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可拿下她的笔,淡淡地说:“不必勉强自己了,文渊,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心意。”
…
京城的夏夜颇为凉爽,凉风习习,树影婆娑,大街上来来往往的尽是纳凉的人群,城南的夜市忽然也兴旺了起来,最繁华的昭阳河边沿着河岸一溜儿摆了许多小摊,商贩们不住地吆喝着自己的东西;街边也有店铺挂着灯笼营业,门口站了小二招揽客人;整个京城最高档的天宝酒楼更是高朋满座。
萧可不满意方文渊小太监的模样,出了门便直奔锦绣坊,帮他置办了一套行头,果然人要衣装,锦绣坊独家的贡缎加上精致的做工,方文渊一穿上,摇了一把折扇,顿时变成了一位翩翩佳公子。她的皮肤本就白皙,这两日养好了身子,唇色红润,双眸晶亮灵动,宛如一汪清泉。
萧可看着看着,觉得好像自己的魂魄都被吸入了这一汪清泉之中,情不自禁地牵起方文渊的手,低声说:“文渊,我怎么以前都这么傻,没有发现你居然是个女子,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年的好时光。”
方文渊抿嘴一乐:“小可,我才知道,你说起甜言蜜语来也这么厉害。”
两个人手挽着手,一起走在大街上,一会儿翻翻摊上的小玩意儿,一会儿品评街头的店家,一会儿看看昭阳河边的夜景,只觉得这样慢慢地行走也别有一番趣味。
杨名跟在后面,不由得心里直犯嘀咕:陛下啊陛下,你这样拉着娘娘的手,两个人大男人这么腻乎,你不觉得很惊世骇俗吗?
走了一会儿,前面忽然围过来几个孩子,手里拿着一把的香囊,向两个人兜售起来:“两位公子,买个端午香囊吧,驱虫辟邪,你们闻闻,可香着呢。”
方文渊一看,这几个小孩大约八九岁,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争抢着往他们俩身前扑,只有一个小女孩,站在外围,只是脆生生地喊着:“你们别抢,别把公子的衣服弄脏了,到时候拉你们进府里去赔。”
杨名刚想上前驱赶,却见萧可饶有兴味地接过了一个香囊,放在鼻子边闻了闻,一股扑鼻的药草味迎面而来,过了一会儿,渐渐化作一股药香,好闻起来。
方文渊也接了一个过来,只见香囊形状各异,针脚细密,看起来费了不少心机,于是笑着问:“这是谁做的?挺好看的。”
“是我们婆婆做的。”
“对,婆婆很早就开始做了,说卖出去给我们买糖吃。”
“公子,你们一人买一个戴吧,买这种,”外面的那个小女孩十分机灵,拿了两根半月形的香囊,“你看,这两个是一对的,一个左,一个右,拼在一起就是个圆形,才二文钱一个!”
萧可听了心花怒放,立刻从那女孩手里接过了香囊,一个挂在了方文渊的腰袢,另一个在自己身上挂好,左右端详了一番,挥了挥手说:“杨名,打赏!”
杨名这下可发了愁了,身上都是银子和银票,这四文钱,让他从哪里找啊。
方文渊看着孩童们羡慕的眼光,不由得微微一笑:“小可,你好生小气,把香囊都买了吧,他们也好早些回家去。”
孩童们都雀跃起来,眼巴巴地看着杨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两银子,递给了那个小女孩,然后把香囊往杨明身上一塞,一窝蜂地跑了。
杨名只能手里捧着一推的香囊,苦着一张脸,跟在两个人身后,继续往前走去,心里暗暗地想:回去就每个人发一个,说是陛下赏的,一两银子一个,也不枉我捧了这么久。
前面的昭阳河上,停着一艘花船,船上不时传来一阵阵的丝竹之声,方文渊不免有些好奇,多看了两眼。忽然,船上有个人高声叫道:“公子!是方公子吗?”
方文渊一怔,定睛一瞧,只见船头上倚着一个女子,巧笑倩兮,十分眼熟,她一下子有些想不起来,不由得呐呐地问:“敢问姑娘是……”
一旁的萧可哼了一声,说:“这不是流云姑娘吗?真是好巧啊。”
流云姑娘从船头缓步而下,走到了方文渊面前,掩嘴笑道:“那日在红袖楼一别,公子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奴家盼了半天也没盼到公子再来,想念得紧。”
方文渊颇有些尴尬,拱手说:“最近家里出了一点事情,实在顾不上找流云姑娘品茶论画。”
流云含情脉脉地看了他几眼,对身旁的侍女耳语了一阵,那侍女会意,快步走入船舱中,不一会儿,捧着一个香囊走了出来,流云接了过来,递给了方文渊:“方公子,这是奴家的一片心意,保佑公子一生顺遂,无病无灾。”
方文渊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不由得僵在那里。流云眼波流转,瞥了萧可一眼,泫然欲泣:“公子这是看不上奴家的香囊吗?”
方文渊只好硬着头皮接了过来,装模作样地端详了一番,只见上面走针绣着几朵梅花,层层叠叠,十分精致,不由得赞道:“流云姑娘好手艺。”
流云抿嘴乐了,见一旁的萧可已有些不耐,只好恋恋不舍地说:“方公子可别忘了奴家。还有田公子,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了,奴家叫人去找也不见他,公子见了帮奴家问声好。”
方文渊一怔,笑着说了一声好,思忖了片刻,又从杨名手上拿了一个香囊,递给了流云:“田公子家里出了点事,可能暂时回不来了。多谢姑娘,在下无以为报,借花献佛,也赠流云姑娘一个香囊吧。”
作者有话要说:甜蜜的生活啊,小可你要好好享受啊~~
第 33 章
流云姑娘接过了香囊,含羞带怯地看了他一眼;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方文渊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可不由得心里不是滋味起来:“文渊;你这么舍不得;不如跟着流云姑娘一起到这花船上去坐一会儿。”
方文渊这才醒过神来;笑着说:“小可你这话怎么听起来酸溜溜的。”
“你知道就好;以后离她远一些。”萧可哼了一声;拽着她往前走去。
“她虽然千娇百媚;可她是个女的;小可你不觉得你有些过了吗?”方文渊忍住笑说。
“哼;就算她是个女子,可我看着她还是浑身不舒服。”萧可闷声说。
方文渊斜睨了他一眼:“那我不舒服可要和谁去说?”
萧可顿时没了声音,这些年方文渊独自一人看着他左拥右抱,嫔妃一个又一个地迎进宫来,不知道心里要比他现在苦上几百几千倍。他心里又是心酸又是后悔,乘人不注意,牵起她的手在嘴边吻了一下,低声说:“文渊,等我慢慢想个妥贴的主意,把那些嫔妃们都好好安顿安顿,以后定不会让你再心里不舒服了。”
方文渊怔了一下,凝视着他,缓缓地笑了:“小可,你有这份心,我心里就高兴得紧。”
渐渐地,弯弯的弦月升上了夜空,人群渐渐地有些散去了,昭阳河边杨柳低垂,微风轻拂,恢复了静谧的模样。两个人沿着河岸走了一会儿,忽然方文渊疾步地走到一个小摊贩前,惊喜地说:“小可,你快看,这里有烟火!”
那个小贩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撤摊了,一见有人询问,立刻高兴地说:“公子,我家的烟火都是特制的,放到空中特别漂亮,买一些带去热闹一下吧。”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烟花卖?不会是过年时剩下的吧?”萧可随手拿起一个圆筒问道。
小贩有些尴尬,旋即振振有词地说:“这位公子,就算是剩下的,那也一定是好的,要是放不了,你拿回来,我双倍把银子还给你。”
萧可嗤笑了一声:“你这一走,我到哪里去寻你?”
小贩急了:“公子,你可不能这么说,我们每日都在这附近摆摊讨口饭吃,不能骗你的。再说了,这些东西我可是当祖宗一样伺候着,用油纸一层层地包了起来,放在家里的最高处,断不会坏了。这样吧,公子要是喜欢,我便宜点卖了。”
方文渊眼巴巴地看着萧可:“小可,这烟火放起来一定很好看,我们一起放几个玩玩好不好?”
“这里人太多了,只怕惊着别人。”萧可往四周看看,有些为难。
“那我们回家放,”方文渊的眼睛又有些发亮,“家里好闷,正好放些烟火热闹一下。”
说着,方文渊蹲了下来,一手抓了一大把,放进了小贩准备的布袋里。萧可无奈,只好说:“好了,只是不许偷偷放,走火了就糟了。到时候和李公公说一声。”
方文渊抬头笑道:“我才不偷偷放呢,我们俩一起放,烟火绽放的时候最美,我想和你一起看。”
萧可的嘴顿时抿了起来,努力想让笑意不让嘴角溢出,瞅了一旁的杨名一眼:“愣着干啥,赶紧付账!”
杨名的手上又多了一袋烟火,不由得嘟囔了起来:“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家里人都等着呢。”
萧可见方文渊仍然一脸兴致勃勃的模样,犹豫了片刻,说:“再过会儿吧,还早。”
几个人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当时的重逢时的那个巷子里,豆花摊依然摆在巷角里,一看到他们俩,摊主立刻热情地招呼起来:“两位公子,今天可一起来了,不闹别扭了吧?来来来,一起喝碗豆花,今天小摊还有粽子卖呢,正宗的豆沙棕,香甜可口,来两个吧。”
萧可笑着说:“好,老人家,多谢你吉言,给我们上两碗豆花,三个豆沙棕。”
一旁的杨名插嘴说:“公子错了,三碗豆花。”
萧可瞪了他一眼:“一边吃你的东西去,少来凑热闹。”
杨名摸了摸鼻子,一声不吭地另外找了一张桌子坐下了。摊主乐呵呵地把豆花和粽子端了上来,只见那粽子只有半个拳头般大小,带着一股粽叶的清香,小巧而精致。
方文渊看了十分喜欢,夹起粽子,一口就咬掉了一半,香甜的豆沙陪着软糯的糯米,又软又甜,她禁不住快活地眯起了眼睛,等不及都咽下,就一口把剩余的半个都吃掉了,还眼巴巴地看着萧可盘子里的那一个。
萧可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盘子移了移,一口咬掉了一大半,淡淡地说:“一个够了,不能多吃。”
方文渊不由得咂巴咂巴嘴,一把抢过来那碗豆花,欢快地舀了一勺放进嘴里:“那我喝这个。”
萧可慢条斯理地说:“我也要。”
方文渊看他一脸坚持的模样,只好舀了一勺放到他嘴边,不甘心地说:“你少喝点,都被你喝光了。”
萧可心满意足地说:“喝完了再要一碗不就行了。”
一旁的杨名看得目瞪口呆,摊主笑着悄声对杨名说:“这位小哥,你家两位公子的感情可真好,从小就这样,这么多年了,可真是难得。”
“他们……他们以前也这样?”杨名不可思议地看着萧可,这个素来威严的少年帝王居然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是在令他咋舌。
“你们都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吧?以前两位公子在我这里可开心了,每天打打闹闹,八成是在府里憋坏了。”摊主笑眯眯地说。
眼看着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不一会儿就把这碗豆花喝完了,杨名看看天色,忍不住上前催促说:“公子,太晚了,我们该回府了。”
萧可刚想答应,却见方文渊眉头微蹙,犹豫了片刻,轻声说:“小可,景文的住所就在这附近,能否帮他拿几件换洗的衣服,免得他身上不舒服。”
杨名飞速地瞥了萧可一眼,生怕他生气,连忙说:“公子,今天太晚了,不如明天我去拿吧。”
萧可的脸隐在夜色中,让人看不清表情,良久,他轻笑了一声说:“既然文渊要去,那我舍命陪君子了。”
…
田景文的宅所离这个小巷大约五六条街道,夹杂在一排民居之间,青砖黑瓦,一点儿也不起眼。方文渊上前扣了扣门,半晌也没有人应门,她不免有些着急,高声叫道:“田七!田七!”
屋子里顿时响起了一阵杂声,不一会儿,一个急促的脚步声响了起来,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从里面探出头来,惊喜地说:“方公子!你可算来了,我家公子呢?我都好几天没见他的人影了,急死我了!”
方文渊背对着萧可,冲着他挤了一下眼,笑着说:“你家公子在外面有点事情,只怕这几天是回不来了,你理几件你家公子换洗的衣服,我帮他送过去。”
田七怔了一下,看了看她身后的两个人,嘟囔着说:“公子就是这样,每天影踪不定,叫我一个人守着这个宅子等得好苦。几位公子里面请,我去收拾一下,稍候片刻。”
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