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里的桌子并不大,方苑霞叫丫鬓又搬出两张桌子并在一起,众人才得以坐下。
因为方苑霞特意嘱咐过厨房今天在她这里吃饭的人多,还有大少爷,所以掌厨的也算是拿出了浑身解数,做了六碟凉菜,八碟热菜,满满的摆了两大桌。
方少华就等着这一顿了,看到这么多好吃的兴奋地直拍手。方丽瑶挨着他坐,两个人年纪虽差了九岁,但一说起吃的就叽叽喳喳很是热闹。
方苑霞想趁机和圣藏影多说点话,却被这两个弟弟妹妹吵得耳根子不得情静,遂不高兴地说:「你们两个安静些,吃东西都占不住你们的嘴吗?」
此时,圣藏影对桌上一盘松子桂鱼赞不绝口,说道:「我若是也天天吃这些好吃的,我也能腾出嘴来,可惜我平时难得能吃到这些美食,所以我现在是顾不上说话了。」
听见这话,方苑霞侧目笑道:「你若是愿意,以后可常来府中走动,反正老太太和你爹也是故交,而且老太太常说你们圣家出的都是奇才呢。」
「奇才可不敢当,不说我们是那门歪道就好。」圣藏影笑着看向方少良,「少良就老说我承袭家业,开这个乐馆和不务正业也没什么区别。」
方少良正在慢悠悠地挑着鱼刺,圣藏影的话只是让他嘴角微微上挑了下,「你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不是就为了在仕途上能有所建树?现在窝在圣音堂里,你自己甘心?」
「你也读了那么多书,不是也不走仕途?」圣藏影反驳道。
「我不走官场之路,是我懒得应对官场人的那些嘴脸。」方少良说完,忽然将己经挑净鱼刺的一块鱼肉丢到曲醉云的碗里。
曲醉云本来安静地吃饭,见他这样丢过一块鱼肉来,免不得让她被别人注意,立刻皱起眉说:「我若想吃自己会夹,不劳大表哥费心。」
「人为鱼肉,我为刀姐。」方少良笑味味地看着她,「我只是想告诉你,这是我的做人原则。官场之中人人都为鱼肉,也人人都为刀姐,我这辈子是做不了皇帝的,而我也不想被人刀姐,所以,我宁可走商道,而非宫道。」
她心中温怒,这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往自己碗里布菜,纵然他装得一本正经,说得道貌岸然,也难保不被人看出疑点来。
曲醉云顺手夹起一块虾肉放到方少华的碗中,转移焦点地说:「少华,这虾做得不错,看你坐得远,大概是构不到吧?」
方苑霞却尖叫一声,「少华不能吃虾肉的!」然后飞快地用筷子将虾肉从弟弟的碗中拨出去,满脸不悦地说:「少华吃虾肉脸上就会起红疹。去年过年的时候就闹了一次,大半个月才好,你不知道吗?」
曲醉云尴尬地说:「抱歉,我真是不知道……」长时间特在西府,她本来就不大情楚东府的人和事,去年过年的时候……哦,那时候她感染了风寒,在府中休养了七、八天才好。更何祝,她本来就不常往这边走动,人家说闲事的时候她也没有留心听,就这么错过了方少华生病的消息。
但方少良却沉着脸开口道:「苑霞,即使她夹错了菜,总是一番好意,你刚才的举动却实在是有失大家小姐的风度,向你表弟道个歉。」
方苑霞紧抿着唇,很不情愿地说:「这又没什么好道歉的,若要道歉,该是她先道歉才对。」
方少良的胆色更冷了,将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掷,说话的声音虽不大,语气却很重,「原来如今我的话你都听不进去了,我这个当哥哥的还真是『脸上有光』。」
见气氛转眼问变尴尬,曲醉云忙笑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好好的一顿饭都能吃得让大表哥翻了脸?本来就是我有错在先,我先向五表弟和二表姊道个歉。」她举起桌上的小酒杯,「对不住二位的地方,我以酒赔罪了。」
方少良却伸手抓住她的酒杯,「不知者不罪,你道什么歉?」
这回方苑霞的脸色可就更难看了,娇嗅着强笑道:「少良哥哥怎么那么护着他啊?我还不是担心少华又犯了病,到时候忙前忙后伺候少华的人可不是表弟啊。他在西府里住着,万事不操心,可我回头怎么和爹娘交代?」
孙欣悦见好朋友受了责备,也忙为好友说情,「没事没事的,反正少华这不是还没吃吗?好好的别闹起来嘛。」
方少良依旧冷着脸,「云弟难得来东府这里吃顿饭,还要看你脸色,倘若把她吓得不敢来了,老太太要是问起,我怎么回答?」
「少了我这一顿,他也没少来啊。」方苑霞觉得自己在心上人面前被哥哥这样折面子,实在是备受委屈,也把筷子一丢,捂着脸,哭着跑回屋里去了。
方少良见她走了,对圣藏影使了个眼色,「你还不去安慰安慰?」
「你惹的祸事,倒让我未给你收烂摊子?」圣藏影无奈地苦笑,却也只得放下碗筷,跟了上去。
正犹豫着不知道自己是该留还是该追进去的孙欣悦,偷偷用眼角瞥着方少良,小声说道:「方大哥别生气,苑霞是真心敬重你的。不过今天好歹她是作东的,方大哥也该给她留几分面子。」然后她又看了眼曲醉云,忍不住又加了一句,「别为了外人,伤了自己兄弟姊妹的和气。」
曲醉云莫名其妙地被扯进这件事,心里本来就觉得无可奈何了,又听到孙欣悦说了这么一句话,不禁笑了,「大表哥,孙小姐说得很对。好歹你们都是方家人,何必为了『外人』闹不和?」
见方少良冷冷地盯着她,她别过脸去不与他对视。人人都知道她是「外人」,他干么当她的后台为她强出头?又平白地给她惹麻烦?此后方苑霞不是要更厌恶她了?
她正犹豫着是不是该起身离开这是非之地,沉迷于美食之中的方少华,却夹落了一个肉丸子,那肉丸子从桌上滚到地上,他见状,心疼地叫了声「我的肉丸」,然后便疾步追了过去。
这边方少良正低声对她说:「你先别走。」
她无奈地回答,「我不走,难道真要等她给我道歉?那事情就更糟了……」
两人说话时,方丽瑶却惊乍地叫道:「少华,别再往前面跑了!小心掉进池子里!」
没想到一语成截!那池边是个斜坡,方少华眼看着肉丸子滚下去,便伸手要去抓,却因此猛地跌了下去。
方丽瑶和孙欣悦不禁惊叫一声,「少华掉进荷花池里了!」
方少良猛然回头向池边看去,还没看情时,就见身边影子一闪,曲醉云己经冲到池边,奋不顾身地跳了下去!
那荷花池其实并不大,水也不算很深,只是蓦然栽进去,难保头不会磕碰到哪里。曲醉云脚底下踩着淤泥,艰难地站立着,她紧紧扒着池边,伸手一抄,将方少华揽进怀里。
此时方少良也己奔到池边,弯腰伸手,便将方少华接过未,但他立刻将方少华塞到旁边快吓傻的方丽瑶手中,再对曲醉云伸出手,「抓住我,上来!」
曲醉云抬头看向他一一那样迫切的眼神,满是焦虑和关心,此时的真情流露,应该是做不了假的,不由得心中一暖,伸出手让他的大手握住,他单膝跪在池边,一手穿过她的腋下,将她的身子向上一托,从淤泥中「拨」了出来。
方苑霞听得呼喊也顾不得闹小脾气了,和圣藏影一起跑出屋子,看到眼前这景象,吓得话都说不情了,「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云弟救了少华。」方少良整眉看着曲醉云那一身的脏污,「你这样子回西府去,肯定要被姑妈责骂,先跟我去换衣服。」也不管她愿不愿意,答不答应,他丢下这院中的一堆人,便将她拖出了彩霞阁。
寒月居的丫鬟们今天都在,骤然看到方少良拖着挥身脏兮兮的曲醉云回来,全都惊得直勾勾地看着两人,说不出话来。
红莺年纪最大,反应也最快,连忙问道:「表少爷这是……要奴婢去西府帮表少爷拿换洗的衣物吗?」
「去烧桶水让她净身,不要去西府拿衣服,会惊动姑妈,去我的衣箱里找一套合适的给她穿就好,与热水一并送到我房里来。」
曲醉云被方少良拖进屋内,极不情愿地甩开手,「放开,老这么拉拉扯扯的干什么?」
方少良本来一路都阴沉着脸,这时才又细细地看着她,忽然又忍不住笑,「你是周敦颐的拥护者吧?『出淤泥而不染,灌情涟而不妖。』那是周敦颐笔下的莲花,可不是你。是个人掉进荷花池里,都得弄成你这样。」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帮她解下外面最脏的衣衫。
见状,曲醉云红着脸,慌乱地推开他,「别动手动脚的。」
他柔柔说道:「虽然天气转暖了,但是那池子里的水怎么也是凉的,再加上这些陈年淤泥得有多脏?你不把衣服都换了,就算不生病也得臭死,乖,赶快脱了,你要是不好意思,我背过身不看你就是。」
曲醉云怎么敢信他的话,看了看旁边还有一间内室,便急急说道:「你让人把裕桶送到那里去,我去里屋洗,你别跟进来。」
方少良知道她害羞矜持,又提防自己,便点头一笑,「好,随你。」
寒月居的四个丫头连番忙括,总算是准备好了一大桶的热水,红莺找出一套月白色的衣服交给方少良,「上次大少爷说把能穿的衣服送给表少爷,奴婢都找得差不多了,只有这一套因为太新没舍得,就留下了,不过尺寸应该还算合适……」说着她又吐吐舌头,看了眼他。
他淡淡一笑,「你这抠门吝音的鬼丫头,再新的衣服,我穿着也小了,还留着做什么?但也好,命中注定她得穿我一套。」将红莺她们都打发走了,他敲了敲内屋的门板,「云儿,衣服到了,是我给你送进去,还是你自己出来拿?」
内室的门悄悄开了一条缝,曲醉云伸出一只手臂,「给我。」
她应是己经脱了一半的衣物,最外面的外衣已经褪去,里面雪白色的内衣袖口较短,此时伸手,袖子褪落一半,露出她皓拮如玉的一截小臂,光裸诱人,五指纤纤平伸在那里,似是邀约一般,令方少良忍不住摸了一把她的手臂,被她气得一手挥开,将衣服夺了过去,房门便又关上了。
片刻后,屋内传来水声,方少良知道是曲醉云在沐裕,他虽然有些心猿意马,但也不想在此时做个登徒子,便在屋中寻了本书,坐在一角默默去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水声渐止,然后又过了片刻,门晰呀一声地打开,曲醉云长发垂肩,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尴尬地说:「头发也脏了,我只能把头发简单梳洗一下,要干了之后才能盘头,所以得在你这里再多打扰一会儿。」
方少良微微眯起眼,看着她,伸出食指勾了勾,「过来。」
他这动作,这语气,这用词,太过熟悉,反而让曲醉云怕得又退回门槛后面,她警戒地看着他,「我告诉你,丫鬓们都知道我来这里,你别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他起身,逼近,一步,两步,然后伸手将她抓进怀里,「哪儿来的胆子?不怕我,也不怕那池水掩死你?嗯?」
刚才她跳到池里的那刹那,真的把他吓到了。他甚至失了平日的冷静头脑,那一瞬问以为她跳进的不是半人高的荷花池,而是一个无底的深渊。是什么让她在危险面前可以毫不犹豫,义无反顾?这个小女人的身体里藏着的那一份狠绝,是不是比他想像的还要难溯?
曲醉云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出他禁锢的双臂,无奈又生气地说:「堂堂的大少爷,只会耍无赖!」
方少良笑了,「你怕人耍无赖,还是怕我要无赖?」看着她穿着自己的衣服,那种感觉真好,少年时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大小适中,散落下的头发让她失了平日故作男儿英气的那一面,她的柔媚,她从不自知,但他却始终看在眼底,她的艳丽一日浓过一日。
旁人因为一直当她是男孩,所以对于她的纤细秀气都只当作是男生女相,偏偏他一眼就看穿,刻意探寻,终究被他发现答案。有哪个男人能像她这样有着妩媚情撤的眼神,清瘦柔婉的身形,偶一凝眸沉思,都自有风情。若她是个男人,他也情愿变成龙阳君,但他庆幸她不是男人,因为他想从她身上得到的实在是太多……
「以后再做危险的事情,一定要先问过我,知道吗?」他搂紧她,在她耳畔以低哑声嗓命令,带着威逼的味道,霸道十足。
「凭什么要问你?」被他这样搂惯了,但是穿着他的衣服被他拥在怀中还是第一次,既暖昧,又……说不情道不明的感觉,让曲醉云的心跳有些乱。他的气息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将她围困在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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