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怎么说,这货都是冰魄的首领,他死了和一个普通杀手死掉,还是不一样的吧。连一向温软好脾气的师姐们都面色沉重……我根本就支撑不住这种场面好吗?
“师姐!”我招呼了她们一声,弄沉先走了过来:“你跑来啦?”
我点点头,从裙带上系着的小盒子中取了一颗珠子给她:“昨儿陆慎给我的,让我拿给你们,说是……唐雪燕他们下葬的时候陪进去。”
“啊?”师姐一怔:“这个珠子有讲究么?”
“就是那什么返魂珠什么的。”我答:“他说其实没有用,可是唐雪燕对这玩意有执念……”
“嗯。”师姐伸手拈过了珠子,道:“我知道了,你若是以后有心思,回冰魄来看看也好。我和师父师娘是一直都在——说起来你们打完仗会回长安是不是?让似初那个家伙死回来一趟!出去就不回来了,唐雪燕马上就……她都不在……”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师姐她们都不知道师父的事儿,一时之间也没心思说,只觉得心里一酸,就这么点头了。
所谓人伤世事,大概也就是这样。你看着所有的事情一一变成当初所无法料想的情况,却不能让它们有任何的改变。
从我进冰魄到现在,已经十几年过去了。站在原地,看着冲我挥手的人群渐渐远去,我知道自己再也不会是个杀手。正如昨日清歌师弟出了房门后才低声叮嘱我的那样——我的右手虽然不会失去知觉,但却已经不能提携重物,更遑论舞刀弄枪。
“能活着就很好了,师姐。江湖这种地方,能走出去就别回来。”昨日他说过,然后离开。
如果现下让我许愿,我但愿这帮家伙都能老死在榻上。
朵酿师母留下的药效果果然很好,虽然小陆腰背上被那四十军棍打得是一片血肉模糊,然而涂了药之后好得倒是挺快。
“你的伤好得那么快是天生身体好么?”我嘴贱问了一句。
“不是,这次是药好,上次……唐雪燕那一刀大概是瞄准了刺的。虽然很疼,但没出多少血,愈合也快。”小陆有点出神,许久才又道:“那时候还要耿耿于怀,倒是我小气了。虽然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他到底怎么想的,但……痴情的人,未必是人人都能懂的吧,这么想便觉得无所谓了。”
我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有些人就这么走了,然而他所留下的痕迹,却仍然存在着,时不时还会闪现出来。
那是这个人,这个独一无二的人,在世间存在过的证据。
这样的想法在几个月后的东都洛阳再次进入我心间。那时东都刚刚光复,居民仍未迁回城中。我随着小陆他们进城,触目所及,尽是残墙断壁。这百年来未受战火波及的大城,如今全然不像样了。曾经的重重宫阙外荒草丛生,而民房府衙,更是破旧凋敝。
那些叛军在这里的时候,难道只会掳掠抢夺,一点正事都不做吗?!
我看着小陆握着马缰的手攥得越来越紧。终于,在一片断墙下他跳下了马背,伸手刨挖着那片土地。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看他的神情不乐也不敢多问,只能看着他折腾。待他终于停手时,掌心里躺着一块银色的裂甲。
“这是什么?”我问出口便觉失言,这颜色我再熟悉不过,慕容的铠甲小陆的铠甲老崔的铠甲统统都是这色儿的。
“和我住一顶军帐的战友,他的甲。那天我们在这儿和叛军肉搏,晚上发现他的甲被砍缺了一块。”小陆的声音里有种沉沉的压抑:“原本说是打完仗可以向军需官要套新的,然而……那天晚上,敌军偷袭,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我突然就觉得心头塞了什么东西。洛阳于我只不过是见过的繁华,但对小陆他们来说,却是曾经用生命捍卫的地方——那么多袍泽战友捐躯于此,他看到那些废墟的心情,只怕比我更沉重百倍。
我想说笑,想逗他开心,可是却什么都说不出。
“明天随我去天策府吧……带酒去祭典他们……”陆慎苦笑:“这次我不喝,可就没人捏着鼻子灌我了。”
然而当时沉浸在忧郁中的我还真没想到,第二天,在各种郑重地回天策府故地祭典之后,还真有人捏着陆慎的鼻子把他灌醉了……
事情说起来就略微有些神奇。我跟小陆两个人去天策府,却很是英勇地没有带水,半路路过一户农家便进去要水——好巧不巧,他一眼就看到院子里有一杆枪。
那枪我也认识。天策府天枪营的制式武器……于是在那农人端着水出来的时候,陆慎几乎是疯狂地抓住了人家:“这枪哪儿来的?”
我真怕那老农随口一句捡的,那肯定会让小陆胸闷上一两天,不过这老爷子显然是历经风波已然淡定:“这是我孙儿的。”
当时我就傻了。就算这农人长得年轻实际老,他也不会有年纪足够当兵打仗的孙儿……陆慎也是一愣,只听那老农补充道:“这娃儿打小喜欢这个,前些日子拜了位师父,这是他师父给的……这位将军,您喜欢这个?听说这杆枪是我孙儿的师父用过的……”
“他多大年纪?”小陆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的表情可谓是“一亮”:“住哪儿?”
接下来的事儿就不用说了,我被小陆拖着在山路上跋涉了多半个时辰才终于见到那老农嘴上的“师父”。说起来这人也真会住,这地方当真算得上清幽。几间茅屋在树林之间掩映着,真是好景致。
然而这静寂突然被一声大喝打破了:“谁?!”想来屋中的人听到外头马蹄响了。
“……天枪营陆慎!”我看着小陆咬唇,看着他破釜沉舟般喊这一嗓子,看着他眼中的不安与希望——然后那茅屋的门突然打开,有人箭步而出:“陆慎!你小子还活着?”
我只觉那人眼熟,隐约在何处见过,陆慎却早已跳下马来:“一刀?”
“你怎么找来的?嗨,先别说,都这么晚了,咱们喝上点酒再说?”
我这才想起来这位是曾经无私地守护了受受师父一夜的那位军爷——果然爱护小动物有好报。
说起来我对老崔对慕容对一刀,都是相当感激的,毕竟是他们救了受受师父的一条命。所以,当听到那句“喝上点酒”的时候,我有意忽略了小陆转头向我投来的那堪称惊恐的目光。
说起来从他陪我回长安,在尉迟府中见了师父一面之后,就一直觉得我可以帮他挡酒——上天啊,男人的酒宴,女人是不能出席的啊!那次我千杯不醉般撂翻了尉迟将军纯粹是因为看到师父高兴啊。
没那个心情,我也是一杯倒……所以看着小陆鼓足了勇气干了面前一盅酒之后腼腆地对一刀一笑时我还颇为惊讶他居然能撑住,可之后他就摆了摆手,趴下不动了。
“还是不能喝?”一刀有点惆怅地看了我一眼:“他一直都没有练过酒量么?我都多久没喝过酒了。好不容易想一醉方休……这太不够意思了。”
“是的没错他的确是仍然不能。要不……我们就先告辞了?”
当时我以为告辞是个好主意,至少走了之后一刀不会有机会再拉着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小陆接着喝。但当小陆直接趴在我背上根本不动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决策错了。
好不容易回到洛阳城里,在已经破了不少的驿站歇下去,我觉得自己累得快死了。然而推开窗,便看到洛阳的月亮,特别美,明净如玉。
宛若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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