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氏在席云芝震惊的目光中,收回了自己的大脚板,耸肩道:“我这脚一看见装模作样的女人就想踹,多少年了,就是忍不住。”
席云芝见她明明一副得意的神情,却硬是要做出‘没忍住’的痛苦,不禁被她逗得掩唇笑了,见席云筝从地上爬起来,华丽的衣服也刮破了,高束的发髻也凌乱了,四周围的看客们全都憋着笑,对她指戳着,席云筝觉得丢脸极了,恼羞成怒,让丫鬟叫了府卫进来,当场就要吧席云芝和甄氏抓起来报仇。
却被甄氏一吼,吓住了:“谁敢动我?我可是堂堂济王妃。”
席云筝这才抬手喝止了拥簇而上的府卫,怨毒的目光在济王妃甄氏身上扫了几眼,这才确定了她的身份,气愤不已的转身离去,盛怒中的她就连最基本的礼数都做不到了,很显然经此一役,她已经完全不怕在台面上得罪这位有名无实的王妃了。
席云芝对甄氏的见义勇为很是感激,觉得这个女人虽然外表粗糙,但内里侠气十足,不似寻常的大家闺秀,颇有一番铁腕。
甄氏也像是历劫归来,拼命吃着东西压惊,这一踹,让她将与济王吵架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满心满眼都是做了坏事之后的兴奋与害怕。
“她叫席云筝,你叫席云芝,我早该想到你们认识的。”甄氏坐在临窗的位置上大吃特吃。
席云芝则坐在一旁静静的喝茶,跟她解释其中关系:
“她是我娘家妹妹,她的母亲多年前在府中杀了一个婢女,恰巧被我看见了,如今这事儿被官府查了出来,我也被叫去官府问话,我实话实说,她娘就给定罪了。所以,她这会儿才会将怨气撒在我身上的。”
甄氏听后也很气愤:“哈,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总是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跟在蒙筱后头,看了就讨厌。”
席云芝听步覃提过蒙筱这个名字,她是敬王妃,蒙家这一辈出了两个德才兼备的女儿,一个嫁给了敬王,一个嫁给了太子,之前席云芝在街上看到甄氏对敬王妃的态度便知道,她是真的不喜欢敬王妃。
不过,想想也是,同样是皇家的儿媳,但敬王妃出入那般气派,而她却处处捉襟见肘,每日为家计操劳的同时,还要应对夫君的挥霍无度,两相对比之下,确实糟心才是。
席云芝感谢甄氏替她把抱不平,虽然很可能会因此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但她依然很感激,因为如今这个年头,能遇到一个像甄氏这样一心为朋友的女人实在难得。
甄氏吃饱喝足,席云芝又另外包了好多份点心和糕饼让甄氏带回府里,甄氏连声道谢,却是不推辞的,席云芝见她独自走去步家找她,便就让轿子直接送她回了王府,甄氏想邀她入内,却知如今府内有外事未处理结束,也不好安稳的接待客人,席云芝婉拒之后,她便也没有强留。
***
席云芝回到家中,见步覃的马已经拴在马圈里,知道他已经回来,不自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生怕还有指印残留,席云芝便没有先去书房找他,而是先回了房,照过镜子之后,发现脸颊上并未留下什么痕迹,这才放下心来。
正要转身,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冷硬的男声:
“今儿跟济王妃去哪儿了,怎么不带如意和如月出门?”
步覃一手拿着书本,穿着一身墨色常服双手抱胸倚靠在门边,姿势潇洒,端的是俊美风流,他就那样直勾勾的看着席云芝,席云芝被他问道愣了愣,这才答道:
“哦,济王妃今日有些心事,我陪她出去散散心,在茶斋喝了些花茶,便就回来了。”
席云芝抱着肚子,往他走去,边走边说,步覃站直了身子,张开双臂迎她,席云芝被他圈在怀中,两人间隔着个肚子,步覃低头看着她的肚子:
“倒是大了些。”
席云芝摸着肚子笑道:“嗯,前几天他还踢我来着。”
“是吗?”步覃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亦伸出手轻轻按在席云芝肚子上,温柔的说道:“下次他再踢你,你告诉我,我来教训他。”
席云芝失笑:“你想怎么教训,把他拎起来打一顿吗?”
步覃揉了揉她的后脑,扶着她出门,勾唇笑道:“那就先记账,等他出来再教训好了。”
“……”
***
席云芝短短一个月内,就已经入手三十多套大小不一的宅子,卖出了十三套,他又用赚来的钱,慎重选择后,买下了两间店铺试试水,觉得店铺买卖起来,确实比房屋要麻烦一些。
京城的店铺都在官府备过册,虽然也是民间买卖,但其中却牵涉了税收之类的问题,所以,一般店铺买卖的时间都较长,虽然回报也高,但较普通宅子风险也是较大的。
所以,她买了两间之后,便就就此打住,继续捣鼓京城百姓的房屋生意,因为手头有不少房子是空置的,在没找到买主之前,席云芝就先打算租掉一部分,这样就又是一笔收入。
这日步覃从外头回来,刘妈今日去外面逛了逛,回来晚了些,所以,现在还在厨房忙着煮饭,步覃便去房间找席云芝,没想到回到房中,便看见席云芝笔直的盘坐在软榻之上,软榻中间的茶几被她推到最里面,只见她面前放着算盘,周围都是一叠一叠的银票,步覃蹙眉走过去,拿起一张银票看了看,竟然都是五百一千两面额的大张,见席云芝算盘打的噼啪响,一本正经的神情在步覃看来可爱极了,她这幅模样,说好听点叫认真,说直白一点就是财迷。
等她打完算盘,算好了帐,步覃已经去了书房,席云芝将银票统统藏进自己的小金库之后,便才抱着肚子去书房找她家夫君报到去。
步覃站在书架前头翻找书册,见她入内,嘴角便噙着笑问道:
“算好啦?”
席云芝点头,心情大好的她走过去搂着步覃,点头道:“嗯。好了。”
步覃摸着她的秀发,说道:“十个人可还够用?不够我再派些给你。”
席云芝失笑:“够用了,你的兵总不能都调来给我做事吧。”
步覃看着她的笑颜,内心升起一股无比满足的情绪,足以让他将所有的不快都抛诸脑后,笑道:
“要不是我拦着,那些家伙一个个早就跑来你这里毛遂自荐了。他们现在都觉得将军夫人比将军好,将军夫人温柔,体贴,美丽,大方。”
席云芝被他说的笑了起来:“这些是他们夸我的,还是夫君你夸我的?”
步覃耸肩:“都一样。”
“不用那么多人了。十个正好,五个出去打探,五个替我出面交易,我连面都不用露,就能赚到钱了。当然了,我也没有亏待他们,没成交一笔,我就给他们五百两的佣金。”
步覃听了她的话,觉得这种条件,连他都有些心动了,不禁点头说道:
“看来……你这里的事儿,我还真得过段时间就换一批人来做做才行啊。要不然,可就真管不住他们了。”
席云芝不解:“为何管不住?”
步覃在她额上轻吻一下:“你开的条件这么优渥,活儿又轻松,其他人怎会不眼红呢?怪不得他们最近训练起来都心不在焉的。”
“……”
***
五月初,空气中飘着柳絮,春风吹送,粽叶飘香,家家户户都在河中洗米,浸箬包粽子,迎端午。
步家的院子里也不例外,席云芝坐在椅子上,将浸在水中的箬叶拿出来摊平递给刘妈,如意和如月则一个蹲在井边洗米,一个将洗好的米端来倒入刘妈面前的大瓷盆中。
原本步家人少,也不需要包裹太多的,但是,席云芝想着步覃手中的兵,一个个背井离乡,自然是吃不到家乡的粽子的,便就决定提前多包一些,到端午那日,叫赵逸和韩峰回来取到营地,给将士们尝个鲜也好。
再加上她初来京城,虽然没几个朋友,但济王府那里还是要打点一番的。
这么安排好之后,席云芝在包裹好第一锅粽子之后,便就让如意取了一只五彩竹篮,将一个个胖乎乎的粽子从锅里捞出来,放入篮子,再用棉布盖好,她便带着如意出门,将这些粽子亲自给济王妃送过去。
济王妃听了门房通知,亲自到门口迎接席云芝,两个女人不过三五日未见,便就一副想死对方的模样,拉拉扯扯的就进了王府。
席云芝没有见过王府是什么样,但她可以肯定,济王府一定是所有王府规格中最小的一座。
因为就只有三进三出八套间,甚至还没有席云芝此时手中的房源面积大,王府里的布置也很一般,但可以从王府的布置中看出女主人的兴趣爱好,所有的布景,都是图个样子,做工和材质,甄氏却是不慎在意的,她不在乎东西是不是名匠做的,也不在乎东西的材质是不是上等,她要的只是一个‘有’字。
相处了这么久,席云芝多少知道一点甄氏爱攀比的个性,旁人‘有’的东西,她也一定要‘有’,就算是假的也罢,做工不如人家也罢,只要有就行了。
她直接将席云芝带到了她的主卧房中,席云芝还没落座,便看到她的卧房中摊满了衣裙,甄氏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呵,十日之后,有一场牡丹大会,城中的贵女贵妇都受邀参加了,我正在挑选衣服呢。”
甄氏将席云芝请入坐,席云芝微笑着问:
“牡丹大会是做什么的?”
甄氏见她不懂,便就知无不言的解释起来:“就是每年皇家都会举办赏花宴,一年有三次,端午这回是第一次,城中贵女和贵妇都会被邀请参加的。”
见席云芝脸上稍稍露出懂了的神情,甄氏怕她尴尬,便又迫不及待的补充道:
“这些请帖都是按批发的,你初来京城,怕是要晚一些才会收到。”
席云芝笑着摇头:“我又不是贵妇,他们请我做什么?”
甄氏对她摇摇手指:“那是你不知道,从前的步家有多鼎盛,若是步家的媳妇都不是贵妇,那整个京城便就没有妇人敢称一个‘贵’字了,就好像从前的步老夫人和步夫人,她们婆媳二人就都被册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呢。”
“……”
席云芝也听说过她的婆婆与太婆婆,这两个命比金贵的女人,生在那个步家如日中天的时代,只可惜她们都去世的早。
又在济王府逗留了会儿,席云芝便提出告辞,甄氏挽留她在王府住些时日,席云芝也以肚子太大不方便为由婉拒了。
回到家中,刘妈便充当了留在洛阳照应的堰伯的管家角色,给席云芝送来了一封白底金纹的精致请柬,席云芝接过后,便就打开,‘牡丹大会’四个字映入她的眼帘……
☆、第55章 敲打
席云芝将请柬捧在手中;从头到尾看了看之后;在署名处看到一个落款章印,孤芳山人。
听甄氏说;京城的贵女圈流行给自己取一个雅号;其他人,可能席云芝都不知道,但这孤芳山人,却就连她这初来京城之人也知道。
太子妃蒙涵是京城第一才女;其三岁识字;五岁作诗,十三岁以一首天真赋横扫京城贵女圈,成为家喻户晓的才女,她曾表明自己不愿困足朝堂后宫;更喜悠闲山人生活,并为自己取了雅号,就叫孤芳山人。
牡丹大会名媛云集,还是太子妃,也就是未来的皇后娘娘亲自举办 ,只要是想混迹京城贵女圈的大家闺秀或高官夫人,都不会放弃这种难得一见的机遇,若能到太子妃面前去混个眼熟,说不得今后还能为自己,为夫家谋得些好的出路也说不定。
席云芝不知道,这种金贵的请柬怎么会送到她的手上。
将请柬合起,递还给了刘妈,刘妈不懂其中意义,只觉得这请柬摸在手中都能够让她的手顷刻变得值钱一些。
晚上步覃派人回来传话说不回来吃饭了。席云芝便就没有等他,早早吃了些东西,便就回房去了。
她坐在烛光下穿针引线,前几日描的花样已经完成,可以开始绣了,房间的门却被人推开了。
步覃的脸色有些红,像是喝了些酒的,席云芝放下针线,便迎上前去接过他解下的腰带,果真闻到了一股重重的酒味,嘴角含笑问道:
“夫君从不在外喝酒,今日倒是奇了。”
步覃像是有些头疼,坐到圆桌前指了指茶壶,席云芝便会意给他倒了一杯香茶,步覃喝了一口后,才对席云芝回道:
“嗯,跟人……商量了些事。”
席云芝见他目光有些迷茫,不禁问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步覃将杯子放到一边,自己则趴在了桌上,像是很苦恼的样子,埋头犹豫了一会儿后,才又说道:
“不是好事。”过了一会儿后,才又加了一句:“但也未必是坏事。”
席云芝知他此时正在苦恼,仿佛正做着什么难以抉择的事情,她不知事情始末,也不好随意出言宽慰,只能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