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自己变成了谋害皇上、罪大恶极的凶徒。
始料未及的发展令夏静双的头脑陷入了短暂的停滞,思维仿佛都走到死角,纠结着找不到出路,只觉得胸口莫名压抑和痛苦。
「不……不是我……」无意识地说出这几个字,连自己都辨不出自己的声音。
秋若云的睫毛略微垂低了一点,用他特有的平缓语气说道:「你自己说没有用,刑部自会查个水落石出。」
夏静双就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忽然觉得他变成一个无比遥远的存在。两人在压抑到极点的气氛中对视了很久,最终秋若云认输似的移开目光,转身对依旧稳稳坐在座位上的姜夫人说:「现在你可以押人了。」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姜夫人微微抖了一下,重新挺直腰杆,对候在门口的侍卫使了一个眼色。
夏静双闭上眼睛,平静地听着两名侍卫沉重的脚步声向自己靠近。她没有挣扎,任凭对方就像拎小鸡似的把自己从地上拎起来。她很想强装镇定地说一句:「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走。」但是被对方拎起来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双腿根本没有半点力气,不要说走路,就连站都站不稳。就这样,她没能实在装一下英雄的愿望,就像一条死狗似的,被侍卫架起胳膊,拖了出去。
经过杨青青身边的时候,「嗡嗡」作响的耳中隐约传来熟悉的声音:「静双,静双……」
音量不大,但却充满悲伤,夏静双可以感受到她是真心担心自己,快被冻僵的心终于恢复了一点温度。
「青青,不要怕,我是清白的。」夏静双回头用闪烁着泪光的眼睛望着杨青青,像是安慰她,又像是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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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夏静双记得并不清楚。只知道自己被两名侍卫架着,走了很长一段路。人流越来越少,光线越来越暗,气味越来越难闻。
最后,直到被狠狠扔进铺着稻草的牢房中,夏静双斜着身子摔到地上,这才终于被摔醒了,混沌的意识渐渐清晰起来。
身后传来铁链与铁栏摩擦的声音、落锁的声音、离去的脚步声。
接下来,世界变得无比寂静,静得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夏静双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衣服上沾了很多泥土和霉菌的混合物,都是潮湿的,无法轻易拍掉。
牢房中虽然铺了稻草,但是很多稻草被经年累月寒冷的露水濡湿了,以至于夏静双想找一个干燥点的地方坐下都找不到,最后只能坐在靠近有阳光落下来地方,让没有温度的光线照在自己身上,这样才能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连唯一可以带给夏静双一点温度的阳光都变淡、变暗,最后完全消失,四周变成了彻底的黑暗。
夏静双一直睁着眼睛,在黑暗和饥饿的折磨之中度过了漫长的一夜。
多亏了牢房的安静,让她静下心来想了很多事情。
在青州的时候,接二连三地遇到刺客;来到京城,刚进宫就遇到投毒案。这两件事明显针对的是秋若云,而不是自己。自己只不过很倒霉地每次都被牵连、误伤而已。现在秋若云认为犯人是自己,恐怕已有很多人认同了秋若云的猜测,但是只有夏静双自己无比确定——自己绝对没有下毒,绝对不是凶手。
也就是说,凶手另有其人——到底是谁?难道是秋若风?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皇上可是他的父亲啊,就算他性格再暴虐,也不至于对亲生父亲下毒手。况且今天在凉亭中,他怀疑秋若云是凶手后对待秋若云的态度,那绝对是把秋若云当成了杀父仇人——夏静双凭直觉感到他并非那么擅长演技的人。
但是,如果不是秋若风还能是谁?夏静双实在想不出答案。想必秋若云也和自己一样,排除了秋若风以后,只能想到自己这个嫌疑人了。
一夜之间夏静双憔悴了很多。天亮之后,狱卒送来了一顿饭,但是夏静双早已熬过了最饥饿的那段时间,如今看到食物反倒觉得没有胃口。
结果她吃了一半,剩了一半,静静地坐在墙角可以晒到阳光的地方等待自己的命运。
因为周围太静了,她忍不住不停地幻想,幻想突然有两名狱卒把自己拉出去斩首,幻想他们端来鸩酒逼自己饮下,幻想他们赐给自己三丈白绫。
想着想着,忽然有脚步声传来。夏静双猛地抬起头,以为自己幻想的一切就快变成现实了,然而她很快就注意到,那脚步声很轻柔,不像是那些恨不得每一步都在地上踩一个坑的狱卒。夏静双下意识站起来,向铁栏边靠近,想去看看到底是谁。
蜷缩了一夜的双腿已经麻得快要没有知觉,好不容易挪到铁栏边的时候,对方已经近在咫尺。
「静双。」杨青青的声音,短短两个字就已经红了眼眶。她把手穿过铁栏,紧紧握住了夏静双的手。
就在那一刻,夏静双的眼眶竟也红了。杨青青的脸被泪光模糊,变成了若干闪烁的影子。「青青……」她也紧紧握住了杨青青的手,感觉到对方的手比自己更加冰冷,哽咽着问,「你怎么来了?」
悦心站在杨青青身后,轻轻抚着杨青青颤抖的肩膀,担心地望着铁栏之后处境堪忧的夏静双。
杨青青回答道:「王爷帮我求情,我才能进来看看你。」
听到「王爷」二字时,夏静双愣了一下——不知道是靖安王还是祁文王。
她刚想发问,忽然眼角的余光中又一个一抹身影闯了进来。那身影太熟悉了,甚至不用抬头去看,仅凭感觉就能猜到对方的身份。
脖子就像生锈的机械,迟钝地扭转了一个微小的角度,挤干眼睛中的泪水,望着那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影——秋若云。
他迎着夏静双的目光又走近了几步,站在杨青青身后,拍了拍悦心的肩膀说:「先带你家小姐出去。」低沉的嗓音听不出他的情绪。
夏静双只觉得忽然周围安静下来,悦心扶着杨青青离开,她们微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很快就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男人的脚步声。很快,那名男子就出现在夏静双眼前——是冬子,还端来了一张椅子,放在秋若云身后。
秋若云无声无息地坐下来,隔着铁栏,望着前方蓬头垢面的夏静双。
夏静双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是来审问自己的,而且做好了长时间审问的打算,所以连椅子都预备好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夏静双重新冷静下来,拨了拨挡住额头的发丝,原地坐了下来。
先开口的人是秋若云。他是在良久的等待后,确定夏静双不会主动说话,所以才只好自己打破地牢中可怕的沉寂。「冷静了一个晚上,你有没有话想对我说?」不是夏静双想象中强硬的逼问,也不是动听的安慰,而是一句静如止水的问题。
夏静双苦笑了一声,到头来,还是要自己先开口。「有是有,不过一看到你,忽然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是不是很恨我?」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夏静双看到了一线生机。如果秋若云十分确定自己就是凶手,他就不会有此一问了。
夏静双轻轻摇头,说出真实的想法:「现在不恨,因为你不知道我的来历,而我身上的确有许多可疑的地方,如果换成我是你,也会做出与你一样的判断。但是,如果我把实话告诉你,你知道真相之后却依然认为我在说谎、我是凶手——到那时,我想我可能会恨你。」
昨晚她已经想清楚了,既然秋若云怀疑自己是因为对自己的身份有疑问,与其临时编造一些拙劣的谎言,还不如以实言相告——这是替自己洗清嫌疑最可靠的办法,同时也是最冒险的,所以必须谨慎——夏静双提出一个要求。
「我只告诉你一人,由你确定是否告诉其他人。」说话时,目光从冬子脸上淡淡扫过。
不等秋若云发话,冬子自己就离开了。地牢中只剩下秋若云与夏静双两人隔着铁栏遥遥相望。
夏静双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狠狠地下了决心之后才终于开口:「我——来自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夏静双要摊牌了哈,哼哼。周末快乐哈,没有好声音看的周五忽然好寂寞啊。唉~~~
☆、045 百口莫辩
夏静双看到秋若云的眼中闪过一抹不解,猜到秋若云第一个反应是把「未来」当成某个地名了,于是换了一个更加清楚的说法:「我来自几百年之后的世界。」这时秋若云才终于露出夏静双意料之中的眼神,混合了愕然和本能的怀疑。他轻轻抽了一口气,然后生硬地笑了一声,仿佛听到一个无稽之谈。
在接下来一炷香时间里,夏静双把自己的秘密全都说了出来。身世来历,家人朋友,如何来到这个世界,为什么冒着生命危险上玉山去找玉饰。她把自己身上所有令人怀疑的地方全都解释清楚了,没有一点漏洞。因为一切都是真实的,事实是没有漏洞的。
听着听着,秋若云的表情渐渐认真起来。夏静双可以感觉到他已经信了几分,但却依然抱着怀疑的态度。的确,就连她这个看惯了穿越小说的人都不敢相信这种事情会落到自己身上,更别提秋若云这个几百年前的古人了。夏静双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用最诚恳的语气,一点一点地解释他的疑惑,挽回他的信任。
该说的话全都已经说完,很久没有喝水的夏静双有点口干舌燥。她轻轻闭上嘴,等待秋若云的反应。
秋若云盯着她的眼睛,在无声的对视中沉默了很久,最终问道:「你真的来自未来?」
「你不相信?」夏静双可以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他怀疑的成分更大。
「我可以相信。」秋若云笑了一下,笑得非常冷漠,「除非你把这个解释清楚——」
他从身上取出一小叠纸,然后轻轻一抬手,把纸从铁栏的间隙之中扔到夏静双面前。夏静双认出那是什么东西后,心跳骤然加快。在此之前她一直非常平静地述说自己的来历,但是现在却突然乱了分寸,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这是在你房间里发现的。」秋若云用下巴指了一下地上的那叠纸。
心虚的夏静双不敢迎接他的目光,默默地低下头,望着面前那叠透出墨迹的纸——正是她离开青州之前,从靖安王书房中抄出来的那份地图。
「如果你真的来自未来,你抄青州军图干什么?几百年后的人,难道还想攻打青州?」秋若云尖锐地问,每一个字都刺得夏静双心脏剧痛。本来秋若云已经将信将疑,但是夏静双苍白的脸色后却突然加重了疑心。
夏静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反正不该说的都说了,也不在乎多承认一桩错误。追悔莫及的她抚着刺痛的胸口,痛苦地说:「我只是一时起了贪念,我想回到原来世界之后,凭借埋下的珠宝瓷器捞一笔横财,所以需要一张地图……」
要怪只怪自己当时得意忘形了,没有想到会带来如此严重的后果。然而秋若云的注意力却集中在另一个地方,他高深地问:「你还可以回去?」
「我刚才已经告诉过你,我冒死上山寻找玉饰的原因就是因为想回到原来的世界。只要找到那块玉饰,我就可以回去了,我就可以证明我没有骗你了。」说着说着,夏静双的语气微微急促起来。玉饰变成了她唯一的希望,不仅是送她回去的希望,也是争取秋若云信任的希望。
她用近乎绝望的口气说:「但是,我几乎把温泉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半点发现……」
这时秋若云忽然沉默,是一种非常突兀的沉默,一瞬间就令整个牢房的气氛变得十分压抑。
夏静双缓缓抬头,发现他依然直直地盯着自己,目光在晦暗的光线中仿佛具有了形体,夏静双下意识低头避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秋若云突然说:「好呀,那你就证明给我看。」
短短的瞬间,夏静双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听到「啪」的一声轻响,一样东西落在面前,她才蓦然醒悟。
深深地倒抽一口凉气,牢房中潮湿阴冷的空气全都被她吸入了肺部深处。彻骨的冰寒顺着血液流窜四肢百骸,令全身体温都骤然降低。她的眼睛渐渐睁大,不敢置信地盯着那个静静地躺在地上的东西——那是一枚圆形的玉状物,由两块半圆拼接而成,散发出淡淡的暖光,在昏暗的牢房中竟有些刺眼。
夏静双盯着它看了很久很久,最后终于确定那正是自己苦苦寻找的东西——可以打开时空之门的钥匙。
「为什么在你手上?」夏静双抬头茫然地望着秋若云,忽然觉得他深不可测。成为他的丫鬟后,夏静双有一种莫名的误解,以为他终于对自己敞开心扉,自己也渐渐开始了解他,但是此时此刻却蓦然发现,这个误解如此可笑。事实是他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