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深沉。
榆钱慌慌张张的闯进画室,莫非抬头望了她一眼,心神还没有彻底从画境中回过来,只是直觉地问:“怎么了?”
榆钱道:“回娘娘话,奴婢给皇上送了小厨房的点心去,万金说是皇上圣躬违和。”
莫非一怔,过了片刻方问:“皇上好好的怎么会圣躬违和?那太医们怎么说?”
榆钱满面忧色,道:“只怕不是这两日的事了。皇上彻夜批折子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今儿个早间便咳嗽不止,只得昭告阁部大臣圣躬违和,一众大臣都守在南书房等消息。冯太医请的脉,说是脉象浮紧、形寒无汗之外,又有咳嗽胸胁引痛,气逆作咳,痰少而稠,面赤咽干,苔黄少津,脉象弦数。”
医术药理,莫非以前听雪衣和慕容蓝说得多了,也略知一二,此时榆钱转述,大约知道是外感失调,只是不知道病症到了什么程度,既然昭告群臣,难道竟是病到不能理政?莫非默默坐在那里,手上的毛笔落下一滴浓墨,心中思绪繁杂,竟再没有心思画下一笔去。
榆钱只得劝道:“娘娘自己的身子才好了些,可不能过于着急。皇上乃万乘之尊,自然吉人自有天相,太医院那些太医们寸步不离的守着,必是不要紧的。”见莫非仍是怔仲不安的样子,也只有一味的讲些宽心话。
莫非坐在那里,出了半晌的神,却道:“上次受了伤,他的身子便大不如前了。”榆钱知道她的愧疚自责,道:“娘娘莫要自责,这次是太过劳累才会如此,娘娘今后劝皇上多多休息便好了。”
莫非轻轻摇一摇头,道:“必是因为我的请求烦心了。否则怎会那般折磨自己!”
榆钱叹一口气,却不便答话。
莫非又楞了半晌,才道:“拿大氅来,出去走走!”
……
兜兜转转,竟然绕上了城楼之上。今儿是个阴沉的天色,秋风阵阵,吹得莫非的身上那件赤红的大氅扑扑翻飞。榆钱只觉得风吹得沁人,打了个哆嗦,低声劝道:“娘娘,这夜里风贼冷贼冷,娘娘身子才好些,只怕万一受了风寒,还是回去吧。”莫非目光却只凝望着那漆黑的城墙深处,过了许久,方才道:“我想走一走再回去。”
榆钱无法可想,只得打着灯笼跟着。莫非默不作声,只伸出一只手来,榆钱愣了一愣,莫非道:“我独自走走。”榆钱无可奈何,只得将手中那盏鎏银玻璃灯双手奉与莫非,见莫非提灯缓步踱向夜色深处,犹不死心,亦步亦趋的跟着,莫非猛然回过头来,双眼如寒星森冷,榆钱打了个寒噤,只得立在原处,眼睁睁瞧着那玻璃灯的一星微光,渐去渐远。
榆钱在城楼之上,秋风凛冽,直吹得人她发丝凌乱,正如她此时的心情,凌乱且焦灼万分,双眼直直盯着远处那星微光。那盏小小的灯火,在夜风中只是若隐若现。榆钱大气也不敢出,唯闻秋风呜咽,吹着那城楼檐角所悬铜铃,在风中咣啷咣啷响着。那盏灯光终于停在了极远深处,过了良久,只是不再移动。
榆钱盯着那盏灯的动向,连眨一眨眼睛也是十分吃力。
风吹的狠了,莫非眼中溢出泪来,脑子都被僵住了一般,只听自己的一颗心,在那里扑嗵扑嗵跳着。突然什么也不想想了,什么也不想管了,陡然松开手,想要放掉一切。
榆钱一动不动望着远处,突然看着那盏灯光突然飞起划过夜幕,便如一颗流星一样直坠飞下,刹那间便跌入城墙下去了。榆钱大惊失色,只唬得脱口大叫一声:“娘娘!”便向前飞奔。
……
(娃娃生病,荨麻疹,住院!各种郁闷,然后,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网吧,终于没有断更,表扬我把,表扬我把!!!今天写得不好,我的错!!!马上去写明天的!!))
莫妃167_第一六七章 金桂飘香,各有心绪
第一六八章 锦衣针(上)
莫妃168_六八章 锦衣针(上) ……
莫非望着划落夜空的琉璃灯盏,心想为何放手了,还是放不开?原来有些事真的不是放手就能放开的。心中有刺,不拔不快,切切不可心软。李柚,对不起……因为你是皇帝,你是她的儿子,我总是不得不逼你做这些两难的决定。
榆钱望着那抹落下的灯影,吓得面无人色,飞奔向那城墙上去,直一口气奔出老远,方瞧见莫非以手撑墙,好端端立在前方,这才放下心来。这一松神,才觉察背心里的衣裳全都汗湿透了,只急急跑到莫非面前,道:“娘娘,您可吓死奴婢了——您可千万保重身体,您再如此……如此……,不如先杀了奴婢吧。”
莫非回过头来,清亮的月光适时地从乌云之后露出大半张脸,洒在她脸上,映得她的眸子格外光亮。莫非的脸色泰然自若,自是格外苍白,微微一笑,道:“本宫不是好端端的么?”说着侧过头去,望向黑沉沉的夜,望向晗宁殿方向,沉默许久,唇角上扬,倒似笑得十分舒畅:“这一切很快便能结束了。本宫一定会好好保重身体的!”榆钱从未听过她如此平淡殊无半分喜怒之意的语气,心里不由得一阵惶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正打算劝莫非回宫去,莫非的声音却当先响起,道:“咱们去看看吧。”
榆钱一愣,道:“这么晚了,只怕皇上歇下了。”
莫非笑得极温和,榆钱却感觉到一股寒冷,只听莫非道:“谁说去看皇上了,咱们去晗宁殿。”
午膳时分,太后的懿旨便晓谕六宫,莫非知道慕容蓝已经正式封为郡主。她面无表情的吃过饭便到画室作画,画着一副山水图,山是七秀的山。水是七秀的水。明仙宫众人皆以为她心情极不好,只有她自己知道,册封证明慕容蓝已经彻底获得太后的信任。那么下一步计划,自然会更顺利。她实在没有心情不好的理由。
山水图向来极为费神。到晚膳十分才勾了大半轮廓。榆钱体贴,让小厨房做了桂花鱼送来画室,莫非吃得畅快,专程让榆钱给李柚送些去,哪里知道带回了真真儿让她心情不好的消息。
也不知道消息递到晗宁殿没有,也不知太后得知了这个消息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是伤心还是不伤心。莫非无论如何要将李柚绑在自己的车上与太后正面相撞。自然打的是这个主意:李柚是太后唯一的亲生儿子,是北庸朝英明睿智的皇帝。无论与公与私,只要李柚坚定的站在自己这一方,太后那些针对李柚的应对措施,无论是赢是输,她都是最彻底的输家。这一点太后也看得很清楚,更是对她深恶痛绝的地方。
其实太后将慕容蓝收在身边,真心以待,何尝不是打着相同的主意。任谁都知道,慕容蓝虽然是慕容氏的旁支嫡女。却是自小跟在慕容大元帅身边长大的,深得大元帅的七种和喜爱,是最有可能接替依茹姑姑,成为慕容府管事的人。即便旁支的长辈们见了她。又有谁敢不恭恭敬敬称呼一声“蓝姑娘”的。慕容蓝一直是莫非最得力的左右手,她早有心将慕容蓝纳为己用,却一直寻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如今竟然让她得知了莫非那么一段不可见人的秘辛,并且因为此事和慕容家生了间隙,她自然要好好利用如此良机,将慕容蓝捆在身边。那么莫非不仅失去一个极强悍的左右手,更有可能失去慕容氏的背后支持。而她,若能借着慕容蓝对慕容云随的爱慕之意,将李渔和慕容蓝尽数塞到得慕容云随的后院之中,还愁不能对慕容氏的动向了若指掌?到时候无论是谁受宠,谁掌权,她都不会太多忧虑。
不论新得一位身世显赫的得力义女的喜悦,还是知道李柚病倒的消息的复杂情绪,莫非相信太后此刻都没有歇下。这个时候,儿子病了,她身为儿媳妇,自然要去好好安慰安慰婆婆的。
……
远远便能看见晗宁殿里灯火通明,十分热闹。缓缓走在通往主殿的石径上,莫非的脚步异常平稳而坚定,四周不断跪倒行礼的太监和宫女眼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惊讶和惶恐。
南宫雪带着一众人形色匆匆而来,远远看见莫非,愣了一愣,见莫非已然停住脚步,静静地看着她,面上带着似有似无地笑意。南宫雪敛去面上的焦急,曲膝道:“妹妹南宫雪见过莫妃娘娘,莫妃娘娘安好。”
莫非虚扶一把,面上的笑意十分平和,柔声道:“妹妹快快请起,你我的交情,妹妹何必行如此大礼。”
南宫雪缓声道:“娘娘抬举妹妹了,妹妹不过是个小小的充媛,哪里敢在娘娘面前僭越半分。”
莫非面上看不出悲喜,静静看了她半晌,说道:“那日的话,是气话,并非有心要挤兑妹妹。”
南宫雪心下一沉,握着锦帕的手亲不自禁紧了一紧,她当然自然莫非说的是哪一句话,绿泥亭中的那句话,她只怕想要忘记也很难!
“雅充媛,你是天嫔,不是公主李渔!”
这句话,比一记耳光扇在她脸上更教她疼痛难堪。她是皇帝的充媛,不是公主李渔,没有可能成为慕容云随的妻子。可是,这一切拜谁所赐?若非选秀那日的刻意不提醒,她怎么会成为天嫔?若非她成了天嫔,她便是最有可能成为慕容云随妻子的人选之一!枉费自己一直当她是最好的姐妹,原来伤害自己最深的偏偏是她。南宫雪无法原谅。其实,如果莫非与她并非姐妹,她或许并不会如此难受。越是在乎的人,到最后却知道那人一直骗着自己,何其可悲。
南宫雪轻轻咬着下唇,压抑着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强自镇定道:“妹妹现行告辞了。”
莫非却没有丝毫被怨恨的自觉,轻轻移步到与她并肩,柔声道:“既然都是去给太后请安,不如同行?”
南宫雪却往后退出一步,恭谨而冷淡道:“妹妹不敢,请姐姐先行。”
莫非仿佛感受不到她的淡漠,望着她身后曼珠手上托盘里的隐隐露出织锦缎金缕绣彩凤头的布料,问道:“又是给太后送衣服么?这彩凤绣工细密精巧,看来是出自妹妹之手?是做了件什么?”
南宫雪微低着头,蹙着眉,不知道莫非为何突然问起这些,低声应了句“是大袖衫。”,便不再说话。她想现行离开,被莫非唤住同行,她表明态度让莫非先走,莫非却迟迟不走,莫非到底想干什么?南宫雪的心中有些愤怒更多的是疑惑。
莫非的手指轻轻触在精细的绣线上,眼中流露出难以抑制的光彩,突然问道:“你去见太后便是为了送衣服么?还有什么别的事?”
南宫雪一愣之下没有回过神来,直觉答道:“皇上病了……”
莫非抬手打断她,淡漠道:“妹妹你不必进去了。太后此时身子骨正弱,受不得这些刺激,你改日再来给她老人家请安吧!”她看了一眼曼珠手上的衣服,“这件大袖衫,便由本宫替你带进去呈给太后便是。你回去吧。”
曼珠傻住了,她看着伸手来接托盘的榆钱的手,不知道给还是不给。
南宫雪傻住了,她完全没有想到莫非这是唱的哪一出,但莫非的态度让她完全不能接受但又不得不接受,所以她的脸色变得雪白,想要说些什么,甚至想要指着莫非的鼻子狠狠骂她。但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冷冷看着她的眼睛很久,终于说了一句话:“是你以前的演技太好,还是你现在真的变了?我竟完全弄不清楚,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莫非。”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一直紧紧的盯着莫非的眼睛,想要捕捉到一丝什么情绪,然而她什么都没有捕捉到,终于,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无比倦怠地转身离去。曼珠猛地将托盘塞到榆钱手上,眼中含着屈辱地泪珠,快步追了上去。在她单纯的心思里,只怕是以为堂堂莫妃娘娘想要和她的主子抢那份精巧绣线的功劳吧。
……
太后正笑着和众人聚在大圆桌前猜牌,见莫非走进来,眉头不有自主的轻轻蹙了起来。待莫非行礼请安毕,殿中除了常妃,洛昭容等一应人等又向莫非行礼。这样乱了一阵,太后脸上的不耐已尽数散去,只有无尽的淡漠。此时的太后,已经不想在莫非面前装什么慈祥,其实她想要做出这份淡漠的神情也要浪费她不少的克制力。莫非脖子上的龙纹玉佩还是肆无忌惮的挂在那里,晶莹剔透,极为直接地展现着对她这位太后的不屑和挑衅。
因为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叫人把她拖出去乱棍打死,太后转过头去不再看她,缓缓拿起茶盏抿了一口,极为淡漠平静地道:“你来干什么?哀家这晗宁殿,以后你无诏不得入内。”
莫非笑得极为温和无害,柔声道:“太后恕罪,臣妾并非刻意打扰,只是,皇上病了,臣妾实在慌乱,只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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