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云飞点头继续道:“你知道的,以我师叔的性子,为了药材,什么都能做的出来的。”
楼隐道:“我明白了,只是千机楼前些日子叛变,虽然镇压下来了,但是现在还在重新整顿之中,所有的信息整理之后送到我手上来,起码还要十天的时间。”
朔云飞点点头:“你自己小心便是,我这几天都在昭阳城,有事记得找我。我还有事情,便先走一步。”
楼隐点点头,又是一阵风过,朔云飞像是随着风一样飘得不见踪影。
凤奴低眉顺眼的给楼隐倒酒,乖巧的什么话都不说。
楼隐执着酒杯想了一会儿,忽然道:“你真奇怪,明明刚刚还在生气的,生气不敢隐瞒身份,生气我朋友随意闯进来,现在忽然就这样……”
凤奴笑意盎然道:“公子是客,我怎么敢置公子的气。”
楼隐道:“你现在肯定就是在生气。”
凤奴索性闭了嘴,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
楼隐叹了口气:“江湖上近五年崛起一个千机楼,千机楼中藏天机,整个江湖朝堂所有人的所有事在千机楼中都有记载,包括明里和暗里那些不为人所知的事情,便是因为这样,所以有很多人想要千机楼……消失……”杯酒一饮而尽,凤奴好像没有听一样,安静的再为他添了一杯。
楼隐却知道她全都听到心里去了,继续道:“千机楼千机公子的真面目鲜为人知,但是不包括他身边几个关系最近的人,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没想到他们会起反心,竟然里应外合出卖我的信息,还买通了枯叶阁的杀手想置我于死地。”
凤奴给她的空酒杯又倒满了一杯酒,楼隐把玩着酒杯:“那天正好在昭阳正好是六月初六……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说着又是一饮而尽。
凤奴依旧给他倒酒,什么都不说。
楼隐却已经有几分醉意了:“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想问的?”凤奴一挑眉,目光如电,“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的?”话音一落,自己都愣住了。
楼隐噗嗤一笑,觉得这句话好像是在委屈的撒娇:“我发誓,真的没有了。”说着还打了个酒嗝。
凤奴皱眉:“你不会喝酒?”
“会啊……”楼隐嘿嘿一笑,明显就是喝醉了,“怎么你不喝,都是我一个人在喝。”说完摇摇晃晃的给她也倒了杯酒,迷迷瞪瞪的送到凤奴嘴边。
凤奴看着楼隐,双眼迷蒙,好像是真的醉了,但是他真的会醉吗?怀着这样的疑问接住酒杯,偏着头问:“楼隐?”
“嗯?”楼隐抬起头,眨巴了两下眼睛,迷糊的看着凤奴。
凤奴饮下酒:“你为什么非要在我身边呢?”
楼隐闻言,委屈的放下酒壶,扭着凤奴的袖子:“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记得你?”凤奴放下酒杯,认真的端详着他,最终确定自己还是没有看到过这个人,摇摇头道,“我不记得了。”
“唉……”楼隐放开凤奴的袖子抱着酒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八年前啊……我最落魄的时候,饭都吃不上一口,差点饿死,可不就是你给了我半个馒头让我支撑下去了么。”
凤奴回想了一下,时隔太久,中间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她根本不记得这么件事情,要么是她忘记了,要么就是他记错了。
凤奴扒开他的指头:“不就是半个馒头么,你怎么就记这么久,估计人家根本就不在意呢。”
“不是别人,是你,是你。”楼隐固执道,“那时候你也是被人贩子买过去准备卖掉的,每天就给你们一人一个馒头,你说看到我快要饿死了,才将那个馒头掰了一半给我……那时候我满门被灭,爹娘被杀,一个好好的家支离破碎,也生无可恋了,但是就是那半个馒头,我才能继续撑下去,重整我楼家家门,也才有了现在的千机楼。”
凤奴最后道:“那整整八年,你怎么就能确定我是当年的那个人?”
楼隐嘿嘿一笑,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感觉。”
凤奴哭笑不得:“感觉能做准吗?”
“当然不能。”楼隐举手答道。
凤奴拍了他一记爪子,楼隐委屈的缩回手,摸摸被拍的手背,小声的凑到她耳边:“六月。”
“你说什么?”凤奴猛地抬头。
楼隐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眨巴着眼睛回到原来的位置坐好:“我听见他们叫你六月,那天我混在人群里叫你的名字,叫的六月,然后看到你回头了……那就没错了。”
凤奴道:“不止这些吧?”
楼隐迟疑。
凤奴道:“你要是不说,以后都不用来我这里了。”
楼隐果然上当,委委屈屈道:“我不是故意的……江湖庙堂成名的人的信息都有在千机楼……但是千机楼成立的时候,我第一个找的人就是你……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了,你别不理我……”
“你找我做什么呢?”凤奴复杂的看着楼隐。
楼隐正色道:“你救了我的命,我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啊。”
凤奴惊讶的看着楼隐,他还是迷迷糊糊的模样,一双眼睛也不复清明,但是看着人的模样不像作伪,是真的醉了的模样,凤奴就这样盯着楼隐,半晌才终于转开目光,端着空了的酒壶酒杯站起身来。
楼隐茫然的拉着凤奴的衣袖不让她走:“你去哪儿啊?”
“我把这些东西拿下去。”凤奴道,“你自己回去睡觉吧。”
楼隐嘟着嘴放开了手。
凤奴转身欲走,却感觉身后还是有一股力拉着,回头就看到楼隐揪着她的衣角,委委屈屈的看着她,等她回身,貌似还被吓了一跳。
凤奴无奈再重复了一遍:“赶紧松手,自己回去睡觉。”
楼隐摇头,固执道:“要是松手,你又要不见了。”那样可怜巴巴的眼神让凤奴难得的被触动了一下,俯身摸了摸他的头:“你自己回去休息,我不会不见的。”
楼隐瘪瘪嘴,最后还是在凤奴的坚持下松手点了点头。
凤奴松了口气,虽然他醉了,但是忽然知道这么些事情,和他共处一室,还是会觉得有些别扭。亲自将酒杯酒壶拿出去洗干净了放好,又在外面吹了会儿河风,才慢悠悠的回水榭。
却发现本该空无一人的水榭正中间趴了个白衣人影。凤奴散步病故走两步的走过去,摇着楼隐:“楼隐,楼隐?”
楼隐不满的哼哼两声,挥挥手:“别闹……”
凤奴哭笑不得,这么大个人,叫又叫不醒托又拖不动。
相较于其他地方,水榭临水,偶尔河风吹来很是凉爽,但是晚上的话却有些冷了,最后还是从床上拿了条薄毯子给他盖上,自己才回床上去睡觉。
楼隐一手捏着薄毯子,嘴角翘起。
一夜好梦。
☆、弄玉
凤奴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楼隐已经不在水榭里了,水榭光洁的地板上唯剩一条软乎乎的薄毯。
前厅悠悠然的传来人声,看了看天色,已经日上三竿了。凤奴在床上做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的起身来,心思不免有些杂乱。
红玉在衣柜里翻来翻去:“姑娘,一会儿要去北堂世子那里去,穿哪件衣裳?”
凤奴沉思了一下:“那件红底白滚边的。”
红玉应了一声,将衣服捧到凤奴跟前:“姑娘。”
凤奴看着红底的衣裳,双目无神,像是在发呆。红玉奇怪的唤了声:“姑娘?”
凤奴摇了摇头,甩掉纷乱的思绪:“泼墨呢?”
“哦,她给姑娘准备吃食去了。”红玉一边给凤奴整理着衣襟一边道。
凤奴道:“一会儿你们俩也好好收拾收拾,可不能寒碜了。”
红玉笑道:“我知道的。泼墨说,虽然生在这里,但是出去的时候也不能让别人小瞧了我们不是。”
凤奴道:“明白就好。”
红玉一边给凤奴梳着头发,想起一件事情:“姑娘,昨晚上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是你第一次登台出演,还有一件你猜是什么?”
“是什么?”凤奴问。
红玉欢喜道:“弄玉姑娘喜欢的那个公子,王雪城王公子,说是要给弄玉姑娘赎身,娶弄玉姑娘回家呢。”
“赎身,娶回家?”凤奴问,“正室还是偏房?王公子家里人同意了么?”
红玉的动作停顿了下来,泼墨端着两三个小菜过来说道:“姑娘糊涂了,在风雨场所呆过的姑娘,哪家愿意娶回去做正室啊。”
凤奴皱眉:“那弄玉就答应了?”
泼墨道:“这个就不知道了,大概还在考虑吧。”
“我打算答应了。”弄玉挥着帕子款款而来,在地板上坐下,昂着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笑道,“还是你这里清静。”
“我十四岁开始接客,第一个接的就是他,至今已将近两年了,说他喜欢我吧,但是这两年家里又已经有了一妻一妾,说他不喜欢我吧,三两天的都往纤舞楼来,每次找的都是我,这两年我大部分陪客的时间都是在陪他,昨儿个说他愿意为我赎身。”弄玉支着头道,“昨天一晚我都没睡着,就想着这件事呢,到底是跟了他去呢,还是就在这里终老。一直没想通。”
“我就猜到你在这儿。”抱琴和苏四娘也来了,苏四娘笑道,“一有烦心事儿,弄玉你还是喜欢往凤奴这儿来。”
弄玉笑,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笑到眼底。
苏四娘也叹息:“楼里的姑娘大都是走投无路被我捡回来的,弄玉是三年前被自个儿的爹卖的,那时候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了,现在好不容易被我养多了几两肉,又有人来打她的主意了。”
抱琴弄玉凤奴红玉皆忍不住噗嗤一笑,泼墨乖巧的端上一盘子点心一壶茶,给每人倒了一杯。
弄玉笑嘻嘻的拉着泼墨的手道:“我说,还是凤奴慧眼识珠,谁都没有发现厨房里的丑丫头这么拾掇拾掇,把胎记一遮住,也是个美人胚子,既乖巧听话又聪明的不得了。”
凤奴道:“抢了我的簪子,现在打起我身边的人的主意了,现在我没了这丫头可不习惯,每天都要用到的,我可不会把她给你了。”
弄玉撅撅嘴,抱琴正色道:“我直接问了吧,弄玉你到底怎么想的,真的打算随他去了么?”
弄玉咬着唇:“说实话,我不想一辈子都在楼里,不是谁对我不好,四娘抱琴姐凤奴谢书……你们我都不舍得,但是我也希望能够与自己喜欢的人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能够为他生儿育女,我的儿女不用被人家指着脊梁骨骂不知廉耻下贱胚子什么的。王家也算是书香门第,嫁进去,用些手段,抓着他的心,生个男娃,我下辈子也不用愁了,孩子再争气点,他的一辈子也有了。”
苏四娘和抱琴叹了一口气,凤奴道:“你说的没错,但是王雪城将你赎回去的之后,对你的喜欢还能维持多久,你能保证他在外面又没有其他红颜知己,或者他家里的姬妾你们可否能相处好。这些问题,你可有想过?”
弄玉像是一下子被问的懵了,拿着茶杯晃来晃去,抱琴和苏四娘也附和着凤奴的话。几个人一下子都忽然沉默了起来。
“你们怎么了?”楼隐笑着站在门边好奇的问。
凤奴不自然了一瞬:“你怎么来了?”
楼隐笑:“世子府差人来说,请凤姑娘过府。马车在外面等着呢。”
凤奴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最后对弄玉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最终最决定的还是你自己,这是关乎你一辈子的大事,只要对得起自己,将来不后悔就行,只是记得要三思而后行。”
弄玉挥挥手:“知道了,我再好好想想,你快去吧,免得人家世子久等。”
楼隐转头看了看还小声说着话的抱琴苏四娘她们,想到凤奴刚刚那些话:“你不赞成弄玉跟那个王公子走?我听楼里的姑娘们都说他的风评很不错,既英俊潇洒又是书香门第,弄玉能够嫁给他,就算是做妾,也是弄玉的福气,怎么你不愿意?”
“我愿不愿意有什么关系。”凤奴板着脸道,“最后做决定的又不是我。”
楼隐摸摸鼻子,换了个问法:“那要是你是弄玉,你会答应王雪城吗?”
“不会。”凤奴回答的斩钉截铁。
楼隐问道:“为何?”
凤奴深深的看了眼楼隐,楼隐被看得有些心虚,凤奴才转回头看着路道:“我小时候就听我娘说过,当时我爹曾经打算接她过府的,但是他府里已经有妻有妾了,我娘那时候就说了一句话我一直记到现在。”
“什么话?”楼隐好奇问。
凤奴道:“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
楼隐不说话了。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的走到纤舞楼的大门前,接人的小厮按照吩咐是来接凤姑娘的,但是忽然多出个男子,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凤奴白了眼楼隐道:“他是我的琴师。”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