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若溪就对这点丝毫没有察觉,不仅和他大眼对小眼,还好不无辜的眼含歉疚。“小的是诚心实意想为您办点事!悠悠我心,可昭日月……”
卫飒自回廊上走回来的时候,面沉似水,毕竟谁一大早晨起来看见自己家被砸个稀巴烂都不会有好心情。
若溪狗腿的跟在他的身后,“殿下,您老人家惩罚小的吧,小的甘愿受罚。”
他淡淡瞥她一眼:“……看来,你辛苦了一整夜。”
“多谢大人嘉奖。”若溪低头抹着眼泪,吸了吸鼻子,“可是小的笨手笨脚,什么都做不好,不值得夸奖。”
卫飒忽然笑了,笑得又温柔,又甜蜜,好像眼前假惺惺掉眼泪的小杂役不是把自己的庭院弄得一团糟,反而替他做了件大好事似的。
“没关系,”他体贴入微,暖如春风,“咱们……慢慢来。”
若溪回到卫飒给她临时安排的小房间的时候,下人们都过了用早饭的时间,她一个人搭拉着脑袋,哭了半天的眼睛又酸又疼,推开门,里面就蹦出来一个人,声音亢奋,脸蛋红扑扑的,“若溪姐!快讲讲,三殿下他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若溪累得发昏,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凝香不依不饶的扑过来,继续问,“你们昨晚不是那什么了吗?三殿下他是不是很厉害?你是不是很享受啊?”
若溪拧了拧眉毛,看她,“想知道?”
“想知道。”凝香一个劲儿的点头。
“去给我拧个热毛巾来。”
凝香撒丫子就跑去院子里提来热水,哗啦啦的拧了个毛巾丢给她,又凑了过来继续追问,“到底怎么样嘛?”
“你这孩子到底哪儿学来那么多不正经的词儿,”若溪擦了把脸,把毛巾敷在自己肿胀的眼睛上,“昨晚他耍威风耍的厉害,我干活干的很享受。”
“啊?”凝香一张脸瞬间变作苦瓜,“怎么?难道三殿下他……不行?”
“行不行的,你自己去试试就知道了,走时给我把门带上,我困的要死。”若溪衣服也来不及脱,直接往被子里一钻,蒙头就睡。
凝香坐了一会儿,给她泡上一壶茶水,自己才走了。
等她出去,若溪才把脑袋露了出来,深深吐了一口气,一翻身坐起来抽出抽屉里的长柄镜子,对着这张脸好好打量了起来。
细眉细眼,肤色也发黄,一对看着就不怀好意的眼珠子来回乱转,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浑身不舒服。“卫飒到底是看上这张脸的哪里了,要不我再改改?”若溪自己在脸上来回揉着,团的都出了摺儿才放手。她实在是太困了,镜子从手里溜出去也不知道,向后一倒就睡死过去。
只是她刚刚睡着就被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惊醒,接着就是一群人在外面叽叽喳喳的乱叫,一声高一声低的叫着她的名字。
若溪没奈何揉着眼爬起来,外面已经是日上三竿,她开门便看见黑压压的一堆人在门外站着。其中一个女子穿着翠绿的衫子的,她看了看觉得很是眼熟,朝她笑了笑就要把门关上。
绿衫女子上前一步,拉住门环,“白若溪,三殿下接你过去,以后你就是忘魂殿的人了。”
四下哗然。
若溪想了想,点点头,回头瞧着屋里,“绿儿姐姐,小的还得收拾下东西。”
“你那些东西要是想留着的话,让她们去就好。”绿儿一使眼色,身后的几个伶俐小丫鬟便一拥而上奔到她的房间里开始收拾。
若溪张着嘴,目瞪口呆。
“把自己洗漱干净,到忘魂殿来报道。”绿儿临走剩下那么句话。
浑浑噩噩的梳洗了一番,若溪麻木的往忘魂殿走着,见她出来,人们都往两边退让,自觉的让出一条路来,在两旁一个个指手画脚,说她一夜麻雀变凤凰,尤其是刚刚那一顿锣鼓鞭炮,显然是在表示她已经是他卫飒的人。
若溪在众目睽睽之下,淡然的走着,她的脸皮早已经过风吹日晒,狂风暴雨,城墙都自叹不如,过来给她领路的小宫女含羞的往她眼底上两团黑黑的眼圈看了好几回,才含羞的走在她前面,含羞的和身旁一起来的女伴说,“三殿下果然人中龙凤,精力过人……”
路过一片花圃的时候,领路宫女停了下来,指着花圃对她和气的说,“以后你就负责打理这片院子,若是殿下召你过去,你尽管去就是了,园子里的活儿自有别人替你。”她这句话说的好像卫飒给她这个花匠的工作只是个表面,本质她白若溪就是来供他消遣的。
若溪也不辩解,乖乖的点了点头,小宫女见她困的可怜,叹了口气,把水桶,扁担,水舀锄头都给她拿来,和女伴说着什么,摇着头走了。
若溪拎着水舀往花上好歹泼了两勺,自己向前一歪,扑到在花间。地上的石头子儿咯得慌也毫不在意,打着哈欠睡着了。
不知为何,却梦到了钟无颜。当年她对于钟家人的背叛暗自发誓绝不低头,绝不回头。可是没过几天,却又不得不放弃一切自尊,冒雨飞马赶到丞相府跪地求饶,求丞相交出虎符,调动军队。人的自尊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有时候千金难换,有时候却一文不值。你将它看得很高,捏得太紧,一旦送出去,却未必能换回自己想要的。
和做买卖不一样,金钱可以拿回来,自尊却是送出去就要不回了。暗自悔恨也好,硬着脖子假装不在乎也好,背过身子决定遗忘也好,失去就是失去了,简单又残酷。年轻气盛的她,那时候才明白,有时候不是跪地求饶承认错误,双手捧上自尊,事情就可以圆满解决的。
只是,她那个时候所剩的也只有自尊了。
迷迷糊糊中,若溪感到有人呵气如兰的在她颈边。一下子从梦里惊醒过来,猛然睁开眼,就见卫飒一张大脸离自己不到两寸,几乎是额头贴着额头,他两只眸子里,流光灿若星辰。
她傻了,呆了半天,嗫嚅道:“小……小的给三殿下您老人家请安……”
第十三章 殿下!我们去逛青楼吧!
“偷懒偷得如此光明正大,本王还是第一次见。”卫飒依旧保持那个暧昧到极点的姿势,注视着她的双眸,仿佛那里有最好看的风景。
若溪险些就要被那片蜜色的海洋吸引,指甲在掌心里狠狠掐了一把,才勉强让自己回过神来,伸手去推他,“殿下这么好心情出来到花园散步。”
卫飒似乎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眸色有些暗沉,若溪从它们当中读出了一些复杂的情绪,眨了眨眼,瞧身边的人换了个姿势将双臂枕在脑后,仰面躺在花圃中,和她一起望着天空发呆。
唇边轻轻的勾起一个弧度,似乎和他这样躺着也不错呢。
蓝天悠远又辽阔,没有皇城的边界,没有贫富的差别,蔚蓝的颜色包容了一切。
那些飘渺的白云悠忽着如同白驹,在看不到的地方一点点飘远,若溪望着他们洁白无瑕的身躯在空中变换,忽然羡慕起他们的自由宁静来。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那么多的烦恼要忘掉,可又偏偏忘不掉,心智和记忆的争斗让人疲惫不堪,人老大多是心老,到了暮年心里承担了太多的能背负的和不能背负的过往,层层叠叠,密不透风,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幻想能够和一个自己喜欢的人静静的仰望着美丽无垠的天空,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只是这么静静的躺着,谁也不说话,却明白彼此的心事。
若溪不由得苦笑,没想到,她幼年时的愿望竟然是和这个人一起实现的。
忍不住往侧面瞧,卫飒长长的睫毛如两把小扇子,密密的覆盖在眼睛上,忽而微微颤动,呼吸均匀,神态自若。若溪试着唤了他两声,没人应答,竟是睡着了。
这几天他似乎异常忙碌,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若溪动了动身上,想要悄悄的从他身边走开,冷不防被他一把捉住手腕,“要把主子甩在这里么?”
若溪嘿嘿一笑,扭了扭自己的手腕,没有挣开,只好笑的更加谄媚,“小的尿急,想去方便方便。”
“没关系,本王不在意,你大可以就在此处,刚好这些花草来年可以旺盛些。”卫飒蜜色的眼睛一眯,不怀好意的看着她,若溪一张脸乍青乍白,最后大义凛然的一咬牙,站起来一撩自己的裤带,“那小的就不客气了。”
“白若溪!你哪里有点女孩子的样子!”卫飒终于忍不住暴吼了一句。自己先跳了起来,提着她的衣领,“走,去收拾东西,随本王出城。”
他来就是要带她一起出去,卫飒刚刚接到命令,要去距京城很远的地方迎接西凉的王子。
彼时,西凉国只是边陲的一个小国,依附于大国的麾下,每年需进贡极品的驼绒,毛毯,葡萄美酒,以及美姬无数。这一次西凉国的王子是第一次到大祁国来,皇上便任命最擅长走马兰台的三王子卫飒前去接待。
事实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接待西凉这样小国来宾的活儿实在是不值得让前两位王子染指,显然他们是不屑于去做这样的事。
好像卫飒还不以为意,大概这样能够光明正大跑出京城去玩儿的差事甚是和他的心意。皇上的旨意是明日早晨启程,于是,今晚忘魂殿的下人们忙得不亦乐乎,前前后后的打点收拾,只差将整个忘魂殿都搬走。
翌日清晨,车队已经在忘魂殿外恭候,卫飒一身玄青色莽纹素服,乌黑的长发被一根薄而韧的带子扎起,上挽发髻,带赤金八龙珠帘发冠,下穿同色霸王底子快靴,脖领和袖口各有一寸长的暗金色描边,庄重又不失帅气。
若溪跟在队伍的最后,望着人群簇拥着的三皇子,嘴角忍不住勾上笑纹,她昨晚已经打听好了,原来这次她们要去的目的地是大祁国的北面,司城和虎拦镇,而顺着虎拦镇再往西不远,就是杏林山。
上次听卫飒说起过,杏林山似乎已经人去山空,这点让若溪不能不挂心。这次刚刚好能够搭个方便去亲自看看。
“白若溪,殿下召你。”绿儿面无表情的漂移过来,打断了她的思路。
若溪弯了弯腰,提起自己的小裙子,飞快的朝队伍的前面跑去,整条队伍由于卫飒的一句话而停滞不前,全体的人员都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一个瘦弱的小姑娘提着裙子撒脚丫子的啪嗒啪嗒的往前跑。
“殿下,您找小的。”若溪喘了一口气,在卫飒面前立正站好。
卫飒从头到脚打量她一番,身子往前一探,此时,他已经坐进了马车,手伸出来刚好能够到若溪,“把手给我。”
“啊?”若溪看了看自己的手,刚刚收拾东西的时候好像蹭到了什么脏东西,正黏黏糊糊的,往自己身上蹭了蹭,“小的……手脏的很。”
卫飒没再接茬,直接抓起她扎微微的小手用力往上一提,若溪抽了口气的功夫就被他拉上了马车,车帘啪嗒一声落下,挡住了外面所有人张的老大的嘴巴,里面冷冷传来一声,“出发。”车夫一晃马鞭,迎接西凉王子的车队华丽丽的开动了起来。
车厢里,若溪蜷缩在一个角落,仔细打量着这辆马车,无论是外面还是里面,这辆马车都是有够华丽,车的辕手处金闪闪的一晃一晃,若溪凑过去看,伸手捏了捏,似乎是黄金哎?回头看了眼闭目养神的卫飒,蹑手蹑脚的再往前一点,趴到辕手上,张开大嘴就是一口,“哎哟哎哟。”若溪捂着嘴惊讶的瞧着辕手上的两排牙印,惊叫起来,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吃惊过度,“真的是黄金哎!”
卫飒眯缝着眼睛好笑得看着这个小杂役在自己面前作怪,并没有阻止她的意思,好像她在他面前调皮,他这样惯着他都是理所应当的事。若溪在这个宽敞富丽的马车里扣扣这儿,动动那儿倒也不觉得无聊。
晚上,他们一行便到了一处驿站,驿站的兵头老早就在外面迎接,看见这条浩浩荡荡的队伍过来,老早八早的跪在地上候着,马车停下来老半天,才有人过来询问,“殿下,到了。”
卫飒“嗯”了一声,示意若溪打开车帘,若溪麻利的撩开,便见到外面的绿儿正一脸不得劲的低着头,若溪纳闷的看了她两眼,实在不知道这个面瘫女出了什么情况。
若溪蹲在车辕,看到马车底下蹲着一个年纪大概八九岁的小孩子,规规矩矩的站在那儿,瞧见帘帐里出来了人,一眼也没多看,利索的跪伏在地,顿时变作一个软乎乎的人肉脚踏。若溪吞了吞口水,两只脚丫子左看看又看看,实在是没有勇气踩下去。
“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卫飒在她身后出来,轻车熟路的踩在小童的后背上下了车,回头看她,“要本王抱你才肯下来么?”
若溪皱着眉赶紧摇了摇脑袋,为难的看着脚底下的孩子,“小的,小的……”
“慢慢下,本王等你。”说着,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