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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眼峰下一片薄雾笼罩,细微的还可感觉到绵绵细雨扑簌簌的飘在空中,将这本就阴沉的天空映衬的更加阴郁。
已近处暑的时令,冷不伶仃的遇上这样一场仙露甘霖虽说不上是折磨,但也绝绝不会是一件享受的事儿。
薄雾之下步履滞缓的两个身影渐渐的从模糊不清到越现越明朗,他们竟是望眼峰中的无尘与九离,如令再观他们侯俱已是狼狈不堪模样,两人相互搀扶着一路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
若是不认识他们的人一定会以为这两个人是从哪个蛮荒之地逃难而来的流民,且不论蓬头垢面,身上一袭本是华丽的衣裳如今却是破败不堪,脸上不是污渍就是血渍,嘴唇更是发干欲裂,眼神涣散难以聚神,此等形容无需再多修饰,往街头上一摆,不稍一柱香的时间,但凡存有点善心的人都会施舍些许果腹的钱银。
无尘尚还好些,神志尚存,尚能认人。九离却是不同,他们是怎么出的那个山洞她是不知道了,但她与无尘却足足在这望眼峰上待了三天。这三天,且不论有什么吃的,连一口西北风也不曾瞧见。加之内力尽失,又无果腹之食,她更似如一条任人宰割的臭虫,意识时聚时散的时候偶尔的可以感觉到无尘或是抱着她徒步,或是背着她缓行。总之这是她记事以来第一次不用点自己的睡穴而自然睡去,又自然睡来。
如今看到山脚边的郁郁葱葱,忍不住拍了拍无尘的肩头眼角蓄起一阵乌云,泫泪欲滴,感叹道:“这儿的风景可真好呀!”连续三日的面对茫茫一色,她的审美能力已经有所降底,现今但凡瞧见几色不与苍茫之色有所关连的景致,大抵都能令她好生的欣慰一番。
如是说着的时候她已经看到了什么很是诱人的东西,撒开抱住无尘的手臂,踉跄着脚步却也要小跑着朝溪边去。
猛然一头扎进清澈的水里,还未感觉到甚滋味,就被身后而至的无尘一把揪住后襟给拎回了起来。
正待着蓄势发一发飚,然后便瞧见无尘掬了一捧清水凑到她面前,半扯着嘴角笑的无力,“喝吧,好不容易才走了出来,可别让你这一头扎下去把自己给扎毙了,我还得费气力给你收尸。”
她这会儿倒是不跟无尘计较这些,低下头就饮了开去,一捧未觉满足,竟自推着他的手往溪水里再掬去。
待无尘掬了三捧水给她饮下后,她这才心满意足的揪着无尘的衣袂抹了抹嘴,往后一仰直直的躺在了草地上,重重的舒出一口气连眼皮都懒得再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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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在两人都以为将至要睡去的时候,忽闻有脚步声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九离本不欲说话,可这会儿却扯动着嘴角自我安慰了句:“如果说这会儿再出现几匹饿狼那就让它们吃罢!它们也怪不容易的,追了我们这么多天也没敢下手,我们不挣扎了。”
无尘甚是赞同她的话,“听你的,我会强烈要求它们把我们一块儿吃了,免得剩下一个看着对方的残骸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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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
“公子!”
却不料在听到人话后,二人双双怔忡,九离竟自着道:“完了完了,这还是成了精的狼,看来我们今日是难逃此劫了。”
“小九!真的是你。”再次听到那亲切的呼唤响在耳际的时候她已经忍不住掀起了眼睑,模模糊糊的看着蹲在一旁的身影,撑手欲支起身,感叹道:“这狼可真有出息,还变成了兰琊的模样。”
直到那略微比动物的体温还要高些的拥抱将九离抱了个满怀后,她才不大确定的再次揉了揉眼,而后噘起嘴角,再度扑到他怀里将这蓄积了几日的辛酸苦处通通以惨绝人寰之势爆发出来。
“兰琊,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看到你真好……就算死了也瞑目了……”她就那样紧紧环抱在兰琊的脖子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可没少往他衣襟上蹭去。
兰琊除了顺着她的背好生安抚外甚至插不上一句话。
易行跟易言堪堪将无尘扶起就瞧见那个与无尘一同形容的人很是没有形象的号啕着,忍不住在无尘与九离之间往来观注了会儿,他们却未想到,无尘消失的这几日是与九离度过,易言却更不可思意这样的相处无尘是怎么度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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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怎么跑来了,我不是让你们在营中好好待着。”无尘虽未动气,问话时的口气却很怪异,虽是问着易行,但那双眼睛却是盯着一旁抱作一团的两人。
易行低了低头,也许他从未听到过无尘用这种口气说话,不免有些怯懦:“离君不愿派兵出寻公子,我们,我们就……”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已不敢再说。他自然是明白的,无尘令他怎样他从来就没有违逆过,这次若非事态严峻,他势必不会贸然离开。
“现在是什么形势。”无尘别过眼,看向易行问的沉重。
易行自又是一阵惊怕,他从来没有看过无尘这副模样,纵使他有何不悦也曾见他这般明显的表露出来。咽了咽气,忐忑道:“属下,属下在离开营地之前离君正欲与敌军罢战定盟,属下因担心公子……余后之事并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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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君真是好兴致呀!”松开了易行二人的搀扶,无尘往前踱去两步,背身说着这话。
易行二人觑了眼无尘,但听他说话的口气更觉得怪怪的,却不知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令一向冷静理智的他变得如此暴躁,说出来的话更是充满了酸腐之味。
兰琊这才扶正九离看向溪前的无尘,不自在的笑了笑,“无尘公子。”似乎除了九离他就没有看到别人了,这时才注意竟觉得有些失礼,忙不迭的又道:“我也是听闻了小九的事一时心这才鲁莽跑了出来。”在看到无尘的时候他也才想起来,他此番未获准便私自离邑在一定程度上来讲是不被容许,若是有人将此事闹大,那也是有闹点的,毕竟兰琊有错在先。
“兰琊,有没有带吃的啊,我饿。”九离却不管无尘是要找茬还是别有什么用图,在看到活物后她只想着能够尽快的往她的胃里填补些东西,它们实在是太空虚了,这两天别说是馋虫,她甚至闷雷都不曾听到过,她还真担心经过这几天的煎熬把胃给熬瘦了。所以在说这话的时候更是可怜巴巴的瞅着兰琊不眨,恍似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
“我这里有。”
“我有。”
却是不料易言与秋楚同时接茬,转向易言时九离不自觉的抽搐着嘴角,看了眼她手中的包裹却是转去接秋楚的包裹,她似乎在担心易言会在吃食里动什么手脚。可明明她与秋楚也不怎么对付,但她相信兰琊,便就不会怀疑秋楚。
“呃……是,馒头呀!”看着那两枚冷馊馊硬乎乎的白面馒头,九离的面容瞬间打蔫,无甚兴趣的捧在手里左右看去,似乎不知道该往哪下口才合适些。
那边厢无尘亦是捻指拾起一个白面团子,睨眼九离时似有若无的说着,“包子虽然不怎么好吃,但总归还是包了馅的,勉强着吃吧!”说罢欲往嘴里送去。
“慢着,慢着……”在无尘手捧包子将欲送进口之前被九离赫然打断了,两步扑到他面前,嘻笑着将他手里那枚处境堪危的包子夺下,满脸堆笑道:“堂堂公子岂能吃这个,不如我先帮你尝尝坏了没。”不待无尘表态她已掰下一瓣急急往嘴里送去。
无尘眯眼微笑,“怎样,是好还是坏。”说着将易行悉心递来的水袋伸到她面前,生怕她一个不小把自己噎了,“咽下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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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水送下后,九离方自重重的吐了口气,随手就将包裹里余下的两个包子拿了去,想了想又放一个回去,瞥了眼无尘道:“我再尝一个,那个没尝出滋味来,我尝了这个再告诉你。”
待两个包子下腹后,她才又说道:“虽然冷了点,不过还凑合着吃,你可以放心的吃了无尘。”
无尘复笑,对着九离却未再说什么。只是在不经意的瞥向兰琊时目露深长意味令人难以琢磨。
患难情谊
回到营地的时候已是夜里,朝歌正在等待着王朝内给予的回复,两军各是按兵不动。
无尘未有多歇,只是换了身衣裳便就去见了朝歌,九离却是在美美的饱餐一顿后回了自己的帐子。
一头栽进床榻,她就不想再起来,翻了几个身,自言自语着,“真舒服呀!”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那蒙在被下的人儿嘀咕了句,“谁呀,进来也不打声招呼,真没礼貌。”人已翻身下床,看着斜坐在靠背椅上的人,岔了神咽了声。
那人竟自走到九离面前,笑的有些勉强,一时却又有些无所适从,别扭的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
九离哧笑一声,很大方的上前抱了抱他,“你放心好了,我不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
萧禹一震,抬了抬手,紧紧的九离拥住,嘴里喃喃着责备之词,“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你早就知道,难道你真就这么嫌弃我这个哥哥才不愿与我相认,……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
“才不是才不是,我只是。”推开萧禹,她却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我只是担心你知道有我这样一个亲人会很不高兴。所以,含玉在与你相认的时候,我看你那么开心,就没敢再说什么,反正我已经知道了,只要你好好的就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可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的隐瞒险些令自己命散乐阳手下。”只要一想起万重渊上的那一幕,他就心惊肉跳。
说到这儿倒令九离想起了什么,忙自着又问,“对了,那个老头儿可还有为难你,你现在是逃出来了吗?”顿声,又道:“不过,这老头儿还真有勇气,随便鼓捣起一群乌合之众就想着学人家玩叛逆,真不知道他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你可千万不要再被他给蛊惑了,我们还这么年轻,往后的日子还长,笑傲江湖总比亡命天涯好,你说是也不是。”
若是在以前,他也许会赞同九离的话,可现在完全同了。抿了抿唇,正色道:“乐阳他没有错,错的是白帝城内的景帝。”
九离听之结舌,“你、你、你说什么呐!老头儿给你下药了还是威逼了。”
萧禹轻笑,“他什么也没做,那是景帝欠我们的,他罪有应得。我在这里等你,就是来带你回去的。”因为他清楚的知道,无尘早晚有一天都会知道的,他不敢保证无尘会不会如景帝那般狠绝,但他不愿再看到九离在仇人的儿子身边成天晃悠。
九离一缩手,避开了萧禹,嘴角微搐,觑了眼萧禹,道:“回,哪去呀!”可别是回乐老头儿那?
“以后我在哪你便要在哪,至于兰琊,有胆便让他来提亲。”萧禹这莫须有的一句听得九离瞬间语噎,还未反应过来已被他扛起。
“其实,我的脚没甚问题,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用走的,哥哥。”伏在萧禹的肩头,九离甚是别扭的唤了他一声,岂料她这样一唤,萧禹倒是来了劲,手下紧了紧,掠过重重营帐外围朝着山地那头飞跃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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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府之内彻夜通明,五丈之内更是无有士兵敢于靠上前半步,帐内仅无尘与朝歌二人。
无尘虽有不悦,但此刻却未有表现的那么明显,只是懒散的倚坐在宽深的椅子里视线随着来回踱步的朝歌转动。除了腰际系挂的环佩不时的在他来回走动中发出清脆的相击之声,余下的便是二人以相互沉默来比较谁的耐力厚些。
终于,在一个时辰的不言不语中,朝歌还是败下阵来,非他意志不够坚定,只是他感受着无尘那近似玩味的注视很是煎熬。
邻座,朝歌撩袍坐下,吁了一口气后,道:“你可是觉得我在这件事上处理的有欠妥当之处。”
无尘笑,继续把玩着手中的珠石,道:“不,若换作是我,我也会这样做。”
朝歌不置可否,睨了眼无尘,竟自又道:“可这样做却会令大王不满,但不这样做他们绝对有可能会掀起更大的风波。”他说的无奈,恍似他做的种种都是为了王朝,为了景帝,他是公心无二。
“所以说,你的这个做法相当明智,不论换谁都会同你一样。只不过……”他顿了顿手指的动作,瞥眼朝歌,复道:“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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