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令。”
“不过,”文杰话锋一转又忍不住问道:“殿下何以如此笃定那晋王一定会死呢?”
“这个嘛,他应该会死的,他若不死,本殿还有后招呢。那袁寅的头颅可是让人加了不少好料进去呢,他们父子会很快相见的。”
……
晋阳王宫。
晋王经过众太医的精心调养,身子终于有所恢复,为了振作国人士气,他强撑着上朝议事。
“大王万岁,万万岁。”
大殿中响起了众臣略带激动的高呼声。
晋王压压手,提高声音说道:“孤近日身体有恙,朝中诸事多赖众卿操持。孤心甚慰。”
众臣齐声答道:“大王谬赞,这是臣等份外之事。”
晋王轻咳了两声,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色,他喘息片刻接着说道:“孤今日想同众卿商议一下联魏伐陈的事情,众位有何看法?”
众臣面面相觑,各怀心思。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
晋王微蹙眉头,拖长声调再问:“众卿真的没话可说?”
这时老将王起出班奏道:“启奏我王,若大王出兵伐陈,末将恳请我王准许末将为先锋,一雪陈仓函关之耻。”
“大王,末将请战。”第二个开口的却是陆城,他是函关守将陆将军的侄子。
“君上,微臣以为时机位到。”晋王最为倚重的谋士田忆也出班奏道。
“哦,请田卿说说看。”晋王无力的摆手示意。
“君上本意是想联魏伐陈,可是魏王正专心变法新政,魏国极需要稳定和平的邦交,臣以为魏王很可能不和我国订立盟约。晋使一去多日,无果无终,便是因为魏王既不想得罪我国,又不愿出兵伐陈,所以一直有意拖延。而晋国新败,元气大伤,若独自进攻陈国,怕有不妥。所以臣请君上暂且忍耐,等待时机,一举攻陈。”
“忍耐?” 晋王低声自问。
田忆悄悄给丞相袁封使了个眼色,袁封会意,正要开口。就听见有人进来高声禀道:“我王,陈国使者给大王送来了两件礼物。正在殿外等候宣召。”
众臣一听陈国送来了礼物,立即小声议论个不停。
“陈国的礼物?”
“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
王起抖着花白的胡子上前一步大声奏道:“我王小心。不要着了那妖女的诡计。”
晋王微咬牙关,沉声吩咐:“宣陈国使者进殿。”
陈国使者从容不迫的拱手施礼,双手把两只叠放着的锦盒奉上。
晋王心生疑窦,示意内侍打开查验。
内侍小心翼翼的将第一个锦盒打开,忍不住后退一步,“啊”的一声叫出声来。
内侍连忙弯腰谢罪:“大王恕罪,小人该死!”
晋王没心情管他,遥遥凝目向盒中一看,脸色微变,这盒中装的正是袁麟派出的细作华江。他微微叹息一声,摆摆手吩咐左右:“传令,厚葬华江。”
“遵令。”
“大王,这第二份礼物。”
内侍抖着手指向第二个暗红色的锦盒,语气也跟着颤抖起来。
晋王心中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他的心猛地往下一沉,脸色由白变青。
殿中众臣一齐哭丧着脸劝道:“大王——还是别看了。”
晋王的手用力摁着御案,咬牙命令道:“不,孤要看,孤要记住这一刻,将来好为吾儿报仇雪恨!打开!”
内侍想像方才一样去查验袁寅的首级。
晋王的目光一凛,冷声吩咐道:“打开,退向一边!”
“是……”内侍迟疑了一下不敢违令。流着泪将锦盒打开。
果不其然,袁寅的人头赫然在摆在其中。晋王盯着人头看了半晌,不禁潸然泪下。
他捶着御案悲痛万分的呼唤道:“寅儿,我的寅儿。你是死不瞑目啊。”
堂下的众臣也纷纷掩面而泣。
田忆抹着泪上前劝道:“大王节哀!”说着又示意内侍将盒子收起来。
内侍刚要动手,就见晋王骤然制止:“孤要亲自为寅儿皮肤阖目。”说完,他颤抖着手抚上袁寅的眼皮。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就听见晋王惨叫一声,一条全身乌黑的长虫被甩了出来。
王起大喝一声:“快,传太医,大王中毒了——”说着,他飞快上前,对着那只黑虫用力一踩,田忆让内侍将死虫收起来,交给太医查验。
众人七手八脚的抬着晋王进入政事堂旁边的偏殿,太医也匆匆忙忙的赶来。
仅仅这一会儿时间,晋王的嘴唇已经开始发乌,全身瑟瑟发抖。
“太医,这是什么毒?”
“微臣……暂时诊不出来。那只毒虫也没见过。”
“什么诊断不出来?简直是废物!”
不久,正个太医署的大夫都宣进了宫,后宫的妃子们也一起哭着跑来。整座偏殿乱成一片。
一个时辰后,晋王薨逝于政事堂偏殿!连遗诏都没来得及立。此事给后来的袁氏诸子争夺王位提供了借口。消息传出,国人哀痛不已。纷纷咒骂靖平公主的阴险毒辣。陈晋两国的宿仇进一步加深。
☆、21第二十一章殷殷离别
隔了几日,晋王殡天的消息传到了陈国——这又是另外一个版本:靖平公主好心送袁寅的尸首回乡,晋王见到儿子的首级悲痛欲绝病情加重,溘然长近。陈国百姓唏嘘感慨的同时也多少有些窃喜。至少短时间内不用担心晋国会举兵攻打陈国了。
陈梓坤伸伸懒腰再次去后园散步,这次她去的却是园林最西北角的一处极为隐秘的地方。此地分为内外两苑,外苑养的是梅花鹿、山猪等动物,内苑养的是蜈蚣蝎子甚至毒蛇等一些稀奇古怪的动物。看守的人是两个不识字的哑巴。这个秘密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甚至连陈信和文丹溪都不知晓。陈梓坤兴致盎然的观看着自己的宠物。
国府后苑。
文丹溪正带着侍女亲自帮女儿打点行装,她指示着春草春芳赶制出几只背包,其中有两只是牛皮防水的。然后再命人将各式各样的药丸分类装好,干肉干粮也装了不少。陈信脸色阴沉的背着手在旁边焦躁不安的胡乱转悠。这么多年来,女儿从没远离过他们夫妻,如今突然要远行,他心里自然是万分的不舍。
“唉,你说这孩子脑子是怎么长的,她不是想当国君吗?我这位置让于她不就行了?非要往外跑,外面多危险哪。”
文丹溪一边忙碌一边安抚他:“你就别操心了,俗话说,大胆天下去得,小心寸步难行。她也该出去见见世面了。多认识一些人,看看别国的风土人情,老是窝在陈国这一亩三分地上怎么能行。将来若是即了位,除了打仗就没机会再出远门了。”
陈信又烦躁的转悠了几圈,最后只好自我安慰道:“嗯,她若是能顺便拐带个女婿回来,倒也不枉此行。还有啊,我得去告诉她,路上若是碰见英雄救美的事,一定得抢着做。这可是我们陈家的独门秘诀,当年义父救了义母,后来我又帮了你。这叫老猫房上睡,一辈传一辈。”
文丹溪:“……”难道二病真的会终身相随吗?
陈信看着老伴那种神情,便知道她不认同自己的话。心里不禁有些憋闷,甚至还有一丝曲高和寡者的孤独感,为什么自己好心传授经验,她们娘俩都不信呢?
陈信甩袖起身,进去换了一身常服,戴着一顶毡帽,面色不佳的冲文丹溪说道:“老伴,我出去逛逛。”文丹溪忙放下手中的活,一把扯住他正色训道:“你别以为我不知你想做什么?你每回都背着我去喝酒。早给你说过了,喝酒会伤身。唉……”文丹溪说着说着不禁有些生气了。他常年征战在外,年轻时倒没察觉出来什么来,如今年纪一大,以前积累的毛病一点点的都出来了。先是背上中了毒箭,虽然抢救了过来,可是身体毕竟受了损伤。接着又生了背疮。 后来又添上诸如咳嗽腿疼等一堆毛病。偏偏陈信还不忌嘴,当她的面是一套,离了她又是一套。
文丹溪看他一脸的不服气,忍着气放柔语调,整理着他的衣领继续说道:“你一定要好好保重,咱们还要等着抱亲孙女呢。 梓坤这个莽撞的家伙,若没有你这个当爹的管着她,以后还不反了天去。”
陈信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是啊,这孩子就听我的。”
“你再瞧瞧跟你同龄的人已经有几个撒手去了,还不够引起你的警醒吗?”
说到同龄人故去,陈信猛然想起了一个人——袁荣熙。想着想着,他的面色骤然一沉,揪起毡帽扔到地上,怒气冲冲的骂道:“我记得要给你说这事的,结果一回来就听你说宝儿要远游,气得都忘了。”
“怎么了?”
“还不是那个姓袁的,我今日微服去酒肆喝酒,结果却听人说那姓袁的是我们梓坤放毒虫咬死的。开什么玩笑!是他自己不自重,整日到处掘坑,累病了累死了,就赖到我们梓坤身上,我们的女儿虽然狠了些,可是却是个光明磊落之人,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文丹溪目光微闪,一语不发。
‘哎,你说是不是啊?“
文丹溪连忙转移话题:“行啦,咱们不提他了。”
“嗯嗯,不提他。还有啊,自从承嗣那件事后,我总觉得三弟四弟他们对我的态度都不大一样了。这都叫什么事啊。”陈信颓然往椅上一坐,一脸的黯然。
文丹溪摁着他的肩膀喟然一叹:“这还不是朝中那些文臣们要你从他们的儿子中过继一个过来,大概他们是怕将来梓坤对承业承广他们有成见吧。想开了就好了,情随事迁,人随物移,这都是必然的。”陈信沉重的点点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国君要自称孤和寡人了,原来,走到这一地步的人,就算你不想孤独也没办法,周围的人总是不自觉的在远离你,防着你。我们五兄弟的感情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不分你我了。”
两人默默无言,室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压抑。
三日后,陈梓坤带着郑喜文杰陈剑陈光等一帮心腹侍卫殷殷道别了父母,开始出发前去魏国。此时正值破晓时分,晨光熹微,一轮红日将出未出。整个天地间散发着勃勃的生机。陈梓坤抬头看着东方的天空,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豪情和期待。
其他人脸上也充满了年轻人出远门时的那种新奇和兴奋。
文杰问道:“公子,咱们真的要去松山书院吗?”
陈梓坤点头:“自然,天下人才多在中原,中原人才又多在松山书院,必须要先去那里。”
☆、22第二十二章守株待兔
陈梓坤一行人全部化妆成普通游学士子,跟着商队前往魏国。陈梓坤化名王坤,为了方便她也学文杰女扮男装,将头发用黑色簪子随意绾起,身穿一袭青色袍子。她容貌相肖父,五官开阔大气,这么一装扮,一个英武挺拔的士子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郑喜拱手打趣道:“公子您真是芝兰玉树,意气风发。”
陈梓坤得意的昂昂脑袋,右手一伸:“把本公子的扇子拿来。”
文杰憋着笑提醒她:“公子,都十月份了,扇子就别用了吧。”
“哦,那就不用了。启程。”
众人齐声答道:“是。”
商队共有三十多人,马车二十多辆,里面多是从东虏倒来的皮子虎骨等物。其他大宗货物多走玉河水路。陈魏两国除了几年前有局部冲突外,一直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争。所以这几年来两国商旅往来十分频繁,他们这样的队伍一点都不扎眼。
陈梓坤随口对郑喜说道:“你看魏国百姓衣着多光鲜,不如让你娘把布庄开到大梁算了。”
郑喜笑道:“这事我还真提过,可惜,我娘最近身子不方便。只能再等等了。”
陈梓坤打趣道:“你们家真是一派兴旺啊。”
郑喜却正色答道:“对于我们寻常人家来说,兄弟姊妹越多越好,公子可与我们不一样。说句不当的话,公子若是有了亲兄弟,事情就愈发复杂了。”陈梓坤笑而不语。转头看着路上络绎不绝的行人,一脸的深思。
魏国不愧是天下第一强国,国富民殷,看这往来的民众便可窥一斑而知全犳。魏国的国君魏文王志在经略中原,忙着变法新政,对于他眼中的西陲小国——陈国,并不怎么放在眼里。最主要的是陈国就像一座屏障,为魏国挡住了东虏的侵扰。所以这些年来,魏文王时不时拉拢一下陈国。即便是陈晋两国打得你死我活之时,魏国朝臣中有人建议趁机攻打陈国边境,魏文王也依然没有同意。应该说,魏文王是一个有大格局大志向的君主,魏国在四国中国力最强,它占据着农业最发达的中原地区,而且谋臣如云,猛将如林。若他只是个目光短浅的好战之君,其他几国会暂时会不得安宁。但他如此锋芒暗敛,却更加让人不安…… 时不我待,她要抓住这个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