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秦须,是对尉迟紫菀动了真情了。
安可洛抿唇而笑,“女子的心思我最明白。秦大人,她对你如何,想必你自己心中自有思量,可一个女人的付出,也是求回报的,你,给过她多少?”
秦须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然后才慢慢道:“我这次来找她,就是要告诉她,从前我欠她的,以后会一点一点全部加倍补偿她……”
安可洛依旧是笑,“秦大人可要记住自己说的话。”
秦须看着她,眉头展开,笑了笑,点了点头。
内厅里间和外墙相连的一条木板被抽掉,尉迟紫菀背倚着墙,听着外面那个男人的声音,那个男人说地话,眼圈一点一点地红透了。
尉迟决在她身旁微叹,“菀儿,当初嫁他,你是不管不顾的任性;后来自己跑回帝京来,还是不管不顾的任性;这一回,你自己当真要想好了,若是跟着他走了,将来你再任性,我一定不会在爹面前护着你了……你若是不愿意跟他走,我自去同他说,谅他也没有胆子敢从尉迟府上抢人。”
尉迟紫菀拿帕子沾沾眼角,看了一眼尉迟决,不说任何话,只是自己出了屋子,走到外面。
慢慢移到秦须前面,却不抬眼看他,只是盯着他腰间地银鱼袋,小声道:“这些日子吃得不好罢?待明日,我给你做你爱吃的鱼……”
秦须闻得此言,眼里亮光乍现,满面欣喜之情,开口道:“你……”却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尉迟决负手出来,看着秦须,“秦大人真是好手段,人一来,便搅得我兄妹二人连顿饭也吃不好了。”对着秦须咧嘴一笑,“改天我一定要去秦府上吃回这顿饭。”
秦须使劲抿抿唇,“恭候大驾。”
秦府上地下人见到尉迟紫菀,俱是吃惊万分,哪里想到老爷独自出门,却能将夫人带回来。
当下手忙脚乱地去收拾屋子,因秦须才回帝京,秦府上下潦草万分,下人们忙着把秦须以前住地屋子打扫出来,摆了双份寝卧用具,应急一晚,明日再细作打算。
房内,尉迟紫菀小脸泛红,“我当日……就这么自己回了帝京,对不起。”
秦须细眸微眯,“是我对不住你。在梓州府时你是如何对我的,府中上下人人都看得清,偏偏我自己就……”
尉迟紫菀听了这话,眼睛登时又红了。
秦须见状,忙上前轻轻扳过她地肩膀,手抚过她的发,口中轻声道:“我不说了,你别哭。”
尉迟紫菀忍不住,贴进他怀里,哽咽道:“我以为你一直都放不下安姑娘。”
秦须揽过她的腰,“以前是,现在不了。”他拉起尉迟紫菀的手,搁在自己的胸膛上,低头在她耳边一个字一个字地道:“从今往后,这里就只有你一人。”
感觉得到怀里的尉迟紫菀浅浅抽泣,他又开口道:“当日草草结婚,连喜宴都未办,婚后让你独守空房多月,圆房之夜我又是因为酒醉……统统都是我不好,委屈你了。以后,以后的以后,再不让你委屈丝毫!”
尉迟紫菀泪越涌越多,小手攥着秦须的外袍,心里溃败得一塌糊涂。
他的这句话,她等得太久了,久到她以为此生她都听不到。
小脸在他胸前蹭了蹭,抱紧了他,她小声道:“以后,以后的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卷六 忍思量耳边曾道 一一一章
帝京燕王府西院,汉白玉搭成的戏台子上正红绸彩旗热闹万分地演着名本。
请来的都是红角儿,台子对面水榭雕栏,位上坐着的都是当朝重臣。
邢若紫坐在卫靖身边,周遭声色鼎沸,却丝毫让她笑不出来。
卫靖在椅下握了握她的手,不留痕迹地动了动嘴唇,“别想那么多了,看戏。”
邢若紫眉头浅皱,看戏?她哪里能有心情看戏?
皇上病重,朝中人人自危,卫靖却在这种时候公然拉拢朝堂诸位公卿,她替他担心,却劝也无用。
邢若紫看着卫靖这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心里实在琢磨不出这人到底是如何想的。
尉迟一府,除了尉迟决外他全请了。
分明就是还在因廖珉之事生尉迟决的气,可这怨气也太大了些,让朝中诸人如何看在眼里?又让尉迟翎与尉迟冲作何想法?
邢若紫心里叹气,这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任性,才能彻底成熟起来。
也给秦须下了帖子,谁知秦须竟不买卫靖这个面子。
不仅不买卫靖的,自此人回京后,除了进宫觐见过一次太后,对其他任何人的邀约均是不拒亦不赴的态度。
现在帝京中人,除了不明白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之外,唯一摸不透的,就是秦须此人了。
梓州之差在他手中办得极漂亮,连太后都挑不出刺来。
又有传言说秦须要拜太府寺少卿,更让人大惊失色。
这年轻男子,仕途未免也太过一帆风顺了!
不仅如此。还娶了当朝最具权盛的尉迟府千金。
朝中上下左右,当真再无比秦须更得风头者。
虽是在众人口中红得发紫,可他自从回来后。却从未在朝堂以外的公开场合露过面。
于是便有市井传言,道尉迟府上的小姐性子泼辣极烈。秦大人惧内。
秦须惧内,这一说法便如风一般刮遍了帝京地大街小巷,惹得人人都在闲暇时间搁嘴里把玩。
只有那么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听了这句话,或是诞笑。或是嗤笑,或是不屑——
秦须惧内?那个当年敢在礼部试上公然违例的男子会惧内?
定是心里存了什么打算罢了。去。
湖边风大,卫靖只着单袍,邢若紫担心他地身子,只是道:“早些回屋罢,太医说了,你心绞痛的毛病。着凉了容易激发。”
卫靖将她拉至身前,圈进自己怀里,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我就想和你待一会儿,在这
邢若紫垂下眼睫。抬手。抚上卫靖压在她腰间的掌,轻轻搓揉着。替他祛除寒意。
卫靖在她脑后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声,“若是一日我离了你,自己都不知该怎么活了。”
邢若紫立即转身,抬手掩住他地嘴,嗔道:“殿下如今怎么有了个张嘴就胡说的毛病?”
卫靖笑起来,伸出舌尖舔了舔她的掌心,又引得邢若紫的脸一片潮红之色。
他拢了拢她耳边的发,问她道:“三日前你回邢府,回来后还没同我细说过……”
邢若紫拉下他的手,手指在他手背上慢慢划着,头垂下不看他,半晌才道:“回去后,还未说什么,爹爹就自己说了,你的心思他知道。可你也应知道,邢家和晋王这么多年的关系,哪里是一时半会儿,说撇清就能撇清得了的……此事,甚难。”
卫靖反手握住她,紧紧攥了几下,“我只是不想让你将来为难。”
邢若紫嘴唇嚅诺了半天,才发出声音:“都嫁给你了,是你地人了,将来纵是千难万苦,也是要跟着你一道的……别再说什么为难不为难的话了,没意思得紧。”
卫靖看着她脸上这难得一见地娇羞模样,心底瞬时一动,揽过她的腰,抬脚往回走,“冷了,回屋去。”
邢若紫地脸变得更红,小手轻捶了一把卫靖,“殿下总是没个正经……”
卫靖歪着嘴角一笑,“我要是时时正经着,只怕王妃殿下才会失望罢?”
邢若紫咬着舌头乱笑,不再接他这茬,见卫靖眼下心情甚好,便小心翼翼开口道:“选个日子,请尉迟将军与安姑娘再来府上坐坐可好?上回安姑娘说,有机会要给我几轴西朝特有地彩丝线,我这心里还一直惦记着呢……”
她这借口找得不留痕迹,堪称完美,卫靖侧头看她,脚下步子却不停,心里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浅浅吐了口气,叹道:“随你罢。你挑好日子遣人去将军府下帖子。”
邢若紫淡淡一笑,偎进卫靖怀中,心里终于踏实了些。地将发簪穿过头发,对着铜镜左看右看,才起身走到门口,唤来一个小厮,问:“将军人在哪
小厮道:“先前在西院练剑,此时可能在书斋。”
安可洛提裙出门,直直走到书斋那边去。
推门进去,就见尉迟决只着了一层单衣,斜斜地倚在墙角,手中捧了一卷书,也不知是在看还是在想事儿。
安可洛看着他,“怎么还在这儿呢?将军是要等人拿衣服到跟前才肯换吗?”
尉迟决不抬头不抬眼,看也不看安可洛,眼睛还是盯着手中的书卷,“我没说要去。”
安可洛纤眉蹙起,“将军这是任性给谁看呢?”
尉迟决神色未动,“下地帖子是请你去见王妃,又不是请我。我去做什么?”
安可洛无奈地小叹一口,走上前去,抽掉他手中的书卷,搁在案台上,直接拽住他的胳膊拉着往外走。
尉迟决眸子一眯,就她那细胳膊,想拉得动他?
可脚下却不由自主地跟着她出去,看着她纤细却带点倔强的背影,顿时觉得好笑。
她还真以为他一直和卫靖在呕气?
这副单纯的模样啊……
尉迟决嘴角带笑,无奈地回了屋,任安可洛翻出衣物,亲手替他更衣。
安可洛利索地将尉迟决一切都打点好,然后瞧他一眼,“将军真像小孩儿,非得人伺候着才行!”
尉迟决看她,只笑不说话,良久,才吩咐人去备马车。
赴燕王府。
卷六 忍思量耳边曾道 一一二章
两个男人一照面,眸中不约而同地都闪了一下。
尉迟决敛衽,“见过燕王殿下。”
卫靖颔首,“大将军无需多礼。”
如此生疏的语气,让一旁的邢若紫与安可洛听了,心里别扭得像麻绳拧在了一起一般。
外面院中秋风扫落叶,风轻且不凉。
邢若紫命府上下人做了多样精致小点,又将卫淇从北国托人带来的特色糕点拿出来,在院中摆了桌子布了茶,回房取了绣线银针,邀了安可洛就出去了。
空留两个男人在厅中。
卫靖往椅子上一座,身上销金青墨袍动了动,看着尉迟决道:“人都走了,你也不要装了。坐。”
尉迟决眼里露出笑意,依言至卫靖下首坐下,“你不也在装?单单就说我。”
卫靖抬手摸摸下巴,叹道:“这些日子憋得我都快生藓了,你也真忍得住!”
尉迟决看他,“现在形势一天一变,不忍又能如何?本来今日我也是不愿来你这儿的,可拗不过她……王妃给她下帖子,你竟也拦也不拦?”
卫靖嘴角一歪,“你拗不过安姑娘,难道我就能拗得过她?那位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想好了的事情,谁也劝不动。但她心思实在单纯,这回看我和你多日不来不往,替我急着呢……”
尉迟决大笑,“都是一样,昨日收到帖子,就旁敲侧击地让我随她一道来,我装傻充愣。她今日亲自动手迫我更衣……可笑得紧,怪让人心疼的。”
卫靖一叹,“你和她。到底想要如何?如今这叫什么事儿?尉迟相公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便是让你收一个教坊女子又能如何?”
尉迟决眉角凝住,“今日别和我说这个。我来你这儿,不愿想这些烦的。老爷子想要如何我不管,将军府上他也管不着。”
卫靖端过茶碗,好整以暇地抿了口茶,“前几日听中书的老臣说。皇上有意拜秦子迟为翰林侍读,龙图阁直学士。”
尉迟决眼睛蓦地睁大,“原先传闻不是太府寺少卿么?怎地突然又变了?”
卫靖吐出茶针叶,“所以都说父皇现在的心思谁也摸不准,我已想好了,眼下最好的打算便是不做打算。”
“这还不叫打算?”尉迟决嗤了一声,“先是做出与我不和地样子,又大肆在王府中摆宴请客,做笼络人心状。分明就是想让晋王松了戒心,以为你城府尚浅,心里埋不住事儿。”
卫靖笑了一笑。不再说话。
两人就这么坐着,看着对方的眼里都带着火花。耳中偶尔传来屋外院中女子地笑声。和着落入屋中的秋阳,心里是说不出的惬意。
卫靖忽而略低了低头。“倘若中琰此时也在,这日子当是更好……”
尉迟决眉头浅皱,“你还在怪我?”
卫靖摇头,“事已至此,怪你又有何用?初闻彼噩耗时,真真恨你当初怎的就派了拱圣军去。后来日子久了,再想想,倒是自己只记私情,而置家国于不顾了……”
尉迟决黑眸黯了一下,没有说话,放在桌角的手紧紧握了起来。
卫靖看他一眼,又道:“当初听了你地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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