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崔博陵爽朗一笑。众人举杯示意后,一齐饮尽杯中之酒。
宴会结束后,陈梓坤笑着嘱咐崔博陵回去好好歇息,明日再入宫禀报东虏的事宜。嘱咐完毕,她款步回身,萧舜钦悠然自得的尾随其后,陈梓坤放慢脚步,漫不经心的问道:“先生有事?”
萧舜钦点头:“有。”
说罢,他一言不发的跟在她的身后,进入大书房后,他脸上的神色骤然严肃起来:“君上,臣请大王将李思原和索超两人赶出王宫。”
“理由?”陈梓坤简洁的问道。
萧舜钦正色道:“李思原面相柔媚,处处小心谨慎奴颜婢膝,微臣猜测他的身世定然不堪言明。他身上有一股阴森森的怨气,眸光中有残忍之色。若是留下此人,就怕将来会为君上带来大祸端。”
陈梓坤若有所思,接着问道:“那索超呢?”
萧舜钦顿了一下,缓缓说道:“索超此人桀骜不驯野性难改,就怕君上将来驾驭不了他。”
陈梓坤轻轻一笑:“天生万物皆有其用,就像毒蛇毒药,运用好了照样可以医病。人才也是一样。用人者,当取其长而避其短,若是一味求全责备,则天下又有几人可用呢?”
萧舜钦不慌不忙,据理力争:“可是臣觉得,用人当先重其德。”
陈梓坤摆摆手:“好吧,让寡人考虑一下吧。”
萧舜钦微微一叹,拱手告辞。
一连几日,陈梓坤忙着召见群臣商议国事,忙着制定政策。慢慢地便把李思原和索超等人忘在了一边。索超倒也不怎么在意,他每日吃得好睡得好,闲来无事便上街去闲逛。当日他拦路打劫崔博陵一行人,结果被对方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便动了心思来到关内看看。合意则留,不合则去,他倒也没什么压力。
但是李思原就不同了。他见陈王将他们两人晾在了一边,又想起了萧舜钦打量自己时的目光,心中顿时忐忑起来。这几日,他陪尽笑脸费尽心思,终于打探了到陈王的行踪。
这日早晨,陈梓坤像往常一样在南苑的树林上练剑。练了一阵,她呼唤侍女端来茶水。李思原太度恭谨的举着托盘凑上前来。陈梓坤一看是他,并没有接下,而是漫不经心的说道:“你的本事不小啊,这才来几日就开始左右逢源了。”
李思原连忙陪笑道:“大王仁慈宽容,下面的侍从待人也是真诚和气。”
陈梓坤轻哼一声,没有接话。
李思原连忙将杯中的茶倒入旁边的小杯,自己先尝了一口,再郑重的将大杯里的茶水奉上:“大王放心饮用,无毒水温正好。”
陈梓坤扑哧一笑,端过茶杯一饮而尽。然后她接茶杯重新放回托盘,突然问道:“你说你为何单单选择来陈国?我可是听说,前久晋魏两国的使者也去了东虏,你为何不选择他们呢?”
李思原眸光低溜一转,垂首答道:“这是因为大王的英名传播四方,奴婢是慕名来投。”
“哈哈。”陈梓坤朗声大笑几声,摇摇头说道:“你这次真拍到马腿上了,本王虽然喜欢听好话,但也有自知之明。本王的名声怎么样,我比谁都清楚。”
“大王,奴婢绝无虚言。”
陈梓坤摆摆手说道:“好了,你远道而来也挺不容易的,本王赠你金银,你找个地方安居乐业去吧。”
“大王……”李思原再次拜倒在地,他紧咬着红润的嘴唇,脸上的谄媚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堪和狰狞。
陈梓坤无奈的叹道:“本王虽然求才若渴,可是对于不知底细的人,着实不敢用啊。还望你能理解。”
“奴婢能理解能理解。”
“那就好。你下去吧。”
“大王……奴婢什么都说,请大王给奴婢一点点时间。”李思原以头碰地,咚咚有声。
“好了,你说吧。”
“大王,奴婢真的是冲着大王的名声来的。当然……不是英明,而是大王的嗜杀之名!”说完这句话,李思原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陈梓坤脸上的神色。
陈梓坤眉棱一挑,淡然问道:“此话怎讲?”
李思原平复了一下心绪,脸上现出一丝凛然和狠厉,咬牙切齿的说道:“因为奴婢想做大王手中的利剑,既能为大王扫清障碍,同时又能报得奴婢的私仇!”
“哦?”陈梓坤双目骤然发亮,目光灼灼的看着李思原,示间他继续说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另一篇文:
轻松狗血小白文,写女皇文太闷了,调剂一下,一进入状态后就开始日更。
☆、39第三十九章边关风云
李思原面色苍白;他死死地咬着嘴唇,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似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陈梓坤也不催他;只是静静地等他开口。
半晌之后;李思原的情绪才稍微缓和下来;他哑着嗓子面带悲戚的说道:“大王;请容奴才细细禀来。奴才的父母都是汉奴;他们被鞑子虐待鞭笞;最后被活活累死。奴才的姐姐十四岁时就被左贤王的叔叔强占,姐姐不堪受辱,撞柱自尽。还有奴才的妹妹……大王子喜欢幼女……她死时才十二岁啊……奴才自己九岁时就被迫成为达官贵人的娈童……”李思原断断续续的说着,突然忍不住大放悲声,面容狰狞的控诉道:“他们根本不把我们汉人当人看,我们汉奴连一只驴子都不如。奴才恨透了鞑子,恨透了东虏人!奴才早就发誓,若有机会一定要报仇……可是奴才只是一个汉奴,人单势孤,而仇敌又是那么强大,这些年来,奴才一直在暗暗寻找机会。后来,奴才到了右贤王府上,零零碎碎的听说了不少太上王和大王的事迹。奴才觉得大王将来必为一代雄主,天底下也只有大王能替奴才报仇雪恨。奴才一直在等待时机,准备逃回故土,恰好遇到崔大人出使东虏,奴才百般恳求,崔大人仁心宅厚,冒险将奴才带回。”
陈梓坤听完,心中腾地涌起一股怒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神色。她缓和一下心绪,然后和气的扶李思原起身,说道:“真是难为你了,起来吧。以后别奴才奴才的叫了。”
李思原渐渐敛去脸上的悲痛,郑重说道:“奴才对鞑子自称奴才时是满怀怨气,对大王这么自称却是发自内心的。小人本就是大王的奴才。”
陈梓坤笑了笑,知道他是这么自称习惯了,也就没再勉强他。她沉吟片刻说道:“鞑子嘛,本王迟早都会灭掉的。但却不是现在。本王的羽翼未丰,你的大仇短时间内恐怕报不了。这一点本王先和你说明白。”
李思原忙道:“大王,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奴才能等的。”
陈梓坤微微颔首:“那就好。”
李思原顿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小心翼翼的呈上:“大王,这是奴才献给大王的礼物。”陈梓坤一怔,接过来顺手打开,原来是一张东虏山水图。李思原上前一步细心解释:“大王,那上面的红点是代表东虏的铜铁分布处,那几处铁山铜山都是奴才的朋友进山做苦力时发现的——我的那个朋友祖上就是前朝鼎鼎有名的严余严公的后人。还有军营的布防,奴才也大都熟记在心,准备抽时间细细绘制好呈给大王。还有,奴才对于东虏各部落王族大将们的性格弱点摸得一清二楚,大王以后应该也能用得上。”
陈梓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极为满意的点点头,当下拍板决定:“李思原,你以后哪也不用去了,就陪在本王身边吧。”她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我估摸着不出三年,陈国和东虏必有一战,到时你就可以报仇了。”
李思原激动的匍匐在地,磕头叩谢:“多谢大王洪恩,奴才纵然肝脑涂地也难报大王万一。”
“好了,起来吧。”
今日恰好是休沐不用上朝,陈梓坤晨练完毕,用罢早膳便开始批阅奏章。中间小憩时,便让李思原读书给她听。
陈梓坤一边听着朗朗书声一边思索着国事。突然,一声急急的奏报声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
“六百里加急——六百里加急——”
声音传来,李思原的朗诵声戛然而止。
陈梓坤的身子也不禁微微一颤,心头顿时笼上一股巨大的阴影。
“快传进来!”
李思原小跑过去,接过奏报呈递上来。
这正是蓟州守将胡亮发来的急报:魏国大军前夜偷袭蓟州,被巡逻的士兵发现。二十万魏军昼夜不停的轮番攻打蓟州,而蓟州只有三万守军。
沉默须臾,陈梓坤脸如秋霜一般的下令:“紧急通知大臣入朝议事!”
“遵令。”
“遵令。”
内侍匆匆散去。
片刻之后,王宫前边的箭楼上几声鼓响,接着又响起了雄壮急促的号角声。居住在王宫四周的各位大臣不敢耽搁,当下急匆匆的入宫。那些早起的百姓们见官员们如此行色匆匆,敏锐的知道国中要有大事发生了,面色也不由得凝重起来。
没多长时间,文武大臣们已经全部到齐。就连太上王陈信也赶了过来。
陈信在王案的左上方坐定,他目示陈梓坤可以开始了。陈梓坤冲父亲略一点头,她虽然心急如焚,脸上却仍是镇定如常。
“驿站六百里急报,前天午夜时分,魏军偷袭蓟州。被巡逻士兵发现,如今二十万魏军正昼夜不停的轮攻蓟州城,我城中却只有区区三万守军。众位卿家好好议议,此事该如何处置?”
殿中一阵寂然,众人都在凝眉思索。
秦元率先起身奏道:“魏军二十大军大军攻城,我军至少也要派十万大军前去救援。另外还要多发粮草,以妨城中粮草不继。”
他的话音刚落,朱宁的大嗓门响了起来:“大王,末将愿领兵前往。”
程综也不甘示弱:“末将也愿前往。”
陈梓坤的目光在殿中环视一圈继续问道:“诸位卿家的看法呢?”
崔博陵思索片刻,出班禀道:“启禀我王,微臣以为陈国的大敌不是魏军,而是晋军。大王不能往东部征调大批军马。以免中了晋国的声东击西之计。”
朱宁两眼一瞪高声嚷道:“二十万大军围城!崔大人竟然还说魏军不是陈国的大敌?我看崔先生因为自己是魏人才特意为母国开脱吧。”
朱宁一开这个头,顿时有不少人纷纷附和。
崔博陵和萧舜钦都是魏人,萧舜钦还好些,他毕竟只是一个客卿,没有实权。但崔博陵却是朝中的实权派人物。众人早就看他不惯,凭什么他一个又丑又挫的异邦之人一来就占据高位?如今陈魏开战,众人的一腔怒火一齐朝他发泄过来。
“都给我住口!”陈梓坤还没开口,一旁的陈信忍不住先发飙了。
“太上王——”陈信的吼声对这些武将的震慑力还是很强的。朱宁等人立即软了几分。
陈梓坤脸色一沉,缓缓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分什么魏国陈人!寡人问问你们,我们陈国的子民难道全是土生土长的吗?还不是从五湖四海汇聚而来的?我们都是华夏子民,同时也是大梁的百姓,你们难道忘了梁皇后裔还在夷州吗?”
朱宁等一干人一起躬身谢罪。
崔博陵呵呵一笑,拱手奏道:“大王无需生气,两位将军都是性情中人,今日情况特殊,情有可原。我等还是继续商议边关之事吧。”
朱程两人冲崔博陵勉强咧咧嘴,什么也没说。
萧舜钦见气氛已缓和起来,双手一拱,朗声说道:“大王,微臣以为崔大人言之极当。如今晋魏结盟。而魏国从魏文王以来就与陈国一直和平相处,双方纠葛极少。魏军不知陈国战力,所以,蓟州之战,只是他们的试探而已。晋国与陈国数次冲突,大王先败其八万大军,再夺其关,然后又杀死王室公子袁寅,每一样都是血海深仇。晋国上下必当同仇敌忾,上下一体。与陈国作起战来,必当人人奋勇,微臣以为晋军才是最可怕的。”
陈梓坤默默点头,若有所思。秦元周通之人也是凝眉沉思。
秦元目光微闪,向萧舜钦略一拱手,问道:“那以萧先生之见,该何如何?”
萧舜钦彬彬有礼的说道:“接下来的事情就有劳各位大人了。萧某才疏学浅,不敢放肆。”
“哼……”人群中不知谁发出了这么一声轻哼。
崔博陵轻轻一笑,再次奏道:“大王,微臣愿意出使北狄和林胡,说服他们从背后袭击魏国,到时魏国自顾不暇,又怎能再来进攻陈国。”
秦元一脸疑惑:“可是我却听说,魏国已经和两个部族联姻,他们岂能背信弃义?”
崔博陵傲然一笑:“邦国之交,利益至上。什么联姻结盟都是虚的。朝盟夕战都是常事。只要微臣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以巨利诱之,挑动他们两国的战事,应当不在话下。”
秦元沉吟片刻,肃然说道:“若果能成功,大人当是我陈国的大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