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绿云等人走了,阿桔看看内室,小声向蒋嬷嬷求助:“嬷嬷,我是不是得学很多礼节啊?”父亲是秀才,母亲整洁爱干净,姨母身为周家少夫人自有一番气度,阿桔知道她跟妹妹比一般农家女儿举止得体些,但跟真正的大家闺秀相比,差得远呢。
蒋嬷嬷早就想过了,笑着安抚道:“也不是太多,奶奶现在言谈举止便很好了,略加注意些,遇到寻常夫人太太都没问题,只是皇家规矩多,以侯爷现在的身份,日后赴宴可能会碰上公主郡主等人物,那就得学跪拜之礼了,路上嬷嬷再教奶奶,很简单的。”
规矩都是死的,大姑娘差的是眼界见识,这个急不来,好在大姑娘性子宁静,不像有些妇人,明明没有那份见识非要不懂装懂来显示自己不比旁人差,结果丢人现眼。
听她这样说,阿桔心里有了底,感激地道:“幸好有嬷嬷陪我,那种地方,我做梦都没想过。”
蒋嬷嬷摸摸她头发,语重心长地道:“大姑娘只需记住一句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人跟人打交道,多为利益,无论对方看起来多和善说得多好听,你别理会那些客套,只琢磨听她的话行事后对你对她、对少爷甚至赵家会有什么后果,再根据后果做选择,实在拿不准的先敷衍过去,回头跟少爷商量。无论在哪里,再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阿桔暗暗记下。
里面赵沉喊她进去。
蒋嬷嬷笑了,“行了,大道理有的是,往后咱们边看边学,奶奶快进屋去吧,你不在这几日,少爷用的饭都比以前少了。”
阿桔顿时红了脸,快步进了屋。
“跟蒋嬷嬷取经呢?”赵沉歪靠在被子上,笑着问她,说完伸出手,示意她去炕上。
阿桔月事在身也不怕他胡闹,乖乖上去了,坐在他对面。赵沉不高兴,起身盘腿而坐,再将人抱到腿上,这才满意,问她跟蒋嬷嬷都说了什么,她吩咐丫鬟时声音不低,他倒是听见了。
阿桔没什么好瞒他的,轻声说了出来。
赵沉很赞同蒋嬷嬷的话,那么多勾心斗角你争我夺,可不就是为了利益?当然,也是为了贪欲,贪钱贪色贪名声贪权势。他把自己想到的补充给她听,又道:“阿桔,到了那边,除了我跟娘,谁你也不要全心信任,包括蒋嬷嬷跟那四个丫鬟,人心易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利用你的信任反过来咬你一口,懂吗?”
阿桔怎么会不懂?
孟仲景让她知道了什么叫人心易变,如娘教了她什么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而赵沉……
他那些手段,比任何一个人都要阴险。
她唯一庆幸的是,赵沉只是为了娶她,他对她也是真心,至少现在是。
见她盯着自己出神,神色略显迷茫,赵沉忽然有些不安,亲亲她额头问:“想什么呢?”
阿桔摇摇头,真让他知道她也不敢完全信他,这人肯定要生气了。
她坚决不说,赵沉问不出来,很快就转移了话题,凑到她耳朵前一阵嘀咕。
阿桔越听脸越热,说什么也不肯答应,可惜男女力气相差悬殊,晚上歇下之后,还是被赵沉霸道又温柔地解了中衣,他用唇。舌攻城略地,她每一寸都失守。
一番忙碌,初八那日赵沉正式带着母亲妻子动身,辞别岳父岳母后,乘船北上。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说是在船上把事办了,还是在京城赵灰灰的老窝里?反正就是这两天,不过不要太期待哦,脖子以下你们懂的~~~
赵灰灰:我不懂,我也不想懂!怎么凸显我的战斗力怎么来!
正文 第46章
赵家车队在次日晌午到了济宁码头;行李搬运得费些功夫,赵沉请宁氏阿桔先行下车;去运河边上的茶坊用饭。
茶坊分两层;赵沉选了二楼最好的雅间;雕花木窗支了起来;对面便是浩淼的运河河水,在冬日暖阳下泛着粼粼波光。河风迎面吹过来,帷帽垂下来的面纱落在脸上;阿桔刚要撩开;旁边已经伸过来男人修长白皙的手,帮了她的忙。
想到婆母就在那边坐着,阿桔有点脸热;悄悄往一侧挪了两步;想离赵沉远些。
赵沉没有追上去,只是有些担忧地问她:“风大,会不会冷着?”声音很低很低。
阿桔摇摇头,她月事很规律,今日是第五天也是最后一天,几乎没有,也不是很怕冷。
赵沉看着她,很快又移开视线,指着江边景致一一给她介绍,明媚的光照着他俊朗的脸庞,嘴角微翘,凤眼里有意味不明的愉悦。妻子的身体,他再了解不过,看来这次不会再有意外了。
两人没看多久便坐回了宁氏身边,饭菜上来,一家三口心情愉快地用饭。
饭后继续歇了小半个时辰,陈平过来回话,行李已经都搬上船了。宁氏点点头,站了起来,一旁问梅蒋嬷嬷分别替婆媳俩戴上帷帽,不急不缓地出了茶坊。
河边停了两艘船,前面的精致些,供一家三口起居用,同船的只有宁氏阿桔身边的丫鬟并厨娘等人。大件行李都在后面的大船上,陈平领着一众家丁看守。
赵沉站在登船船板上,先后扶宁氏跟阿桔上去。阿桔第一次登船,新奇又紧张,不由反握了丈夫的手。赵沉看着她笑,阿桔垂眸,站稳后马上松开他,转身时目光无意落在岸边用来系缆绳的石桩上,上面一条凹痕,勒在那儿的缆绳正随着船身轻轻摇晃。
寒风萧瑟,心中离愁忽然又起。
阿桔抬头,看岸边,看远处的城镇天空,昨日她离了家,很快又要离开登州了。
“进去吧,一会儿就要开船了。”赵沉拢了拢她身上的斗篷,柔声道。
阿桔仰头看他,美眸里浮动着即将远行的茫然不安。
赵沉握住她手,目光温柔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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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临近朝廷大休,各衙门官吏都忙的一团乱,加之冬日天黑的早,赵允廷忙完公务从户部衙门出来时天已经很暗了。身边长随赵元快速替他披好斗篷,两人匆匆朝皇城外走去,路上遇到不少同僚寒暄,天寒地冻的大家都急着回家,彼此颔首便罢。
出了城门,自家马车已经候在外面,赵允廷利落上了车,赵元坐在车夫另一侧的辕座上,拢了拢衣领。马车很快动了起来,沉寂的官道上人烟稀少,几处哒哒马蹄声更添寂寥。
车里点着灯,赵允廷靠着车板闭目养神,等脑海里残留的公事彻底没了,他从怀里摸出一封信,再次看了一遍。信是前天到的,妻子初八出发,现在应该在船上了吧?当年送承远过去时他还晕船了,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那小子晕船的毛病是不是好了。
今天初九,再过半个月应该能到。
十年,跟她分开了整整十年,终于又能每天回府都能看到她了。
马车缓缓停下,赵允廷将信放回怀里,想到侯府里面的那些人,脸上再无半分笑意。
早有丫鬟匆匆去后院报信:“太夫人,夫人,侯爷回来了!”
欢声笑语的偏厅里,忽的静了下来。
秦氏原本正在陪太夫人说笑,听到丫鬟通传,情不自禁就朝门口望了过去。从宫变到现在,她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跟丈夫好好聚过了,几次忍不住去找他,他都不见。秦氏知道丈夫刚坐上户部尚书的位子,正是忙的时候,便没有去烦他,但今日丈夫特意吩咐一家人聚在一起,一定是他终于清闲下来,想好好准备补偿家人。
外面传来丫鬟们行礼声,秦氏忍不住正了正头上的红宝石凤钗,满屋灯光,都不如那鸽子血的宝石流光溢彩,再加上她那身大红绣富贵牡丹的缂丝华服,真是明艳不可方物。
只可惜是个缺心眼的。
太夫人收回打量儿媳妇的视线,嘴角嘲讽笑容一闪而逝。以前是侯府不如国公府,她为了儿子一直容忍秦氏的骄纵蠢笨,如今权势滔天的国公府只剩一个远在西北的镇北将军,在皇上心里的地位还不如他儿子,她自然没有必要再忍着这个害得他们母子离心的蠢妇。国公府内里再不合,好歹给秦氏撑了十来年的腰,现在秦氏祖父、二叔等亲人惨死,她非但半点悲痛没有,还以父亲与国公府断绝关系为由不守孝,还奢望儿子会好好待她?
“允廷回来了,你怎么还不传人摆饭?”在赵允廷跨进来的那一刻,太夫人平静地训斥道。
秦氏才刚刚看到自己的丈夫,知道他不喜欢她聒噪,她没敢出声唤他,只默默地凝望,希望丈夫能够看自己一眼,全部心神都在男人身上,并未听到婆母的训斥。
眼看太夫人冷了脸,秦氏身后的大丫鬟紫莹轻轻上前一步,笑着提醒道:“夫人,侯爷回来了,奴婢这就吩咐厨房那边把晚膳摆上来?”
她站的位置巧,正好挡住了秦氏的视线,秦氏有些恼她,却也点了点头,“快去吧。”说完马上朝对面望了过去,夫妻俩一左一右坐在太夫人身边。
赵允廷却并未看她,对上首的太夫人解释道:“衙门里事多,劳母亲久等了。”
太夫人慈爱地端详自己唯一的儿子,笑道:“没事没事,我们也刚坐下没多久,倒是你,别只顾着朝廷大事,你看你,越来越瘦了,一会儿多吃点,娘今晚特意让人炖了鱼头汤,给你好好补补。”
赵允廷笑笑,又陪母亲说了几句话,目光便投向左侧桌子前的三个子女。
次子赵清,年后便十五岁了,小时候常常跟在他大哥身后跑,当年他大哥离家时他六岁,应该有些印象吧?三子赵涵跟唯一的女儿赵沂都是九岁,只差两个月,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大哥,女儿还好说,三子,只盼承远见到这个弟弟懂事明理后,心中恨意会少吧。
趁丫鬟们摆饭时,赵允廷分别问了三个孩子一些话。
在外人看来,他有两个嫡子,而在赵允廷眼里,只有他跟她的孩子才是嫡子,其他三个在他眼里的分量是一样,不如长子,却也是他的骨血,尽管哪个都不是他想要的。
问完话,桌上饭菜已经摆好,赵允廷便示意众人开饭。
一时偏厅里只有轻微的用饭声,沉默之极。
太夫人上了年纪,饭量小,在饭桌上大多时间不过是陪小辈们用饭罢了。没胃口吃,心思渐渐就动了起来。儿子突然把所有人都叫过来,两个姨娘也摆了个小桌子,到底有何事要商量?这些年除了一些喜庆日子,再也没有过这种时候……
赵允廷并未让她猜测太久,等残羹冷炙端下去换上茶盏,他品了口茶,目光扫视一圈,平静地对太夫人道:“母亲,十月里承远已经娶妻,承文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今日起府中上下便改了称呼吧,少字去掉,按排行直接称爷。”
此言一出,秦氏脸色大变,好端端的,怎么又提那人了?
太夫人脸色一点都不比儿媳妇好看,猛地放下手中茶碗:“承远是侯府嫡长子,怎么他成亲我这个当祖母的什么都不知道?允廷,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你是想气死我是不是?”声音严厉,落地有声。
婆母发了脾气,秦氏面色好了些,盯着丈夫看他怎么回答。她右后侧小桌前坐着的万姨娘周姨娘不约而同朝自己的孩子看去,心中各有思量。而那边桌子上,赵清一身青袍端坐,虽然没有笑身上却有种喜意,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他的愉悦,赵涵嘴角则翘了起来,好奇又期待地看着父亲,唯有梳着丫髻的赵沂面露茫然,好像已经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哥哥。
赵允廷很了解自己的母亲,知道她并不在乎长孙成亲与否,只是生气她没有得到消息,便有些无奈地道:“母亲别急,这事我也是今日才知道,他在乡下住着,自己看中了一个秀才之女便直接娶了回来,真是胡闹……毕竟是明媒正娶娶回来的,也只能这样了。母亲,之前承远自己不愿意搬回来,现在既然已经成家,我会派人去接他们,总不能让赵家的嫡长孙也生在外头。”
太夫人沉默了。
长孙为什么走大家心知肚明,不过为了好听,对外只说孩子不懂事不肯住在家里。她不喜欢那个不知用什么狐。媚手段勾得儿子一心扑在她身上的短命前儿媳,对前儿媳生的忤逆不孝的长孙更没有半点好感,只是,赵沉毕竟是赵家的嫡长子,他自己不愿意回来可以,她身为祖母,却没有道理阻止他回来。罢了,烂泥扶不上墙,堂堂侯府嫡子竟然娶了个秀才女儿,回来就回来,她正好看热闹。
飞快扫了一眼秦氏,太夫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这孩子,从小就执拗不听劝,我这边都给他准备好了几个人选了,他竟然一声招呼不打自己娶了妻!他自小不亲我,不把我这个祖母放在眼里也罢了,你对他掏心掏肺,他怎么连你都不告诉?快接回来吧,承远才十八,你好好管管,兴许还能改好,届时你给他谋个差事,免得他继续游手好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