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礼心头一惊,看着陆博张了张口,到底没说话。他是不会对陆博说谎的,索性什么都没说。
另一边,二皇子看着梅素素匆匆离去的背影,问自己的随侍:
“你们看到有人为那位姑娘引路了吗?”
随侍连忙躬身道:
“回二皇子的话,没有。”
二皇子眯了眯眼,摸着自己的下巴暗自寻思。这武穆侯府的后花园不说建的跟迷宫一样,却也是地形复杂,自己来过几次才记下了所有的路线,这个梅素素又来过几次?似乎对这个花园子很熟悉似的。
“这个梅素素是何时进的京?”
二皇子转身往宾客聚集的地方而去。
随侍道:
“回二皇子的话,这个梅素素进京不过区区数日,第一次出现在大家眼前是镇国将军陆礽府上小姐陆小姐大婚之日担任喜娘。那一次和陈夫人相识,之后进了官媒,进出陈大人府上两次,一次是去官媒次日下午,一次是从诚亲王府回来。进出诚亲王府两次。昨日去过一次当铺,具体当了什么,奴才查不出来。”
“查不出来?她去的可是刘记?”
在这个京城,还有许多地方不是二皇子可以想查便查的,其中之一便是刘记。
“是。”
随侍的身子又弯了几分。
二皇子负了双手,他身后的两个侍卫两个随侍悄悄的退了半步。
许久,二皇子没有出声,两个随侍的额头已然冒出了冷汗。
前方便是宴饮之地,已有人看到了二皇子迎了上来,两位随侍骤然松了一口气,却没想到二皇子忽然开口,两人的心又提了起来:
“去查一查梅素素最近在做什么,若是有需要便给予她方便。”
原来是此事,两位随侍忙不迭的应了,谁也不敢问一句二皇子为何对一个丑女有兴趣。
这二皇子与大皇子明争暗斗多年,小到儿时大皇子救了一只受伤的小鸟,二皇子给弄死了,大到两人谁居住在大一些的承奉殿,谁又居住在先皇曾经住过的小的偏僻一些的奉恩殿。总之只要大皇子有的或者看上的,哪怕是一根针,二皇子都要抢过来。
今日不过一个大皇子扶过的丑女罢了,太正常不过了,若是在宫里,大皇子对哪个宫女笑了一下,二皇子都要拉到自己的榻上去将人给睡了。
与二皇子所做之事,大皇子不过是一笑置之,大家都说大皇子脾气好,温和,二皇子荒诞好色,只是温和与否,荒诞与否也只有天知道了。
梅素素的去而复返让江平儿是又惊又喜,待听闻是闻人礼让她进来陪着自己的,脸便先红了几分。
梅素素见她仍未更衣,看了一眼时辰,知道还早也就陪着她聊了一会儿。
而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听闻梅素素的话,有些警惕起来了,也有两个伺候之时就带了几分殷勤小意。
过不多时,吉时到了,江平儿便让梅素素一起过去观礼。
说是观礼,其实也不过是给主母敬茶罢了,纳妾是不用拜天地的,便是拜见武穆侯与侯爷夫人她是没那个资格的。
梅素素不愿意去,便摇了头:
“我还是在你这个院子呆着吧。”
江平儿也不再言,由丫鬟伺候着穿了衣裳便出去了。
看着一派粉色从自己眼前走过去,梅素素禁不住摇了摇头,江平儿日后怕是不好过啊。
满目的粉色褪去,一双皂靴出现在门口,梅素素抬起头来顺着往上瞧,见是陆博,也不起身,只将手里的茶碗放到桌上,顺手又拿了茶碗来倒了一盏茶:
“请坐。”
那般自在的摸样不像是在别人家做客,倒似是在自己家一般。
陆博也不介意,撩了衣摆就在梅素素对面做了,瞧着她道:
“我该如何称呼你?”
她垂眸而坐,原本很随意的坐姿在倒了那一杯茶之后变得规整起来,背脊挺的笔直,双腿并拢,就连裙子上垂到一旁的压裙上有些散乱的丝绦也被她顺了顺,两手也端正的放到了膝盖上,听了陆博问话,便微微侧了头似是看了他一眼,答道:
“我是梅素素。”
陆博轻笑了一声,端着茶不语。
梅素素抬了头,正视他一眼,又看向了窗外:
“院子里的人都被带走了,你有话便说吧。”
“你知我找你何事?”
陆博倒是有几分意外。
“你我目的一样,便不需再虚情假意的试来探去了。”
梅素素又垂了头神情淡漠,只是膝上的双手已然紧紧绞在了一起。
“我需要你重新回到官媒。”陆博也不绕圈子了,索性直言,并扔出了一本小册子到桌上,“这个你拿去瞧,不用再去找闻人了。”
梅素素很是意外,她瞧了一眼门外,拿起桌上的册子道了一声恼,起身进了内室将册子贴身放好。
内室点着红烛,纵然是大白天的,也将梅素素的身影映在了帐幔之上,联想到这几日那册子他便是贴身放着的,陆博便很是不好意思的偏了头去瞧另一边中堂与花厅相隔的百宝阁上的一株铜钱树。
梅素素从内室出来在桌前坐下,道:
“我重回官媒合适吗?”
既然陆博让她进官媒,那么官媒里便于二皇子有关,不然陆博做什么要去注意官媒?只是不知这二皇子的人安插到了哪里。
陆博起身弹了弹衣摆,道:
“官媒主事的不光一个王氏而已。你放心自会有人请你回去。”
陆博说完便迈步而出,他的身影刚刚消失,院子的大门便打开来,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闻人礼与满面娇羞的江平儿进来了。
梅素素有些意外,难道纳妾还要喝合卺酒不成?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合适在这里,便起身打算避开,她出了门来到廊下,却不成想闻人礼叫住了她:
“梅姑娘留步。”
梅素素停了脚步微微半侧了身子,却是一副避嫌的模样。
闻人礼转头跟江平儿说了两句话,江平儿看了梅素素一眼后便让丫鬟婆子进了屋子,自己上前去挽了梅素素的胳膊:
“梅姑娘请跟我来。”
梅素素无法只得跟着江平儿进了西厢房,闻人礼跟了进来,江平儿松了梅素素的胳膊,转身对着闻人礼屈膝后退了出去,带上了门,自己守在了门口,依着廊柱呆呆的出神。
这西厢房极为敞亮,也没有隔间,门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应季的画,墙下是一张长几,上头摆了两个青花瓷的花斛,正中是一座观音像,长几前摆着一个蒲团,竟是一幅佛堂的样子。
左手边靠近里面是一张罗汉床,床上放了一个炕桌两个蒲团,炕桌上一一个粗瓷茶壶一个粗瓷碗,右手边似是充作了书房,只是陈设简单,两面墙摆了两个书架,却是空了一大半,另一半远远儿看去还可看到竖着的一个书匣子上写着《金刚经》的字样。
梅素素有些意外,这怎么就在一个妾侍的院子里弄了一个小佛堂?
似是看出梅素素的心思,闻人礼道:
“这是白氏的意思,让平儿修身养性,毕竟……”
后半截话他没说,不过想来闻人礼也是在意的,不然不会同意在江平儿的院子里设一个佛堂。
梅素素没有接话,只走到罗汉床边坐下了,垂眸道:
“不知闻人公子找我何事。”
文章正文 第五十三章 侠义
梅素素的语气淡漠而疏离,闻人礼听着心里便觉得有些不痛快,他上前去拎起了茶壶,结果是空的,不由将茶壶丢在了桌子上,一时间“叮呤当啷”一通乱响。
梅素素也不言语,只规规矩矩的坐着垂头。
闻人礼也知自己脾气发的不是时候,在对面坐了,过了半晌,方才侧了身看着梅素素左边脸上那变了形的梅花,低声道:
“你是不是恼着我了?”
梅素素抬眸看了他一眼:
“什么恼不恼的?我不知你的意思。”
闻人礼道:
“你看我一眼。”
梅素素很是乖觉的抬头又看了他一眼,定了一下,然后又垂下头去看着自己受伤的右手不言语了。
这一眼仍然没有什么温度与情绪显露,不过闻人礼却是安慰了许多,他道:
“你失踪了那些时候,母亲便做主与我定了亲,我……”
梅素素忽然转头看着闻人礼打断了他的话:
“闻人公子,这话不应与我说。夫人是您长辈,自古以来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如今这话是不满夫人的安排了?”
这话直指孝之一字,闻人礼张了张口没有说出反驳的话来,他低了头,道:
“我本……”
“闻人公子,”梅素素又打断了他:“我本是一个庶女,纵然记名在了母亲名下充作嫡出,可到底不是正正经经的嫡女。若是嫁与门当户对的人家做正妻,倒也无碍,只是武穆侯府是怎样的地方?我一个庶女又岂能八抬大轿的进得来?你知我是个心气儿高的,可是心气儿高又有何用?我还不是落得如今的境地?往日之事闻人公子就不必再提了,若是闻人公子心中有愧,那么,便帮我复仇吧。”
说到底,梅素素心里还是有怨的,所以才有了那些个“嫡庶”之类的话,当年若不是侯爷夫人一心想着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儿媳妇,她早就嫁与了闻人礼,她们苏家也不至于被二皇子给抄了。
所以她的怨气直接就撞到了闻人礼的心里,他再无言语,半晌后,他起身道:
“你放心,你父亲的案子我会帮你的。”
梅素素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来,然后忽然收敛了起来,他已然娶妻纳妾,自己嘲讽什么呢?如今自己的身份地位,得武穆侯的大公子帮助也是烧了高香了吧?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来嘲讽闻人礼背弃了她的情谊?这份情本就不应该存在。
聘者为妻奔为妾。
自己与他的私情到底是见不得光的,纵然当年两人两情相悦,可是谁都没有跟父母言说,毕竟,这事儿只要提了,她的名声便毁了,与人私相授受,纵然嫁了进来,也会受尽公婆冷眼世人嘲讽。
闻人礼走了许久,梅素素才起身去开了门。
门口一个小丫鬟拎着她忘在正房的妆奁匣子,见梅素素出来便将妆奁匣子奉上,并说道:
“我们姨娘累了一日了,就不陪姑娘说话了。这会儿子客人都在用饭,进出的人少了,姑娘可以走了。”
梅素素接过了妆奁匣子,看了大门紧闭的正屋一眼,转身出了朔月居。
朔月居在蕉园后面偏一些的地方,若是想去二门便必得经过蕉园,梅素素行至蕉园之时已然有人侯在了那里。
看到海棠,梅素素没有一点儿意外,她停住了脚步,偏头看了一眼路那头的蕉园,笑道:
“海棠姑娘在此何事?”
海棠笑了笑,道:
“我们奶奶有请。”
梅素素微微侧了下头,露出自己那半边脸的胎记,海棠有些厌恶的皱了下眉头。梅素素就笑了起来:
“今日想来奶事忙,我便不打扰了。”
白氏今日有客要待,若是叫她过去问话必得让她等,她看不想着被白氏拿捏。
海棠冷笑一声,道:
“我们奶奶要见你那是抬举你,你别不识好歹!”
梅素素看着前方的墙角,道:
“你们奶奶是武穆侯府大公子的嫡妻,我不过是一介丑女小民,却不知奶要抬举我什么?不过想来这个武穆侯府势大规矩也大,我一介升斗小民也不想与之有什么牵扯瓜葛,甚至这个武穆侯府我也不想多来,这么大的规矩别哪天我一不小心便惹了奶奶生气了。”
话她已然说的很明白了,她不想跟武穆侯府有什么牵扯,不过海棠明显不信,有攀上了武穆侯府,谁不紧紧抓着?还要往外推?
梅素素却懒得跟她多说,侧身从她身边过去,走了两步忽然回头道:
“那两瓶子药粉回头十日后我让人送到侧门去,别忘记拿了,回头冤枉我贪了你们奶奶的银子。”
说完梅素素便转身走了,海棠看着梅素素的背影过了一会儿往蕉园去了。
蕉园的穿堂里此时正在设宴款待客人。
后花园里的女眷都是那些上杆子过来巴结的人带来的,白氏犯不着跟那些人出去应酬,便在这蕉园里另开了一桌款待一些客人。
说是客人也不过是官场上一些不得不应酬之人,若是亲密好友,一个纳妾之喜,白氏还用不着跟人下帖子请人过来,没得恶心了别人自己心里也不痛快。
海棠进来之时白氏正与几位夫人虚与委蛇,听着那些奉承之语虽然腻烦,心里却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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