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神色一僵,陛下呐,您昨晚到底做了什么,怎如此精力不济?
只见御史大人面不改色,心不跳,扬手举了举笏板:“禀陛下,方才微臣什么也没说。”
众人神色又是一僵,御史大人呐,虽说实事求是是美德,但是你也不能啥话都说出来呀。
就这样晕晕乎乎地过了半天,还是顾洵出口解了大殿上的尴尬气氛。
“陛下,自从新政实施以来,西凉各郡县百姓的生活明显提高了许多,至于上报上来的具体数据微臣已转交给了各部尚书。”
于是,接下来各部尚书依次做了发言,将新政前后的变化对比了一番,总结来总结去就总结出来一句话,说啥还是新政好!
听了大半天,扬尘脸色有些不好起来,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巴,快过年了说多了大家谁心里都不快活,是以临到最后的时候才轻飘飘地说了句戒骄戒躁的话。
下朝后直奔知敏宫,果不其然,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高亢的哭喊声清晰地传到大殿门口,扬尘一愣,皱着眉头急急地走了进去。
知敏宫中
太后正抱着如意来来回回地走着,一边走一边轻轻地拍着,一旁太上皇一双眼睛都绞在了小小人身上,眼见着就要急出一头汗来了。
“父皇,母后——”
太后一听,顿时像找到了救星一样,一把把小家伙递了过去:“去去去,自己哄去,这孩子太不听话了。”
扬尘将将伸出手去,却被顺丰帝抢先了一步:“我来抱抱,兴许他就不哭了。”
谁知,如意一趴到他怀里竟然就真的不哭了,看得扬尘和她娘四只眼睛直发直。
半晌,“父皇啊,他——他——”
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太后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这算什么,你小时候也是你父皇一把屎一把尿地抱大的。”
本来陪着小家伙玩得挺好的顺丰帝一听,老脸一红:“尘儿不要听你母后胡扯,那时候西凉未定,我哪有时间照顾你啊!”
不知想到了什么,咦了一声:“话说,这小子啥时候进的宫?一大早上的就听他在那里嗷嗷的哭!”
话音刚落,只见扬尘身子一僵定在了当场,半晌,干咳了几声支支吾吾地说道:“昨天祖母想如意了,便着人将他接进了宫,天色太晚就先在凤栖宫里住了一晚”
闻言,顺丰帝浑不在意地唔了一声,低下头去继续逗小家伙玩。倒是一旁的太后脸上挂不住,灵动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她,仿佛要看穿她心里所想一般。
扬尘猛地打了个寒颤,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父皇,母后啊,儿臣还有朝事要处理,如意就留给你们玩了,别忘了待会抱到皇祖母那里让她瞧瞧。”
直到出了知敏宫,她才长长地出了口气,话说她母后生就一双火眼金睛,一般人还真是降不住,就是她,再晚一会也非得露馅不可。
不知怎的,苏小公子连着几夜寄居在宫中的消息不胫而走,坊间更是沸沸扬扬地传了开来,一直传到了闲居在家,不怎么出过门的苏夫人的耳朵里。
就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有多生气,且不说伴君如伴虎,单单谣言这一点就让她避之不及,于是一怒之下,派了个丫鬟将苏大才子给叫到了大厅中。
“望风,我听说如意现在住在宫里,可有这事儿?”
苏望风唇角紧抿,低低地嗯了一声。
看到他不温不火的态度,苏夫人一下子炸毛了,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这才压了下去:“早就对你说过不要跟皇家走得太近,你就是不听,将来有你后悔的一天!”
说着说着有些不满起来,“如意是咱苏家的骨肉,一直寄居在宫里算什么回事,这样吧,你现在就进宫把他抱回来吧,也免得夜长梦多,再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出来!”
苏大才子一听,有些为难:“娘,这样不好,再过几天再接回来吧。”
苏夫人瞪了他一眼,正想发飙,这个时候偏偏苏太傅回来了。
只见他听了事情的原委,说了句妇人之见就进到书房去了。
本来脾气大的不行的苏夫人瞬间蔫了,不情不愿地朝着自家儿子摆了摆手:“既然你爹都发话了,那就再过几天去接如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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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凄凉幽寒的宫道上,顾洵心中有些不平静,近些日子来坊间传闻越传越烈,即使他有心屏蔽,那些小道消息也免不了会自发自地窜进他的耳朵里。
据说,前天陛下抱着苏小公子在御花园里溜达了大半个时辰。
话说,女皇陛下对苏家那个私生子就是好啊,昨天刚赏了一套玉器不说,今儿又送了一大堆的古玩字画,听说足足有一大箱子,这不刚刚送到苏府。
……
闲步走到凤栖宫门口,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隔着殿门传了出来,低沉的,清脆的,交叠在一起,直直地撞入心间。
他有多久没有听过她这样的笑声了,爽朗,纯洁,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计。
“哎呦,这不是顾丞相嘛?”
小麻子眼尖,一眼就瞥见了身着朝服的顾洵,心里恨恨地哼了几声。
“麻公公,陛下这是?”
“呦,顾丞相当真听不出来?陛下和苏小公子在殿里玩得可开心了,您就不要进去打扰了吧?”
顾洵抬头看了他一眼,径直地向外殿走去,素手扬起:“我找陛下有要事禀告,麻公公可是要干预朝政!”
小麻子一听当即撇了撇嘴,低低地咒骂了几句,亦随着他进了外殿。
殿中温暖如春,只见扬尘身着单衣,半弯着腰坐在矮塌上,跟前是同样穿着单衣的如意,两人不知玩了些什么,一直在笑。
“顾相来见朕,可有什么事?”
女子一边逗着小家伙,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看着稳稳地坐在被褥上的小如意,顾洵眸色加深,半晌才开口说话:“是这样的,刚刚下过一场大雪,京城梅园里的腊梅都开了,微臣想借此机会邀请陛下和朝中同僚一来赏雪,二来赏花。”
闻言,扬尘唔了一声,抬起头来,挑了挑眉梢:“朕随时都有空,顾相且去准备就是,别忘了邀请众位大人啊!”
眼见着顾洵渐渐地走远了,小麻子再也忍不住了,嘟嘟囔囔地抱怨了起来:“陛下,明眼人一看他都没按好心,您怎么就一口答应了呢!”
“唔,小麻子为何说他没按好心?朕瞧着倒还合情合理啊!”
一说到正点子上,小麻子就哑口无言了,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个所以然来。
扬尘看他又是挤眼又是皱眉的样子,不自觉地轻笑出声:“这几日,你都和他说了些什么?”
此他非彼他,小麻子一个机灵反应过来,颠颠地贴上去摸了摸如意的脑袋。
“少傅大人这几日甚是清闲,奴才看他虽然没说出口,但还是很想小公子的,奥,还有陛下您!”
扬尘凤眸一凝,呆愣了一下:“此话怎讲?”
“奴才好歹还认得几个字,去望居的时候不小心扫到桌案上的纸上写着: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想想也是那个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6 章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扬尘眸色一暗,垂下了眼帘,本来咯咯笑着的小如意见没有人理他,有些不满地呜呜起来。
低头,看到小家伙正噙着眼泪儿直直地看着她,扬尘有些好笑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顺便捏了几下鼻子:“如意,你看娘亲把爹爹气的伤春悲秋起来了,这可怎么办好呢?”
小家伙听不懂,以为又是在和他玩耍,当即收起了眼泪,咯咯地笑了起来。
默默地站在一边的小麻子一看,连连叹了几口气,唉,陛下呀,您和少傅大人到底发生啥事了啊,好好奇啊啊啊……
大雪过后,京城梅园里白茫茫的一片,文武百官到的时候正值午后,光芒耀眼的阳光下,大片大片的积雪已经融化了,看起来就像狗咬的一样斑秃不全。
指了指不远处同样光秃的树枝,扬尘轻笑出声:“顾相,这雪,这花,当真是让朕难以忘怀啊!”
旁边站着的大人们一听,忍不住笑了起来:“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念完之后,使劲地吸了吸鼻子,半天:“顾大人呐,这香味在哪儿呀,下官使出了吃奶的劲都没有闻到啊!”
只见顾洵一身白袍,朝着众人微微一笑:“不经一番彻骨寒,那得梅花扑鼻香?想是这天气还不够冷吧!”
扬尘脸色瞬间黑了黑,正想开口说话,忽而目光一转死死地定在了原地。
阳光朗照,一抹幽蓝晕染着淡淡的光辉……
“顾相好兴致,今日虽未赏雪、赏花,却独独有缘相见传说中的温蓝玉,未尝不是一件雅事呀!”
女子凤眸深深直直地看了半晌,突然轻笑出声。
温蓝玉?
众位大人一听当即愣住了,那可是传说中的好宝贝啊,只不过是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一时间几十双眼睛唰唰地朝顾洵望去。
后者倒是镇定得很,眉梢轻挑,悠闲地摇了几下手中的折扇:“温蓝玉乃我顾氏一族祖传之物,怎么,诸位大人有异议?”
祖传之物……
扬尘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打量的目光,朝着众人摆了摆手:“既然是顾相祖传之物,大家一饱眼福即可,也不枉此生来这世上走了一遭!”
话音刚落,只见四周低声议论了起来,偏偏这个时候,小麻子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儿跑了过来。
“陛下,宫里出了大事,少傅大人让您赶快回宫去!”
小麻子嗓子本来就尖细,这一着急又忘记了降低音量,是以,话音刚落周围一片死寂。
片刻,“麻公公呀,宫里出了什么大事,以至于这般着急忙慌地要陛下回去?”
“张大人呐,这是陛下的家务事,难道您还要插上一脚?”小麻子噗噗地拍了几下胸膛,一眼扫了过去。
扬尘眸色一变,强自镇定下来向众人告了个别,这才随他回宫。
“退之现在何在?”
“少傅大人现在正在成风殿里等着您呢!”
急急忙忙地来到成风殿,果不其然,苏大才子正愣愣地坐在桌案边,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声响,抬起头来,星子般的眸子里丝丝波动。
几日未见,本是想得发狂,如今相见,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扬尘低头,那晚的情形再一次回映在脑海中。
暮色幽深,狂风怒号,却不及心间的冰凉入魂。
“呵,莫扬尘,相伴二十年,原来你就是这样想我的,还是说如今顾洵已得到了你的心,你可以这样毫无条件地选择相信他?”
……
“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现在也不想知道,以后你想怎样就怎样吧。至于如意,你若想养在宫中那便养在宫中,若不想的话就继续跟着我。”
狠心如她,也从未讲过如此绝情的话。
“扬尘——”
女子抬头,凤眸中却是古井无波,四处瞅了瞅随意地找张凳子坐下,这才开口说话:“这么着急忙慌地要我回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苏望风无声地叹了口气,不动声色地将手边的白纸团成一团扔到了一边:“你是不是在成风殿的地下室里拘了个刺客?”
扬尘一愣,愕然地抬头看向他:“你怎知——”
话音刚落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急忙起身向暗室走去。
阴暗的房间一片狼藉,粗大的铁链之间早已无人。
片刻,素长的手指握成拳,眼帘低垂,喃喃而言:“顾洵,果然是你!”
再回到外殿中,小麻子不知何时已经退下了,偌大的宫殿里只余苏大才子一人。
“现在这里还痛么?”扬尘缓缓地移到他身边蹲下身子,十分小心地握住了他的左手臂。
苏望风一愣,呆呆地任由她握着,忽而长长地叹了口气,将她抱坐在自己怀里:“扬尘——”
变故往往在一瞬间,据史书记载,凤梧元年女皇陛下继承大统,肃朝堂,开新政,任顾洵为相,西凉国运日渐昌盛。却不知为何,半年之后,顾洵叛出西凉,引起了东西凉以及西凉与大魏之间的冲突,与此同时女皇深受打击,重病在床。
凤栖宫里
扬尘侧身躺在床榻之上,身旁小如意安安静静地拽着被角玩。
苏望风甫一进到内殿便看到这种场景,心中一动,走到床边将小家伙抱在了怀里,犹豫了一会方开口:“扬尘你感觉怎么样?”
闻言女子翻过身来,直直地看向他,忽而闭上了双眸:“退之,你说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呢?”
“那日在望居里,你说那么狠心的话只是为了刺激我把如意抱回宫中是不是?你也料到了顾洵会有所行动,又或者是你这一举动正是要刺激他加快行动。我说的对是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