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秋说完便领了如珠往内室里去,那刚绘好的扇面被随意的搁在桌上。云流忍不住将那绢纱的团扇拿于手中,轻摇转动间,那扇上的夹竹桃叶犹如微风拂过般,微微摆动。空气中飘过一阵浓郁的花香,仿佛还有叶子婆娑的声音。云流大惊,急忙将扇子丢开,如视妖物般避忌躲开。
恰巧墨秋已换了衣衫出来,越过云流将桌上的团扇拿起,却是吃惊的说“怎么好端端的竟是裂开了?刚画时却不曾发觉。可惜了……”
如珠凑上前去看了一眼,也说到“是啊!还特意选了块好的白纱绢呢,竟是不禁画!”
墨秋和如珠在奇怪那扇子,却不知身后的云流已密密的出了一层汗。刚才那一下丢开,竟将扇子甩在了桌棱上,只一钩,裂开了不长不短的一线。在紧促的红绿色间,显得几分触目。仿佛一条刻痕,带着血色。一时间,云流只想赶快离开,忍不住催促到:
“顾王妃,皇后娘娘还等着呢……”
墨秋仿佛刚察觉到云流也在一般,笑着说“瞧我都忘了。云流姑娘莫见怪,我是难得画一次,又是画扇面。本来还觉得不错,却不想刚画好就毁了。”墨秋一边说,一边拿着那扇子给云流看。
云流却是紧张的往后退了一步,不敢直视那扇子,又见墨秋疑惑的望着自己,才说到“改日奴婢回禀了娘娘,选些好的宫绢,以顾王妃的才情总能画出更好的。”
墨秋笑了,答谢到“那就多承姑娘惦记了。咱们这就去吧,也让娘娘久等了。”
“这种事情还要我一一过问吗?我养着你们这些奴才是做什么啊?”
墨秋还未进殿内,就听到皇后的责骂声,脚步不停,迈进殿门。迎面飞来一个物件,墨秋直觉的躲开,身后想起“哐啷”的声音。墨秋回身望去,一个铜鼎香炉,香灰散了一地,溢起白色的烟雾,浓郁的香气。
墨秋静立在门口,望着主位上的那锦衣珠钗的人,一语不言。
“墨秋来了,这些奴才太不当事了,真是被他们气死了。”
等了许久,主位上的那个人才慢悠悠的吐出一句。墨秋一听也笑了,缓缓的走向殿中,盈盈拜倒,笑着说“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吉祥。那些不中用的奴才丢了就算了。”
皇后未让墨秋起身,墨秋便继续跪着,墨秋知道皇后是故意的,从未进门时的责备,到那个几乎砸到自己的香炉,再到此时。墨秋几乎可以肯定皇后知道了那白玉并蒂莲太子妃定的事情。只是,月朵又是谁的人呢?
此时的皇后也在研究墨秋,当初选她一是因为她最合适,二是觉得相对来说她家世比较单薄,容易掌控。如今不想却是自己给自己惹出意外来。可看着墨秋恭敬地跪着,皇后心中又升起一阵的优越感。那玉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坐在这位子上的终究是自己。想到此,皇后的脸色也稍微缓和了些,语气轻缓的说:“云流怎么不去扶顾王妃起来?”
墨秋听了这话,知道事有缓和,不等云流来扶,便起身笑言“哪里用云流姑娘扶呢。”
“妹妹快过来坐吧,下月就过中秋了,这宫里头的事情快把人忙死了。本想请妹妹进宫说说话的,也耽搁了这么多天。”
墨秋笑着坐到皇后下手第一的位子上,回话到:“娘娘为一宫之首,自然是事忙的,本就是墨秋打扰了才对。”
“这些奴才做事就是不牢靠,不过好在妹妹也在,本宫刚想着呢,这宫中事情多,别人去做本宫也不放心,不如就妹妹来帮帮本宫吧。”
墨秋心知是皇后的试探,推脱的说“娘娘这可使不得,娘娘若是累了,墨秋可以陪娘娘说说话,解解乏。这宫中的事哪里有我插手的道理?娘娘是信任我,看重我,可我也不能因此让别人说娘娘谋私啊!”
皇后的笑容比刚才又多了些,“哎,这宫里要是多几个像妹妹这样懂事的人就好了。”
墨秋对此不做评论,却说“中秋是个重要的节日,想来到时候的宫中一定很热闹。”
皇后叹了口气说到“今年怕是不能了,正赶上出兵,昨儿个本宫去请示皇上,皇上的意思也是从简。毕竟还要考虑到边关将士的心情,这仗不知道何时结束,那粮草军备也总是需要大笔银两的。”
“以天朝的实力,粮草军备所需的银子恐怕不成问题,倒是真该考虑边关将士的心情。总不能他们在打仗,咱们却在歌舞。”
“是啊!真是个多事之秋啊!”皇后也感叹着,她的亲人也在那出征的兵士之中啊。
“我倒觉得,不如称这个机会,准备些慰问的东西送去边关,以表达皇后的关心。”
“这些东西皇上早命户部、兵部准备了,跟下一批的粮草一起运送边关。”
“呵呵……那些东西自然不需要娘娘费心。我说的是娘娘可以准备些别的东西。比如装满桂花的香囊,草编的兔子,这些虽然简陋,却是家乡的东西,更能让将士们心系家园。或者是雅致些的,月饼中包着字条,写着祝福的话。试想哪个人看了能不感动?”墨秋想着以前在书中看过的,忍不住建议到。
皇后一听也来了兴致,直说“这法子不错,既暖人心,也不繁复。等禀明了皇上,得了准便吩咐人去准备。这十万大军的份额,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啊!妹妹果然灵巧!”
墨秋笑着说“这些不过是穷人家玩不起富贵的东西,应景的,说来还怕娘娘笑话呢!”
皇后此时的心情已经大好,竟拉着墨秋坐到身边,笑着问到“不如妹妹再帮本宫想想这七巧节怎么准备吧?每年宫里就那几样事情,翻来倒去的,连我都快腻了。”
“娘娘太看得起墨秋了,这七巧节本就那几样事情,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不过今年又有战事,或可以改改,也让将士们知道咱们女儿家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
“这话怎么说?”
墨秋细细的想了会儿,说到:“往年只是宫女们聚在一起,卜巧游戏。不如今年各宫里选了人,索性聚在一起来个赛巧大会。除了比女红,再加上了礼、乐、射、御、书、数,正凑七项赛事,回头娘娘再选出七个状元来,多赏些彩头,封个七仙女的花冠。给边城的将士知道了,咱们女儿家都可以如此,他们自然要更英勇些才不输于咱们啊!”
墨秋刚说完,云流便说到“这法子好!”说完又发觉自己多嘴了,不安的看了皇后一眼。皇后兴许是此时心情不错,也不多计较,只是瞥了云流一眼,笑着对墨秋说到:
“是很不错,其他的倒没什么,可这射和御怕是不太好比。”
墨秋瞅了瞅连身后的小宫女都来了兴致的模样,浅笑着说“哪能真比箭和驾车啊?将那箭头去了,包上纱布,沾了灰粉,谁射的最远便算谁赢。这样便也没什么危险了。至于御嘛,倒还有个好玩的项目。”
墨秋故意卖了个关子,看看皇后兴致勃勃的样子,心中又感叹要将此人哄好果真是不容易呢。转而又一笑说到“我以前曾听过民间有一种杂耍,杂耍之人手持细木棍去推一个铁环。说起来轻巧,可真想要保持平衡不倒却是很难。咱们可以拿那铁环做车,大家一起开始,谁能推的最远最久却未倒则算状元。娘娘觉得如何?”
皇后听了墨秋的话先是思索了许久,云流却是有些着急,那样子想要劝皇后答应,却又不敢出言。好一会儿,皇后才又问到“这宫里人数众多,大家都聚在一起,怕是不妥。”
墨秋早想好了如何对答,于是便回说“刚才也说了是各宫里选出来的人,人数请娘娘定个数字,各宫按数字选出人选参加,至于妃子能不能参加,还请娘娘定夺,但肯定是只能女子才可的。”墨秋说完,就见有小宫女对一旁的小太监偷笑,却被皇后狠狠地瞪了一眼。
皇后想了想,对身后的云流吩咐道“你去把宫笺拿来,皇上这几日忙着前方的战事,估计没时间过来,这七巧节也快到了,还要早点吩咐下去准备。”
写宫笺是天朝给皇后的特权,只要皇后觉得有必要,都可以用宫笺向皇上表达,但宫笺一旦呈表,便代表皇后坚定的态度。所以动用宫笺的事情绝无小事。此番,皇后竟用了宫笺陈表七巧节的事情,让墨秋觉得几分意外。自己不过是想将皇后的注意引向别的地方,好让自己有时间将走错的一步棋纠正过来。
皇后似乎察觉了墨秋的意外,笑着说到“妹妹在奇怪本宫为何这么郑重其事的动用宫笺?妹妹这么好的主意怎么能只在今年用呢?本宫想将其定为每年七巧节的盛事,正如你所说的,咱们女儿家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
墨秋笑着附言到:“那可要好好计划、计划,第一次的赛巧盛会,可不能出了差错。”
云流拿了宫笺而去,皇后则拉着墨秋又仔细的研究了一下每个环节的具体事宜。刚刚换了一批轮值的宫女太监,此时这赛巧的消息怕是已经传开了去。
晚间的时候,皇后留墨秋在凤藻宫用膳,墨秋本想回绝,却被皇后硬留了下来。不曾想,刚刚执箸,宫门外便传来太监的高声通传:
“皇上驾到。”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俺要去南浔和竹海玩,更新可能在星期天。
凤藻小园惊人事
听到太监的通传,皇后和墨秋急忙起身迎向殿门。还未见到人,便听到皇上爽朗的笑声。
“哈哈,皇后,朕可是看了你的宫笺便立刻赶了过来。真想不到啊!”
皇后率先向皇上拜倒,然后是墨秋、宫女、太监跪了一屋子的人。皇上给众人免了礼,看见桌上正摆膳,自然而然的决定在凤藻宫用膳。
墨秋再度想告退,却还是被皇后留住了。只得恭敬的退到一边。
“自皇后入主凤藻宫,这还是第一次向朕呈递宫笺。听李德海禀告的时候,朕还担心后宫出了什么大事。一看才知,果真是大事,却不想是大大的好事。哈哈……”
墨秋忍不住猜测是不是前线有什么好消息传来,今天的皇上似乎特别的开心。
皇后温柔的为皇上布菜,笑着说“这可多亏了墨秋妹妹,没她的提醒,妾身可想不出这么多花招来。”
墨秋察觉到皇上的视线,俯身拜倒,“是娘娘太过看重臣妾,也是娘娘关心前线的将士。”
那宫笺墨秋是看着皇后写完的,自然知道皇后将中秋以她的名义送边关将士礼物的事情也写进了其中。更何况此番赛巧用的理由也是:以女子微薄之力向边关将士表达一片支持的赤诚之心。以此为由,皇上焉有不批之理?
琤翾看着墨秋,即使心中无法平复,语气却还是不变的说到“王妃果真是配得上青王的人,午时才接到青王的战报,首战告捷,目前战事对我军极其有利!”
当初青王娶妃的时候并没有册封青王妃。许多人都不看好默默无闻的墨秋,却不想一路走来,最出彩的反倒是她。之前秦芳有孕,众人又都以为青王妃的头衔稳落其身。不曾想今日皇上称呼墨秋时竟未加了“顾”字。也许皇上只是一时开心,不曾在意称谓,可听在众人耳中,便生出另一种韵味来。
皇后如此敏感之人,又企会不明白这一字之差,便是身份上的百般落差。笑着说到“想来青王也是认为墨秋妹妹才是配得上自己的人,否则怎么将游凤珏都给了她?听说为这事,老王妃还发了好一顿脾气呢!呵呵!”
墨秋突然察觉到皇后的意图,心中暗自叹息,女人的嫉恨总是这般深刻。却并不动声色。
皇上似乎很是吃惊,“有此事?这倒也是,没有正是册封,那游凤珏怎好私下相与?”
墨秋刚想解释,却听见皇后满不在乎的说“皇上当年还能把太子妃定给丢了呢!青王不过是把玉送了自己喜欢的人,又是自己妻子,又有什么?皇上若觉得不合宜,正式册封了妹妹就是。”
不过是短短的三四个月时间,皇后已不是当初那个隐忍谨慎的人。也许是因为蓉德妃的死,也许是因为皇上现在的宠爱。总之如此大胆的言辞,竟也没有引来皇上的责备。反倒是皇上不好意思的解释:“年少时的幼稚事,皇后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当真不给朕的面子。更何况那玉已不是什么太子妃定,父皇当初就昭示天下了。阿桐却还一直记得。”
皇上唤着皇后的小字,一派旁若无人的样子。墨秋虽未抬眼,面上却已经绯红,此时却又退也不是,进也不是。连想插句话都不知该如何开头。心里思索着,皇后此番倒算是从皇上那里得了保证了,那玉不代表身份,就只是雕工精细、质地纯净的白玉一块了。可皇上那边的心思,墨秋却是怎么也猜不出来的了。
若是年少幼稚做的错事,那有何必年年去那里等待?若是那玉真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