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贞回过神来,吩咐道:“玲珑,还不煮茶去!”
司正女官在正殿上品着茶,搜查的宫女们一个接一个回来禀报,却都是查无所获,司正女官的面色也越来越难看,最后忍不住问道:“什么也没有?”
宫女们都无奈地摇了摇头,就在此时,一个宫女的声音在殿外响起,“找到了,找到了,我找到毒药了!”她兴奋地快步走进殿内,手里还提着一包东西,陆贞的脸色瞬时就苍白了,那正是自己之前用来埋乌头的手绢!
那宫女得意地说:“启禀大人,奴婢在青镜殿找到中查到了这个!”
司正女官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打开看了看,奇怪地问道:“这是什么?”
那宫女赶紧炫耀地回答:“奴婢在医书上见过,这东西是乌头,剧毒无比,能毒死好多人呢!”司正女官吓得手一哆嗦,赶紧收起了放在手绢上的手,疑惑地说道:“快去查查,看看这手绢到底是谁的!”
那宫女又讨好地说:“我已经问过一圈了,青镜殿没人承认。”司正女官哼了一声,“那就用刑,一定得审出来!”两人的一番对话字字句句落在了陆贞的耳中。听到用刑二字,她眼皮跳了一跳,再也坐不住了,咬了咬牙,站起了身,“不用审了,这张手绢是我的,乌头也是我的。”
这话声音不大,却震得在场的人瞠目结舌,嘉敏张大了嘴,顺势说了一句,“你……你居然是杀人凶手!”然后就晕倒在了地上,她的随侍宫女月华扑上前哭天抢地,一番做作,司正女官冷冷看了她们几眼,又对陆贞说:“陆大人,你必须要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贞想了想,此次事关重大,若是连累进去别人,也是有嘴说不清的,只能说道:“这些乌头是我埋的,但我敢对天发誓,我绝没有用它来害过人。”
话说到这里,司正女官沉思良久,也只能无奈地说:“此事事关重大,本座也不敢妄下定论。陆大人,你还随我一起去趟尚侍大人那儿,亲自解释清楚吧。”
内侍局娄尚侍得了消息,早就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了,这查来查去,竟然查到了她自己的人身上,真是晦气!她看着跪在堂下的陆贞,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陆贞啊陆贞,亏我平时还夸你聪明,你怎么能做出如此蠢事来!”
陆贞无辜地看着她,“大人,我真的没有用乌头害过人……”
娄尚侍看她还没明白,打断她的话,“这根本不是你有没有的问题!现在的麻烦,就是我们搜遍了全宫,就只在你那发现了见血封喉的毒药!”
陆贞苦苦辩解道:“尚侍大人!我与那位将军小姐无冤无仇,又怎么会想去害她?”
娄尚侍本来在堂上走来走去,此时停住了脚步,看着陆贞说:“那你给我解释清楚,你从哪儿找来的乌头?你拿乌头进宫来做什么?为什么又要把它埋在土里?”
陆贞吞吞吐吐地说:“我……我只是为了查验它的毒性,后来,我怕留着它们会出什么问题,这才特意埋了起来。”
娄尚侍长叹了一口气,“你这样做,简直就是欲盖弥彰!再说,你一个深居内宫的女官,到底为什么要去亲自查验乌头的毒性!”
她看向了陆贞,陆贞却说不出话来。娄尚侍催着她,“你说啊!”
陆贞内心一直挣扎,最后还是说:“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恕下官不能据实以告!”
娄尚侍气得不轻,看着陆贞说:“好,好,好,你倒是个硬脾气!”司正女官这时上前说:“大人,陆贞若是不招,按旧例,应当上刑。”陆贞不禁抖了一抖,看向了娄尚侍,娄尚侍想了半天,最终说:“好吧,交给你了!”
司正女官既然得令,带着陆贞就去了另外房间审问,“陆贞,我再问你一次,你为何在宫中私藏乌头?”
陆贞却还是坚持说:“我不能说。”
司正女官看着她,“那好,上夹棍。”两旁的宫女听到命令,麻利地取来夹棍套到了陆贞的手上,陆贞哀求地看着司正女官,“等一等,大人,我……我以后还要做瓷器,能不能不上手?”
宫女们住了手,询问般看向了司正女官,女官无奈地挥挥手说:“那就换脚吧。”宫女们立刻就将夹棍换到了她的脚上。女官一示意,站在两边的宫女将夹棍一拉,陆贞立时就是一阵惨叫。
司正女官又问她:“陆贞,你招不招?”
陆贞痛得满眼都是泪水,泪眼模糊地看着司正女官,还是那句话,“我……我真的没有给将军小姐下毒……”司正女官只能又挥了挥手,如是几次,房间里不停地传出陆贞的惨叫声。
娄尚侍在房间外来回地踱着步,耳边传来陆贞一阵又一阵的叫声,不由得心烦意乱,实在听不下去了,叫来了身边的腊梅,“够了!去把齐司正叫出来。”
腊梅立刻就进了房间,没一会儿,司正女官就一脸恭敬地跟着她走了出来,娄尚侍上前一步低声问她:“怎么样?”
司正女官偷偷看着她的脸色,无奈地摇头说:“她还是一个字都不说。”
娄尚侍也不意外,只是皱着眉问她:“你怎么看?”
司正女官早就想过怎么回答,现在被娄尚侍一问,谨慎地说:“依下官看,陆贞的确没有理由下毒,但,就算如此,也不能解释她为什么要在宫中私藏这么多的乌头。再说,即便她的确清白无辜,按宫规,私藏毒药,也是大罪。”
她这番话合情合理,娄尚侍仔细想来,若是自己护着她,也逃不了干系,叹了口气,“算了,再审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把她给我关进暗牢去,让她好好地想清楚,到底想死,还是想活!”
关进暗牢,差不多就是死路一条。很快陆贞就被两个宫女架着拖进了暗牢。迎面就是一股阴风,夹杂着湿气,伸手不见五指。那两个宫女开了牢门,将陆贞扔了进去,陆贞跌在了地上,只觉得触手全是水,一身泥泞,她刚刚受了刑,不能行走,勉强找了处略微干燥的地面爬过去,耳边传来那之前抓过自己的宫女的声音,“陆贞,大人们要你在这儿好好想想,赶快招供!”
陆贞仍是一言不发,那宫女冷笑地看着她,看她这么不知好歹,也不再说话,拿着蜡烛走了出去。牢里又陷入了一片黑暗,陆贞摸着自己红肿的脚暗暗吸着气,这次自己还能逃出去吗?
她锁在角落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远处隐隐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守门的宫女才进来道:“姑姑,您动作快点。”
陆贞惊喜地坐直了身子,果然听到了杨姑姑的回话声,“好,我马上就走。”没多久,杨姑姑就拿着一支蜡烛走了进来,陆贞激动地看向了她,“姑姑,您怎么来了!”烛光下映得她一张脸更加的苍白,杨姑姑心痛不已地看着她,“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陆贞苦笑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杨姑姑又说:“我一听到消息,就找了门路,这儿的宫女以前也是我教出来的。阿贞,情况紧急,你跟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根本不相信你想害死将军家的小姐!”
陆贞着急地解释,“姑姑,我真的没有害人。”杨姑姑问她:“那你为什么要在房里藏毒药?”陆贞冲她比画了个手势,等她走近了才低声说道:“前些日子我得到消息,说是我爹很有可能就是死于那种毒药,所以我才托人搞了些进宫,想自己验一验,看看到底是不是那么回事……”
杨姑姑恍然大悟道:“啊?那你招了就好了呀!私藏毒药虽然也是大罪,但总比谋杀罪轻一等!”
陆贞却为难地说:“我不能说。”杨姑姑又不解了,“为什么?”
陆贞小声说出了自己的顾虑,“牵连太大。我现在的身份,是已故防御使陆襄的女儿,根本没有理由去查验什么乌头!要是我从实招了,不但我的身份会暴露,就连帮我做官籍的高湛也会暴露!还有,乌头是杜司仪那边的人帮我搞的,要是被上面知道了,连他们也会……”杨姑姑张大了嘴巴看向她,陆贞又说:“我思来想去,只能闭口不说了。毕竟,他们没有我杀人的直接证据,最多判我一个私藏毒药之罪。”
杨姑姑见识比她深,忧心忡忡地说:“哎,你太天真了!这上柱国将军官居一品,他家小姐要是有什么好歹,宫里必须得给出一个交代,到时候要是找不到真正的凶手,你肯定会……”
陆贞知道她说的事情极有可能发生,只能惨白着脸说:“管不了那么多了,不管怎么样,我也不能拖累其他人,本来,我就不该找什么乌头!”
杨姑姑满眼怜爱地看着她,将手里提着的篮子里的食物一样一样拿出来,叹了一口气,“唉,算了,我去想办法!这些吃的你先拿着,一定得熬住了,别死在里头!”
陆贞看她准备走了,犹豫了片刻,叫住了她,“姑姑,你别告诉他,不然他会心里不安的!”
杨姑姑回头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陆贞,“事情闹得这么大,你以为他会不知道吗?”她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了尽头。
司宝司上下,此时已经乱成了一团,高湛被丹娘告知了陆贞的情况后,嘴上虽不好直接要人,但还是一路来了司宝司。玲珑最先看到了他,愣了一愣,叫了一声“殿下”。高湛认识她,知道她是陆贞身边亲近的人,拉着她到一旁小声问道:“闲话少说,我是来问你,当时那张凤尾琴,到底经过了几个人的手?”
玲珑虽是慌张得不行,但还是强撑着镇定答道:“我想想……琴是腊梅姑姑送来的,我拿过,陆大人拿过,然后我就直接送到了营造部,交给翠琅去描金漆、上弦油,可翠琅已经被司正司审过了,没什么问题。”
高湛却颇为细心,眉头一挑看向了她,“什么金漆,什么弦油?快把剩下的拿出来给我看看!”
玲珑赶紧把他要的东西找了出来,高湛接过手就递给了跟在他身边的忠叔,吩咐道:“忠叔,你派人去司正司,悄悄地从琴上弄点金漆和琴弦出来,再查对一下,看看和这里剩的是否一样?要是琴上有毒,这里没毒,那就说明琴是从司宝司送出去之后才被下的毒。”
玲珑明白过来他的用意,说不定陆大人就此有救了,惊喜地看着他。高湛看忠叔走远了,又对玲珑说:“走,带我去营造部看一看。”玲珑自然是满口地答应下来,引着高湛一路往营造部走,没料到刚走到后院,嘉敏却在这时走了出来,她一眼就看到了高湛的身影,不禁喜出望外,快步走上前去,拉着高湛的手大声地说:“太子表哥,你来看我?”
高湛还没回过神,嘉敏就已经滚进了他的怀里,眼泪滚滚而落,放声大哭,“表哥,吓死我了,她们……她们居然会杀人,我……我害怕啊!”
高湛看身边不少宫女都不怀好意地对他们两人打量着,不觉一阵尴尬,用力推着她,“嘉敏,别这样,快放开我。”
嘉敏却故意粘着他不放,口里撒着娇,“不,我不放!太子表哥,自打来了宫里,我天天被下面的人欺侮,被太后责骂,现在还有人要搜查我的屋子!我,啊啊啊……”她一边故作委屈一边抹着眼泪,余光还不忘记去看别人在看她们两人,心中一阵得意,又把哭声提高了几分。
高湛现在是站在原地也不是,走也不是。玲珑看出他十分头疼,出言帮他解围,“殿下,要不然你们还是回沈司珍的房间慢慢说吧。”高湛听她说得有理,站在这里只会让别人都看笑话,自己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也就答应了。
一行人回了嘉敏的房间,高湛好言安慰了她几句,玲珑在这时倒了一杯茶递给了他,他顺势就递到了嘉敏的手里,说道:“别哭了,来,喝点水。”
嘉敏心里一阵甜蜜,刚接了高湛给自己的茶,却看到他有想离开的意思,立刻将茶丢在了小几上,拖着高湛的手说:“太子表哥,你别走,我害怕,你多陪陪我嘛!”
高湛只觉得自己一个脑袋变得有两个大,用力甩开她的手,可是嘉敏却死死拉着他不放。高湛无奈地说:“嘉敏!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老是和我这样牵着拉着的,会叫别人误会的!”
嘉敏心想,我要的就是别人误会,最好误会的人越多越好。嘴上却说:“那又怎么样!你是我太子表哥!我才不怕别人胡说呢!”她看高湛一直没有责怪自己,松开手大胆地一把从高湛的身后将他抱住了。
高湛吓得一哆嗦,连忙去推嘉敏抱着自己的双臂,尴尬地说:“嘉敏,别胡闹了,再这样,我告诉你哥哥去!”他始终以为嘉敏是小孩子心性,所以才不知道这些忌讳。
嘉敏被他硬生生地推开,心里一凉,又听他用这些话来搪塞自己,心里岂不知他是为了那个陆贞,当下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