武彦殊笑笑,看着她不说话。能得她那么说,他已经很开心了。
游潇也不再说话,回过头去,心头也在矛盾,刚刚苏淼那冷冷的眼神,真是让她心寒,这个人,居然这么陌生。而自己跳下来的那一刻,被武彦殊接再怀里,心头不是没有一点波澜的,苏淼把她逼下来,而武彦殊却及时接住了她。
“……我忽然想起,你刚刚也那蛇尾一扫,是受伤了吧?”
武彦殊转过头,“你想说什么?”
“……伤得重不重?”问出这句话,游潇忽然觉得真别扭。
武彦殊想了想:“……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关心我吗?”
游潇闻言顿时哼了一声,“看你说话中气十足,料想也死不了。”
“好痛。”半晌武彦殊开口。
“什么?”
“伤啊,你不是问我我的伤吗?”
“……”
“要不,你来帮我揉揉?”
“去死!”
“我就知道你没半分诚意,我好歹是为了救你。”
游潇想了想,转过头,把手骨弄得“格格”响,“你确定你要我帮你揉?”
“要。”武彦殊没半分犹豫道。
游潇阴阴走过来,“哪里?给我躺下。”
“……月儿,我刚刚在下面貌似听你一声一个我家少爷,听着真的很舒服。那你现在好好伺候一下你家少爷吧。”武彦殊翻了个身,将袍子解开一半,撩起来,后背倒还真是一直隐隐作痛。
游潇一看之下也是皱眉,背上腰上好大一片乌黑,试着往他背上按了一下,立马听到武彦殊咬牙道:“游潇!”
“是你自己让我帮你揉的。”
话音刚落,武彦殊只觉得腰上一阵剧痛, “滚!”说完不由倒吸一口气,半天没听见游潇的动静,爬起来,便看到游潇自顾往那边林中走去,倒还真滚了。
“……你给我回来!”武彦殊站起来。
“你给我待在那别动,等着我!”游潇头也不回道。
死女人!武彦殊心头暗骂,却也躺了下去,暗道腰上那一块被她一按,更加痛了,自己看不见后面,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差不多有小半个时辰,武彦殊都不耐烦了,才看见游潇回来,手上带了些草药。
“躺下,我帮你上药。”游潇说完将那些草药洗干净了,然后找了个石头一点点捣烂。
武彦殊见她动作,笑问:“我可以相信你那些东西没毒吗?”
“我说真是枉费我叫你蛇妖了,连条巨蟒都搞不定,还要中它的毒。”
“中毒?”武彦殊皱眉,自己伸手又去按了按腰上的伤,然后暗运内功察看。
“那巨蟒全身是毒,你被它蛇尾一扫,破皮了那毒素便在皮肤表层,你内功再高也感觉不到。”游潇一边把草药弄了起来,想了想继续道:“既然内功感觉不到,也就意味着那毒反正毒不死你,我倒想让你痛着算了,反正过几天也自然好了。”
“你就这样对你家少爷啊?”武彦殊眨了眨眼睛,看着游潇。
游潇瞪他一眼,懒得跟他说,走过来,小心翼翼地将那草药敷在他背上的伤处。
背上火辣辣地痛,武彦殊眉头紧皱,心头却很舒心,这个女人回主动去找药,该也不是那么恨我了吧。
“躺着,别动,过一会儿我帮你洗下来。”
游潇淡淡丢下一句话,过一边去继续捣鼓她的草药,然后将那些治外伤的草药汁慢慢涂在身上的擦伤处。
武彦殊一直静静的侧着头看她,残阳如血,真给这个女人多添了几分柔媚温静的女人味。
等到夕阳完全落下去,游潇才把武彦殊背上的草药弄掉,然后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又砸吧砸吧嘴,道:“我饿了。”
“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我又不能吃。”
“我貌似看见那河里似乎有鱼,少爷你本领高强,那就麻烦你下去抓几条上来吧。而且少爷你还有一手的好手艺。”游潇有些讨好道。
“没火你吃生的啊?”武彦殊皱眉。
“火是小问题,我来搞定,少爷你抓鱼上来就好了。”游潇嘻嘻笑着。
“你确定?”武彦殊有些不信任她,又没火石,她会怎么生火?
“自然,你当我是你啊。”游潇傲然道。
“游潇,你家少爷我不大气,你要把我惹不高兴了,别指望我给你做吃的。”武彦殊说着已经在脱衣服。
游潇淡淡一笑,坐下来看着武彦殊下河抓鱼。
她忽然在想,如果天下之主是他跟苏淼任何一人,那么不管谁败了,另外一个人下场都不好,那如果他们两个都输了呢?如果天下之主是舒函,那会怎么样?
半晌,武彦殊从河里冒出头来,游潇恍然惊醒,现在,她居然都不想看着他们之间有一个人会死在另外一个人手里。
黑夜里,武彦殊赤裸着上身走上来,反正游潇也看不到。
“把鱼弄干净,跟我走。”游潇起身指挥他道。
如果,自己帮了苏淼,不就是等于看着他死在苏淼手上?经过多日相处,游潇开始觉得,她有些不忍心。
当下武彦殊也不啰嗦,麻利地弄了鱼,跟着游潇沿着河流走了一段路,然后转入一个小林子,路见有山鸡的影子,于是又指挥武彦殊去捉了一只。再过去,又绕了几绕,正在武彦殊不由奇怪这女人怎么像对这里极其熟悉,游潇一指一个洞口道:“到了,今天晚上我们就在这休息吧。”说完当先进洞。
游潇让武彦殊先把东西放了,然后从外面林子里找了些干燥的树叶等物,交给一头雾水的武彦殊道:“你的武功走的是阳刚路子吧?用内功把这些给烘干,一点水分都不要有。”
武彦殊皱着眉头,依言做了,暗道我从来不知练功还有这等用途。
“你知道钻木取火吗?”游潇接过已经弄干的树叶,笑道。
“古书上有记载,不过倒真没实践过,真的可以?”武彦殊好奇地看着她。
“废话,要是不可以远古的人们怎么生火啊?白痴。”游潇大不客气道,一边拿了个树枝,开始生火。
武彦殊便在一旁看着,当一点点零星火苗真的生出来之后,不觉暗道这个女人的确比较博学。
游潇把火生了起来,点了个火把进了山洞,“火也有了,少爷,我的晚餐就靠你了。”
武彦殊看着游潇的背影,暗想,如果煮出来的东西不是那么难吃就好了。
当下武彦殊烤鱼,游潇找了草木在山洞里铺垫了两块地方,然后躺下,等着武彦殊的美食。
好一会儿,武彦殊将烤好的鱼拿了进来,“我可以问你为什么对这里似乎很熟悉的样子吗?”
游潇将鱼接了过来,闻了闻,虽然没有盐没有调料,但是或许也是肚子饿了,或许是武彦殊手艺真的好,反正她还是觉得很好吃。一边吃着,一边也没回话,只是转头看着山洞里面的墙壁。
武彦殊会意,扭头看过去,只见那内壁上歪歪斜斜写了几个字,“游潇,杨则携手一游。”字迹上已经有些灰暗,一看便知是有些年了。
“我倒还从未想过,会有一天,还会来到这个山洞。”游潇一边吃鱼,一边感叹。
“原来当初你跟小杨一起来过这个地方,所以你会知道华真峰上有捷径是吧?”
游潇淡淡点头,“当年也是机缘巧合,差点也没死在这个鬼地方。”
“哦?左右无事,你故地重游,不妨说来听听。”武彦殊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没什么说的,被人追杀至此,后来出路被他们团团围住了,我们没办法,只得另找一条路出去。”
“几年前的事?”
“三四年前吧,我记得那年我十八岁,心高气傲,跟小杨一起在调查那年本应该拿去赈灾的二十万两白银的去处,后来查到那个巡抚贪污行贿的账本,他就派兵追杀我们一路。”
“哦?张达巡抚案吗?江湖上只知道那一案后,公子潇声名鹊起,却不曾想到背后你差点丢了命。”
游潇也不意外,武彦殊把自己调查一遍是在很合情合理,如果自己连让他调查都不屑,简直是对她的侮辱。
“那是,你以为混江湖这么好玩啊。我要不是运气好一点点,你也见不到我了。”
武彦殊唇角勾了勾,没有接话。
吃完了鱼,游潇在山洞里弄了个火堆,然后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
武彦殊眼见游潇在对面为他准备的铺垫,想了想,自己搬到游潇旁边,惹得游潇睁眼看他一眼,便回给她一笑,自顾坐了下来。
于夜倒也安静,想是都累了,各自进入梦乡,只是,梦中都有对方。
第二日,两人起来将昨夜抓的山鸡烤来吃了,又抓了几条鱼,吃饱了便上路。一路道路竟是奇险,很多时候攀岩悬崖峭壁,虽然难走了些,不过相较于苏淼他们走的正道,一路明枪暗箭,倒是安全了很多。
华真峰上。
“第二天了,沿途考官回报他们的近况,斗了一场,我想至少明日傍晚之前,没人会到这里。”一位隐师道。
“你们说最先到的是谁呢?苏淼还是舒函?”另一位接着道。
“说起这两人,最为可惜的便是武彦殊,破了我们的局,计划倒挺好,只不过最后出了些状况,料想他也是好心,让苏淼的随从带了牌子先上来,没想却反被舒函苏淼算计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
“他还不明白啊,这就是天下之争,半点妇人之仁都要不得。”
“其实那季诺然也倒是挺可惜的,一路走来,表现得倒不错,舒函他们要下手,他倒有些傲气,竟然不理不顾自己走了。”
“又是一个不够狠的。”
简先生听着那伙人在谈论,心头大为火起,都不知道武彦殊那死小子在搞什么。本来望着他一举夺魁,居然中途给他来个惊喜,淘汰了!
“咦,你们看!”其中一位隐师眼尖,发现山腰上正在行走的两个黑影,“似乎有人上山来了。”
“不会吧?”“居然会有这么快的?”
一众隐师都不由好奇地靠前了些,都想知道是谁居然会这么快!这么快突破他们重重的困难考验。
在众人的不可思议讨论中,武彦殊游潇一前一后地走到山顶,一步步朝他们走来。
殿前的灯光一下子照亮武彦殊冷峻的脸,殿中只闻一阵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武彦殊张开手,把那牌子亮在手心。
“找到牌子,三之后的午时之前交到华真山峰,你们的要求我想我们完成了。”游潇环顾一下众隐师道。
众人一时有些愣在那里,半晌有人开口道:“……你们已经被取消资格了。”
“凭什么?”游潇语气轻而平静。
“我说过,我会淘汰最后三名,你们那个时候没从我身边过来,自然算淘汰。”赵广定了定神道。
“可是,你们的要求,我们达到了,不是吗?”游潇淡淡一笑道。
“你们怎么上来的?”却是有人总算想起关键道。
“捷径。”游潇答,她数了数,这里一共三十一名隐师。
“我没记得我们准许走捷径。”一人道。
“可我也没记得你们说过不允许走捷径?”游潇反问。
当初没有可以去规定这点,完全是华真自古一条道,以为捷径根本是不可能存在的,没想到今日倒真的有两个人走了过来。
“我觉得,能走上华真的捷径,也是要本事的。在绝路中走出一条路来,不正是天子该做的吗?”游潇步步紧逼。
“可是,这算是投机。人家在路上拼死拼活,你们却轻轻松松走了捷径,也根本算是没通过我们的考验,让我们何从评价?”
“投机,也是你们让我们有机可投。我相信,你们的疏忽,不会要我们来陪葬吧?而且,你们亲口说,找到牌子,然后在规定时间内交过来,取前十名,就算过了。”
稀稀疏疏的声音低低响起,隐士们各自讨论着,一名隐师继续问道:“你们从哪里上来的?”
“蛇谷后面有一条河,我们沿着河流走了一会儿,然后绕着上了前山,从山脚攀岩上来的,也根本不算是轻轻松松。如果你想试试,我很乐意带各位体验一下。”
“那你们是不是事先便知道有这么一条路?”
游潇摇头,“我们不过是不想放弃,所以费心寻找,也算是天意,自古没人走通,也叫我们给走上来了。” 点到即止,意思却不言而喻。
一时众隐师又是一阵沉默,接着开始窃窃私语。
武彦殊神色如常,心头却不免暗道,这游潇居然睁眼说瞎话,倒挺抬举我,天意吗?
其实也算是天意。这一切的发生,我把这个女人带在身边,真的是天意吧。
说是天意,不过是想多点说服力。武彦殊,我能帮你的便是这么多,如果他们还是要取消你的资格,我也没办法。
不一会儿,众隐师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