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素素的声音有些粗粝沙哑,此刻她刻意压低了音量,低沉暗哑的声音里竟然有一股说不出的韵味,听着只让人觉得从心底里都熨帖起来。
听着这声音陆博晃了晃神,直到梅素素再次出声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他才虚扶了一把梅素素,笑道:
“梅姑娘不必多礼,这就是你在京城落脚的地方?”
梅素素虚虚抬手将程往屋里让,笑道:
“陆公子里面请。地方狭小委屈陆公子了。”
两人进了正屋,陆博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下屋子里的布置,屋子里用桌椅的都不是什么上佳的木料而是常见的榆木,那百宝阁上摆放着的更不是什么名贵的古董器具,却是一个一个雅致的木雕,墙上挂的字画虽不是名家之作,那画作字里行间的风骨却也不输于时下的大家所出。
见陆博的目光看向了墙上的临王羲之丧乱帖的一幅字,梅素素笑道:
“陆公子请坐。这幅画作是林椘椘大哥所写,陆公子若是喜欢,我让他送一副与你。”
陆博收回了目光,在上首的位置坐了,好奇道:
“这位林公子与你是何关系?”
文章正文 第十四章 诱人
梅素素目光微闪,抿紧了唇没有说话2C陆博却是知道自己唐突了,两人总共不过见了那几面,却这样盘问人家,着实是太失礼了。
他忙站了起来,对梅素素拱手道:
“对不住了,一时好奇便问了起来。昨日里听闻人说你也进京了,我便过来看看,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梅素素怎敢受他的礼?忙侧身避过了,摇头道:
“陆公子言重了,不知陆公子今日来可有要事?”
陆博没有坐回去,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站在了梅素素的右边,低声道:
“我就是过来看看。”
两人离的有些近了,陆博的气息拂在梅素素的脖颈之间,她细白的皮肤瞬间起了一溜儿的鸡皮疙瘩,那脖子也渐渐的红了起来,从锁骨,红到了颈上,红到了耳根,旋即消失不见。
梅素素正寻思怎么应答呢,梅大叔的大嗓门在院子里响了起来:
“小姐,有人下帖子来了!”
梅素素忙往旁边走开两步,用帕子拭了下嘴角方才往门口走去:
“梅叔,把帖子拿来吧。”
梅大叔将帖子给了梅素素,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见茶水点心还没上,嘴里就唠叨起来了:
“那老婆子是怎么回事?茶也没上,点心也不上?”
梅素素忙拉了梅大叔一把,梅大叔反应了过来,歉意的笑笑退了下去。
梅素素转回身去,见陆博仍旧站着,笑道:
“陆公子快请坐。小女子常年没回来,这里的东西置办的不够齐全,一时怠慢了还望勿怪。”
“不会,”陆博回身,撩了衣摆坐下,又指了另一边的首位,道:“梅姑娘也坐吧。”
梅素素直觉的就想屈膝谢过,腿都弯了一下,她猛然想起一事,便直起了腿笑着走到另一边坐下,随手将帖子放到了桌子上。
陆博瞄了一眼,随口道:
“梅姑娘在京中也有熟人?”
梅素素垂眸道:
“不过是刚刚认识的罢了。在这京里,如今小女子也就识得闻人公子和陆公子了。”
说起闻人礼,陆博想起今天自己过来的目的来:
“你怎么想起进京来了?你跟闻人认识?他肯带你进京?”
梅素素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
“我本是京城人氏,当年为了躲避仇家才跟着娘亲避居江南,如今我年岁也大了,到了说亲的年龄,舅舅舅母手里也不宽裕,恰逢此时又接到了梅大叔的信说仇家已经死了,我便想着回京找族人,却没成想……”
梅素素将事前编好的话说了一遍,听得陆博直叹:
“真真是委屈了小姐,只是究竟有何深仇大恨的有人要追杀你们?”
“这……”梅素素往后靠了靠,神色间颇为不安:“这……这事关家父家母的往事,还望陆公子不要打听了。”
世家大宅都有一些见不得人的隐私,陆博也不再多问,只是他脸上笑得暧昧,让梅素素心中纳闷不已,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梅素素不自在的拂了拂衣摆,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陆公子能否帮小女子一个忙?”
陆博转头看向梅素素,她微微侧头看着他,完美的右半边脸呈现在眼前,红润的唇微微张开露出一线洁白的牙齿,丁香小舌隐在口里,若隐若现的诱得陆博有些口干舌燥,他连忙转开了目光,垂眸道:
“梅姑娘但讲无妨。”
梅婶儿适时送来了茶水,然后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陆博端起茶来,趁着热气饮了一口,略嫌烫口的茶水让他的神思清明了许多,他若有所思的看了梅素素一眼,正巧她巧笑倩兮的看了过来,一双眼清明透亮,陆博不禁暗笑自己想多了。
梅素素让了茶水,方才说道:
“小女子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陆公子也看到了,家里需要银钱花销。以前我不在京城的时候都是梅叔梅婶儿两人想法子照应着家里,如今我回来了,也要找一份活计来养家。”
陆博上下打量了梅素素一眼:
“不知你想去做什么?”
梅素素轻笑道:
“小女子也没什么本事,也就一手化妆之术聊以傍身。看公子的衣着也是权贵人家出身,不知公子可否识得口碑不错的冰人或者官媒?小女子去当一名喜娘也是可以的。”
说起化妆之术,陆博想起在南越第一次见到梅素素时便是江平儿请了她去为花魁比试增添砝码,虽然最后没有用上,不过算来她的技术应当是不错的。
陆博点了头,笑道:
“这个不难,回头我让人打听一下,将名单和地址给你送来。”
“多谢公子。”
梅素素欣喜的起身谢过。
两人又聊了几句陆博便起身告辞。此时已经快中午,这巷子里本应是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却不想此时竟是寂静一片,待陆博出了莲花巷行至集善街上走了一段距离,陆博伸手招来一辆马车。
穿着粗布短打的车夫将车停下,陆博一身锦衣华服的上了这辆不怎么起眼的马车。
马车外普普通通,马车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因着是一匹马拉的马车,这车厢的空间便有些小,但里面却是五脏俱全。
马车的一侧是长条案几,案几上内嵌了可以活动的茶壶,茶杯,点心盘子等物事,案几对面是座位。一名小厮跪坐在车厢中,见陆博进来忙直起身子扶了他一把。
陆博坐下后,小厮麻利儿的奉上了温度刚好的茶水。
陆博接过餍足的饮了一口,问道:
“可查到了什么?”
小厮伏低了身子道:
“回爷的话,梅姑娘是前日回来的,并没有直接回莲花巷。梅姑娘在城里转了一圈儿,到了镇国将军府给他家小姐当了喜娘。听闻是梅姑娘自荐上门的。”
“镇国将军?”
陆博拧起了眉头,这整个大周朝暂且不说,单单整个京城的镇国将军就多的数不清,谁知道他说的是哪个。
小厮没有抬头便察觉到了他的不悦,忙诚惶诚恐地道:
“回爷的话,这位镇国公是高祖的儿子,今上的堂叔,陆礽陆将军,按照辈分,陆将军的女儿,您得叫上一声姑姑。”
陆博的眉头拧的更紧了些:
“谁让你说这么多的?!”
小厮伏在地上不敢说话了,这位陆小姐可是比爷都小上几岁呢,让爷管人家叫姑姑,这不是找死么?
过了一会儿,陆博又问道:
“还查出来什么?”
小厮没有急着回答,思索了一下方道:
“梅姑娘的化妆技艺让人很是惊艳。一品大学士陈大人的夫人非常赞赏梅姑娘,有意让梅姑娘去帮自己的女儿,梅姑娘没有答应。二皇子跟陈大人走的近一些。”
这样……
陆博似是明白了什么,手上一松邢窑细白瓷茶碗盖子叮当一声落在了茶碗上。
送走了陆博,梅素素才去瞧那张帖子,虽然心里早就准备,可是看到帖子上面的署名,心中还是忍不住雀跃起来。
陈夫人果然依言而行给她下了帖子,这么快的速度让她有些惊讶,却也在意料之内。
帖子上说让她后日午时之前去陈府,这是要留她用午饭了,梅素素心中有些为难,她身边没有一件可以穿出去见人的衣服。
衡量再三,梅素素一咬牙,叫了梅婶儿进来:
“婶儿,这附近可有好一些的绸缎庄子?”
梅婶儿笑道:
“有,就在旁边的集善街上有一家王记绸缎庄,里面的料子都很不错,小姐要做衣服?”
梅素素将帖子给梅婶儿看,梅婶儿当年也是梅素素娘亲身边得用的,识文断字自是不在话下,看了帖子,梅婶儿也是有些犯难:
“如今我们府里紧张,可是去这样的人家又不能失礼于人,按说该做两身好衣服。”
梅素素叹口气,道:
“我去王记瞧瞧,这怎么说也得做两件可以见人的衣裳。”
梅婶儿没有搭话,看着梅素素欲言又止,梅素素被瞧得不自在,不由问道:
“婶儿可是有话要说?”
梅婶儿关切的道:
“不知小姐要这么好的衣裳做什么?椘儿今日跟我说了,你要寻机找证据为老爷翻案报仇,且不说那人的身份地位,单就如今那人还在挖地三尺的要把小姐找出来,您在这京里着实不安全,更别说找机会报仇了。小姐若是放下了报仇的心思,想要在京里寻机找一个婆家,您是不是该把脸上的妆洗了?总不成未来的夫君都见不到您得真容吧?只是小姐如今的身份,这妆洗了不安全,若是不洗,您这样的身份这样容貌也不能够再盼着攀高枝儿了。”
梅婶儿的话虽有些重了,却句句在理,句句都是透着梅婶儿的担忧和关心,梅素素的眼眶不禁红了,上京前,就连疼她的舅舅也没说出这番话来。
梅素素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梅婶儿摸着梅素素的头,道3A
“小姐就歇了报仇的心思吧,若是这京里呆不下去了,老婆子就和老头子陪着小姐离了京城,这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处。若是小姐不想嫁人,还,还惦着闻人公子,那就不嫁人了,老婆子养小姐一辈子。只是小姐,您可不能以身犯险,老爷夫人可就剩你一个独苗了。”
文章正文 第十五章 喜娘
梅素素还是去了王记的铺子买了一套嫣红的成衣,四匹雪青,丁香色,群青,绀紫的缎子回来。
这些一共花去了二十两银子,若是他们省吃俭用,也可以过上半年的好日子。
梅婶儿尽管嘴里嗔怪梅素素乱花钱,可还是给她量了身,又拿出自己压箱底的料子给梅素素配色,做中衣的开始忙活起来。
傍晚时分,陆博派人送来了一张纸笺,用的还是上等的薛涛笺,浅青色的纸笺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几行字,短短十来行的字,却记载了京城里最有名的一名冰人,一名官媒的住址以及喜好。
冰人便是民间对于媒人的雅称,一般通指媒人。
而官媒则是官府方面的媒人,信誉相对来说比较好,最重要的就是官媒只做高门大户的生意,也因为官媒对其中的门门道道和各家官员之间的恩怨纠葛很是清楚。例如谁家的小妾是哪家的庶女,而哪家的主母又和哪家的小妾不合,王家的儿子看上张家的女儿,张家的主母的娘家的嫂子的妹子的嫂子跟王家主母不对付,等等等等。这些人际关系很重要。
若是来一个不熟悉的冰人,很有可能造成一对怨侣。
是以,若是要打探什么还是去官媒那边比较合适。
只是……
梅素素有些犯愁,她打的旗号便是孤女进京寻亲未果。而官媒既然沾上了一个官字,想要去官媒那边作喜娘,也不是那么好进的。
有句俗话叫做“不做中,不做保,不做媒人三代好”,便是说着媒人不好做,若是成就一对佳偶,那便是佳偶天成,媒人也有功劳,可是若是一对怨侣,谁都会埋怨媒人识人不清。
时下男女大防虽然不算很是严,可是定亲前能够见上一面便已然算是很双方的父母开明了。更多的夫妻,那都是成亲那日掀开了红盖头才知道相伴自己一生的良人到底是何模样。
在南方有些地方,成亲当日还要“骂媒”,将媒人骂的越难听,新娘的身份便越高。
由此可见,这媒人虽然是男女结亲必不可少之人,可是这媒人还是列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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