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之中,莫非在慕容蓝的协助下,已经将紫黑色的寝衣贴身穿上,在寝衣外穿上羽林卫服。又将一件宽松的绛紫色宫装套在最外。最后将人皮面具贴身藏好,再细细将一把匕首用布帛贴身绑在大腿内侧,只露出手柄方便取用。一应准备妥当,正要出门,就听榆钱急急在外呼唤小主。
慕容蓝将门开了,莫非抬眼见榆钱一脸慌张不由皱眉道:“大过节的,急什么?好好说话。”
榆钱连忙平缓了呼吸,低眉禀道:“奴婢正担心小主还睡着,扰了小主清梦。圣上赐了小宴,充媛娘娘自愿请命来陪伴小主用餐,此刻已经到了明仙宫外了。小主是否要迎接?”
莫非随口道:“哪个充媛娘娘?”榆钱忙回道:“是染菊殿的雅充媛。”莫非这才想起,南宫雪入夏时在晗宁殿中为太后奏琴,恰逢皇上去给太后请安,闻得琴声悠扬,感念南宫雪一片孝心,又有太后从旁美言,当即便封了“充媛”,成为九嫔之一。
莫非和慕容蓝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讶异。南宫雪,已经有些日子没有来明仙宫了,今儿怎么想起要过来?莫非叹道:“果真是恰逢其会么?走吧,看看去。”
榆钱一愣,“小主就这么出去么?”只见莫非穿一件平常的绛紫色宽松宫装。头发只以一只金钗松松挽在脑后,浑身上下,便再无半点饰物。看起来美则美矣。就是素雅得太过分了些。
莫非明白她的想法,只是自己今夜另有安排,那些累赘的饰品。自然能省就省。“走吧,我与雅充媛熟识。我又在病中,她不会见怪的。”
……
莫非迎到裳莹殿的时候,一身翠绿色回纹长裙的南宫雪已经在一众宫女宦官的簇拥中,无声无息到了裳莹殿正堂不足十步外。
莫非见了南宫雪,忙低头行了一礼。网ua~~)
第八十九章 捉刺客!出了危局,入了困顿
……
夜色沉沉中,窗外人声听得并不清楚,只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是听得极熟了,“刺客抓到了么?”正是李欣玉的声音。
莫非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她没有时间细想,本该在承恩殿饮宴的李欣玉为何会在此处。只听着殿外响动,看着窗外闪着通明的火光,乘着一应羽林卫还未冲进来的时间,快速将羽林卫服脱下,与人皮面具一起藏于柜中,再用卷簿掩好。又将头发散了,自发尾处绑住,恢复了女儿身。
无论如何,自己不能以羽林卫的妆容被抓住,否则,不仅自己失掉在宫中的最后一点凭持,还会连累唐子俊。
自从去年莫名出宫后,王卫被皇上随便想了个名头,发到郴州做了宣威军折冲都尉。这一手既不动声色的削弱议政王李贤的军力,又将王卫外放,算是小小惩戒。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终归是信任王卫的。
只是,羽林军统领一职至今悬空,羽林军一应事务,皆由唐子俊代管。莫非若是此时穿着羽林卫服被捉,唐子俊焉有置身事外的可能?
只听领头的羽林卫答道:“除了置放卷薄典籍的正殿,掖庭局里里外外已经搜遍了,并没有发现刺客踪影。”莫非隐约记得,答话那人的声音仿佛正是王卫的亲信罗凡。
“一群废物,刺客必定是躲在正殿之中,为何不带人进去搜?”李欣玉的语气极为嚣张,莫非甚至能感觉到她极力隐藏的得意与畅快。她这样趾高气昂的来拿人,必定是有确切的消息。议政王果然是派了高手在宫中协助李欣玉,想不到,自己想方设法躲过明仙宫的眼线,竟还是被她追到了踪迹。
罗凡依然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属下等没有职权进入正殿,请娘娘见谅!”
李欣玉冷哼一声,利落道:“事急从权。先抓住刺客。有事本宫担着!抓住刺客,可是大功一件!”
“这……”听着李欣玉的话,一向以行事谨慎著称的罗凡。也有些意动。
莫非知道拖不了许久了,既然有人担着责罚。想必下一刻罗凡便会带着一众羽林卫冲进殿中,将她擒住领功。她从怀中摸出竹哨,想了一想,终是没有吹响。这么大的响动,慕容蓝想必早已急坏了,只是掖庭局正殿被团团围住,想来她也没有办法来救援。自己何必再逼她犯险呢?只盼她能见机逃走,不要做傻事才好。
却听殿外一个清润的声音传来,“充容娘娘安好。微臣听闻娘娘大呼刺客,马上就赶了过来,娘娘可还无恙?”
陡闻这清润含笑的声音,莫非先胸口发紧,几乎喘不过气来。连忙移步到窗边阴暗角落,顺着窗缝朝外望去。果然见唐子俊一件月白色便衣,青色下裳,外面披着白色的半袖。头发用一支木簪挽住,容色清爽。看着也是刚从筵席上下来,比往日穿着羽林卫统领制服更添了几分洒脱随意。
他来了!惊诧之余,莫非无比紧张的心思竟然不由自主的暗松了一口气。仿佛无根漂零的浮萍突然有了依靠,踏实而厚重。
李欣玉见唐子俊突然到来,不由自主的往他身后望了一眼,却并未见期待中的圣驾,一张脸由惊讶迅速变成了微沉,冷声道:“本宫能有什么挂碍,莫让刺客伤了圣上才是。副统领还不赶快让人进殿搜查!”
唐子俊面上依旧是随意的笑意。不知为何,这种平日里让莫非无比讨厌的邪邪笑意,此刻却让她觉得心底一阵安定,心头不禁有些百味交集。只见唐子俊漠然的看了李欣玉一眼,沉声道:“还请充容娘娘稍安勿躁。皇上片刻即到。刺客能惊扰了充容娘娘,自然也有可能惊扰甚至挟持宫中别的娘娘或者小主,若是贸然行动,伤及贵人,微臣万死难辞其咎。还是等皇上到了再做定夺吧。”
唐子俊的这番话就像盛夏烈日下的一汪冰水浇在莫非头顶,令她心头一凛,刹那间已全然明白唐子俊的意思。被挟持的娘娘或者小主,不正是她莫才人么?
虽不是什么好主意,却是眼下唯一的办法。莫非自然要好好配合将这出挟持的戏码演好,否则,皇上英明,岂是那么好瞒骗的!
……
夜静了下来,凉风徐徐,四周静谧,水般月色柔和从墨色的天际滑落。只有细风穿过树叶的声音。在一片怪异的沉寂中,一众人包围着主殿,等待着圣驾。
莫非快速解开腿上束着的清刚匕首,用束带将匕首细细固定在柜间,又拉了拉束带,确定是活结,只要使劲一拉即可松开。
一切准备妥当,又到书桌前寻了一方入手颇沉的墨玉箕形砚拿在手中,退回到窗边。神色略有些紧张,眼神却是坚定的,只等着时机的来临。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只听见殿外有人高声道“圣上来了!”人群哗的向两边分开,忙不迭的跪了一地。李欣玉却是一脸娇嗔的迎上那明黄色的身影,满脸关怀道:“皇上没事吧?可吓坏臣妾了!”
乘着众人说话的间隙,莫非见窗边一众羽林卫都朝着皇上来的方向跪着,暗道:便在此时!莫非口中竹哨吹响,狠狠将手中的墨玉箕形砚朝北窗棂狠狠砸落,再急速退回,将后背撞到自己先前固定好的匕首上,强撑着反手一扯,将束带扯落,连着竹哨一柄收入袖中,这才软软倒在地上。
这一切不过转瞬间的事。李欣玉的话还未说完,便听见北窗被撞开的声响,一道人影在北窗树梢一闪即逝。守在那边的羽林卫大呼“保护皇上,抓刺客!”便奋力追了去。大殿门被撞开时,莫非刚刚扑倒在地。
当先夺门而入的是唐子俊,莫非一颗悬在半空的心顿时落下,眼圈微微一红,忍痛仰头道:“追刺客,莫让他伤了皇上!”声音平静,却自有一种决然之气。
唐子俊进门便见莫非倒在地上,背上还插着一柄清刚匕,一颗心不由自主的急跳起来。又听莫非大呼,见莫非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神色中颇有乞求之意。他比谁都明白这宫里根本没有刺客,那引走羽林卫的,自然是接应莫非的人。莫非是要他去就那人。
以唐子俊的眼力,一眼便看出匕首并没有刺中要害,不由放下心来。这一愣的瞬间皇上及一众羽林卫已经跟了进来。唐子俊眼神一凝,朝李柚静静欠身行了一礼,“微臣去抓刺客。”见皇上点头,自北窗一闪而出。
莫非见唐子俊追去,心下一松,脸色也舒缓了下来。这才觉得背心剧痛,忍不住“哎呦”一声叫了出来。
李欣玉见莫非竟然受伤躺在地上,也是一愣,刚刚在殿外的盛气凌人顿时弱了几分,突然有些心虚起来——难道真的有刺客?明明是慕容云菲偷偷潜入掖庭局,天策府七大队的人怎么可能看错?可事实摆在眼前,莫教皇上误会了才好。
想到此处,她念头急转,脸色却是震惊加上惶恐,娇声道:“这不是莫才人么?怎会在此处?”几步跑过去想将莫非扶起,却听背后一句冷喝:“住手!”
皇帝李柚的声音十分平静,却自有不可抗拒的威严,“请职守太医全部到明仙宫来。”首领太监万金连忙领命去了。
李柚几步走到莫非身边,一把将她横抱而起,听莫非轻“嘤”一声,口中淡淡道:“忍着。”转身便朝门外走去,步履坚定而沉着。
李柚转身的瞬间,李欣玉借着火光看见李柚冰冷的脸色,和眼中掩不住的一汪柔情和担忧,顿觉浑身冰凉,险些站立不稳。暗暗悔恨:人算不如天算!我这般费尽心机,到底是在为谁做嫁衣?
……
坐在皇帝的御撵上,被李柚抱在怀中,莫非只觉耳朵根发烧。风吹在耳边细碎柔软的秀发,有些酥酥痒痒的。耳中传来蝉鸣与蛙鸣起伏的鸣声,夹杂着扯撵的辘辘轮声,格外清晰。
总算是过了这一关,可是,莫非默然偷觑了一眼李柚,称病避宠这一着,以后恐怕行不通了,又该如何是好呢?
感觉到李柚的目光望了下来,莫非连忙将眼闭上,假装昏迷。只觉李柚抱她的手又略微紧了紧,耳边轻轻有极低的几句话语传来,合着蝉鸣车轮声,有些听不清。可莫非终究还是听清楚了。
“莫莫,你不会有事的,放心吧,柚子会保护你的!”那语气饱含着无比的柔情,却叫莫非身子一僵,从头到脚,一片冰浸寒凉。
难道说,只明玉殿选秀时的那一眼,终究还是被他记住了么?自己和姐姐,微微的那一丝神似,终究还是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么?
莫才人,明仙宫,哪一处不是姐姐的印记,可自己竟然还可笑的心存侥幸。
胡思乱想间,莫非只觉心底一片悲凉,恨不得立刻给李柚两个耳光问问他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在乎姐姐,却要她受那样的苦!难道君恩果真如此难测?
感觉御撵停了下来,明仙宫一阵慌乱的惊呼和迎驾,又传来榆钱的低呼和压抑的哭泣。莫非听着纷乱的声响,心下气血翻涌,被李柚抱着走了几步,竟真的晕了过去。
第九十章 辩是非,怒了南宫,慌了充容
……
再醒来时,天已大亮。
朦朦胧胧间莫非只觉口中焦渴,不自觉的唤了一声“水”,又挣扎着想挣开眼,眼中酸酸的迷蒙着,睁眼尚看不清人脸时,便听见榆钱惊喜的声音,“小主醒了,小主醒了!”接着便听见一阵脚步声伴着环佩叮咚的声音到了床边。莫非的手被人一把抓入掌中,一个女声凄凄哭道:“姐姐可算醒了。可吓死我了。”
莫非认得是南宫雪的声音,又凝神半晌,才看清她梨花带雨的面容,眼中确有真挚的担忧,不由得心中歉疚,回握一握她的手,勉力笑了一笑,“哭什么?我没事!妹妹可还好?”
南宫雪抹一抹眼泪,叹道:“幸亏慕容蓝见我们许久未回明仙宫,带着荷塘等人出来寻我,这才在御花园假山之后找到我,又将我送回染菊殿。这刺客也太过大胆了,将我打晕,又将姐姐劫走!可惜让他逃了!”
逃了么?有唐子俊追上去,原本就不需她再担心什么。看着南宫雪一脸愤恨懊恼,莫非却是松了一口气。此时榆钱已将试好的温水端来服侍莫非抿了两口。莫非背部的伤口已经处理包扎好了,却还是有些钻心的疼。榆钱连忙垫了几个软枕,小心翼翼的扶着莫非斜斜靠好。莫非望了一圈,并未见慕容蓝的身影,只做不经意的问道:“慕容蓝呢?怎么不见她?”
南宫雪与榆钱对望一眼,榆钱眼眶一红,低下头去。莫非一颗放下的心瞬间又悬了起来,只静静看着南宫雪道:“怎么了?”
南宫雪刚收拾的眼泪又要滑落,黯然道:“慕容蓝听闻你不知去向,将我送回染菊殿后。便慌慌张张的去寻你,此刻还没有消息,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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