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若有些发愣,呆呆地看了看他紧紧握着她的手。
金黄色的背影在烟雾和火光的缭绕下显得镇定而高贵,有种让人安稳平定的气息。
他正在注视着事态的发展,但手却握得她很紧。
没过多久,事态便平息了下来。
除了十几个护卫把最后一个刺客困在大堂内围攻时,旁边躲在桌子下或趴在地上的大臣和宫妃们都没事。
扶了扶衣角,整了整头鬓后,他们第一个反应便是去看皇上。
但是看到皇上紧拉着夏青若时,都是一怔。
没过多久,那个负隅顽抗的刺客也呈现体力不支之势,慕容度命令道:“留活口。”
但是那个刺客听到这句话后,反而大声嚷道:“你这个弑兄篡位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说着朝着慕容度站立的方向猛扑过去。
几个侍卫上前拦截他,一剑刺中他的胸口,几个侍卫分别砍中了他身上不同的部位,顿时血肉外翻,腥红的血液洒出。
慕容度转身蒙住了夏青若的眼睛,“别看。”
但是紧接着,由刺客在最后一刻从手臂机关上发出的短箭却在瞬间刺入了他的肩膀。
众人尖叫,“皇上!”
☆、第二十一章
“太医;皇上怎么样?”皇后问道。
年已花甲的太医身后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拱手行礼道:“皇后娘娘请放心;箭上没有毒;只是刺穿了筋骨,修养一阵就好了。”
守候在床边的众人这才放下心里;有些妃嫔不自觉地拍着胸口庆幸。
“有劳你了;胡太医。”皇后微笑。
胡太医有些受宠若惊,忙忙施礼,“皇后多礼了,老臣不敢当。”心里想到;这皇后果然和善大方。
“对了,皇上什么时候能醒?”
“大概很快就会醒了。”刚刚清理完伤口的胡太医在铜盆里洗了洗手,“老臣再开几服药给皇上;内用外敷,不出两个月必然就好。”
皇后点点头,朝着身后的宫女嘱咐:“玉容,送胡太医出去吧。”
胡太医说道:“老臣两个时辰后,再给皇上来换药。”拱手出去了。
胡太医走后,皇后朝着太监命令道:“跟外面的大臣说,皇上身体无碍,让他们回去吧。”小太监出去了,刚刚在出席在晚宴中的妃嫔都静静守候在龙塌旁。
皇后本想命令她们回去,可是看到她们有些人已经在暗中抹泪,心又不忍,她们一年之中难得见到皇上一面,甚至有些皇上还没有踏足过她们的寝宫。
宫廷女子本是寂寞,若是连这让她们一表真情的机会都抹杀,未免太不近人情。
想了想,心里叹了一口气,终是无言。
兰儿悄悄拉了拉站在站在堂内的夏青若的衣角,小声说道:“干嘛?为什么不让小姐过去?”
刚刚皇上一受伤,所有人手忙脚乱的把受伤的皇上扶进内室,夏青若也跟着去了,可是还没到床前就被重重的人影堵住了。
开始是几个妃嫔哭哭啼啼的拉着皇上不肯放,皇后命令她们下来后,又是几个太医会诊,宫女端着铜盆,毛巾等等走来走去,所有妃子全部堵在了床边,嘈嘈切切。
夏青若站在堂口内,既看不到,也听不到。
后来,看到所有人松了一口气,小太监去通知门外的大臣,她也就知道他无碍了。
没过一会儿,一伙嫔妃全部站了起来,争着往床边看,眼神中露出了欣喜闪亮的光芒,她知道他应该是醒了。但也只能隐约看到皇后大红的凤服被包围在最里面,像是说了什么。
随后皇后直起身子朝大家说了一声:“大家都回去吧,皇上要休息。”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夏青若知道他没事也就放下一口气,再怎么样,她也不想他死。
但是她没走几步,皇后就已经走到她身边,在她身边定了一下说:“青若,你留下来。”
夏青若一怔。
所有妃嫔的眼里都闪过嫉恨的光芒,她们没有忘记刚刚慕容度在堂内拉住她手的景象。
皇后领着众位妃子离开了,整个宫室里就只剩下他和她。
她转头看他,发现他已经醒着,并且在看她。
她顿了顿,走过去,站在床边,他却用他漆黑深亮的专注目光望着她,过了一阵才像是有些失落地说:“还在生朕的气?”
夏青若有些莫名,怎么会是她生他的气,但她还是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不坐过来?”他微微笑着看她,说着就要坐起身来。
夏青若忙过去扶他,他却趁机握住了她的手,笑道:“刚刚吓着没有?”
这次夏青若没有抽回来,刚刚的情景她也没有忘记,她瞥了一眼他包着白纱的右手臂,低声问:“……还疼吗?“
“很疼。”他故意皱眉说道,他把她的手带向胸口,贴在心的上方,“你摸摸。”
她终于还是抽回了手,侧过脸说:“……要喝水吗?“
他点点头,她就去倒了一杯水,可是他没有接,反而笑意吟吟地看着她,夏青若只好轻轻喂他。
一杯水下肚,他也不说话,只一直望着她,这样过于热忱的目光,像是一种有形的光一直把她包裹着,她觉得不自在,又起身说:“你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慕容度拉住了她,“……别走。”
他是有伤在身,拉她的时候又似乎牵动了伤口,她只能回去扶他,蹙眉轻言:“别乱动。”
她的长发落在他的胸上,如同堆叠的云层,他微微一笑,享受着她的叮咛,尽力地嗅着她的芳香,一瞬间,他拉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入了自己怀中。
夏青若不敢过分挣扎,这样乖顺的样子使他心内蓦然一动,他已经太想她了,俯身下去吻她。
“……你还有伤。”夏青若抗拒。
“你就是我最好的良药。”
俩个时辰后。
皇宫年迈的胡太医背着药箱,踏着小碎步的朝着清宁宫走近,太监总管黄公公却挥着佛禅把他拦在了门口,胡太医这才抬起头看着张总管,摸着胡子道:“老臣是来给皇上换药的。“
黄公公朝瞥他了他一眼,“现在还不是时候。”
“什么还不是时候。”胡太医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着急道:“皇上的伤要每俩个时辰换一次药,误了时辰怎么办?”
胡太医在夏国宫廷中是出了名的医术精湛又德高望重,说话也有些严厉,说着他就挥手甩开他的拂尘。
黄公公一把拉住他,低声说:“咱家也不瞒你,胡太医,皇上现在可正忙着,劝你最好不要进去打扰。”
“什么忙着?”胡太医一头雾水,皇上受了伤还能忙什么?
黄公公看着他一笑,指了指门口未关完的细缝,“您看看就知道了。“
胡太医凑过脸去,蓦然间,脸色一变,又惶惶地退开,屋内看不见任何人,只有放下的龙帐已经拉下,床边凌乱的衣物。
“这——”胡太医这了半天也没说出个这什么来,一张布满风霜的老脸反而涨得有些红。
黄公公叹了一口气,“明白了吧。不是咱家不让你,是实在没这个胆。“
胡太医过了一段时间才问:“屋子里那个是谁?“
“青妃娘娘。”
“又是她!”
胡太医脸上出现了不悦的神色,前些日子皇上就已经被她弄得身体不济,现在居然还——
一夕之间,夏家全门升迁且不说,在宫里又没有任何礼数,从不去拜见皇后和其他妃嫔也就罢了,现在还居然仗着皇上宠爱就目无法纪,“这青妃娘娘也太没有分寸了!”
“胡太医,咱家好心提醒你,后宫之中,得罪谁都不要紧,就是不能得罪这青妃娘娘。青妃娘娘虽不计较,可皇上宠,谁敢说她一句不是,可都是要掉脑袋的。”
胡太医半晌无言,随即说:“皇上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荒淫。
最后两个字终究没有说出口,他低头叹息,“皇上以前不是这样的。”
“那也要看是对谁啊。”黄公公看了看里面,低头暗叹了一口气。
直到再过了两三刻,皇上才开门让胡太医进去。
褪下皇上衣物的时候,胡太医皱了皱眉头,整个纱布都被血给浸透了,刚受伤还未愈合的伤口裂开了,胡太医很没好气地看了一眼一直站在慕容度身后的夏青若。
慕容度□着上半身,坐在蒲团之上。
胡太医跪在他面前,撕下纱布,一边清理伤口,一边语重心长地劝道:“皇上,您的伤口还没好,需要静养。咳咳,还有,有些东西还是不要那么勤快好,就算要,也不要那么剧烈。”
夏青若脸不红不白的闪了一下。
慕容度却不由得好笑,这胡太医什么时候也在管起他的闲事来了。
“好了,你先退下吧。”他吩咐道。
胡太医一愣,“皇上,您伤口还没敷呢?”
“有人会帮朕敷的。”
胡太医气得花白胡子都快翘起来了,留下了药和纱布后,气呼呼地又瞪了一下那个“有人”就背着药箱走了。
站在他身后的夏青若却很久都没有动静,慕容度回头看她,“怎么你不帮朕吗?”
她摇摇头,“……我不会。”
说着想端水出去,慕容度却牵住了她的手,“朕都把胡太医赶走了,你不帮朕敷,谁帮朕敷?”
夏青若其实很想告诉他,她在这已经待得够久了,而且……她的名声已经很不好,宫内外的流言蜚语越来越多,她很不喜欢这样。
就像刚才那位胡太医对她的态度,她也觉得自己太过分。
但是面对着慕容度这些话又没办法说出来。
她放下铜盆,双腿跪坐在地上,低头细细地给他撒上药粉,慕容度却一直在静静地看着看着她安心专注的神态。
他用没有受伤的右手轻轻把她垂落的发丝弯到耳后,嘴角渐渐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留下来陪朕吧。”他非常温柔地说道。
夏青若包扎的手顿了顿,没有回答。
“就算是留下来照顾朕的伤?”
夏青若把剩余的纱布剪短,抬起头看他一眼,心里默叹了一口气,“嗯。”
慕容度嘴角勾出一丝弧度,非常迅速地前倾吻了一下她的脸。
“清河发大水,已有一个月有余,今年三月四日湖州,禹州再下大雨,清河再次决堤,冲毁田园无数,饿殍遍野,饥民大量涌入夏城,二千有余,夏城盗贼匪寇一时多如牛毛,民不敢夜出于行。”
慕容度念着奏折上的这一段,朝着站在堂内的诸位大臣冷冷一笑,转而对上宰相白先,“宰相,朕可是在一个月前便已拨下五万两命令你修筑堤坝,白银开仓赈灾?怎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白先出列说道:“皇上圣明,堤坝早已在修筑之中,可是一个月的时间本就尚短,在者饥民数量甚多,臣虽然日日施米赠粥,依旧是杯水车薪。如今之计应先关闭城门,不准饥民入内,再在城门外赠粥施米。”
慕容度看着他一会儿,突然把奏折放下,转而对夏昂说道:“夏大人,你的看法如何?
夏昂出列,“皇上,臣以为臣等以为凡事应溯其本源,即使清河决定,首先要务便是建筑堤坝,以防再患,至于饥民之事,如今国库花费已多,臣倒有个主意。”
慕容度微微一笑:“说来听听?”
“不知皇上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出公粟以贷’。”
众人都会心过来,又不免有些切齿。
因这“出公粟以贷”乃是发生在春秋时宋朝的故事。
宋饥荒,大夫司城子罕建议,国君把国库的公粮借给饥民。同令官员带头,官职越大贡献的粮食越多。但是到最后往往有借无还。
此举推出后,宋无饥人。
“好主意。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你去办。”
“是皇上。”
正在此时,夏青若从小室里挑帘而出,并未看这些大人一眼,神态平静,只送上了一壶茶水,便又默默退了回去。
只是众人却未免暗自思量。
这轩辕殿原是君臣们商议大事的机密地方,本是不准女子出入,哪知青妃就正在这大厅的内室里,看来皇上对她信赖有加,毫不避讳。二来听说皇上自从受伤后,就只见这青妃一人,今日皇上看见她一来,神态都不免柔和了几分,真是宠爱得紧。
又看如今皇上态度,显是扬夏抑白。
于是在议事完后,几个大臣纷纷赶到远去的夏昂的身边,笑脸相迎,称道迎合。
宰相白先看到这一景象,有几个和白先交好的大臣趁机添油加醋,“这夏昂也欺人太盛,仗着是皇上宠妃的爹就无法无天了,不把宰相大人放在眼里,宰相大人还是皇后的父亲呢!”
白先怒得拂袖而去,不过白先并没有直接离宫,而是去了大女儿白旋好的寝宫。
把白旋好结结实实骂了一顿。
白旋好虽然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