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小心翼翼的温柔,阿桔愣住了,呆呆地等着他结束。
赵沉两边都安抚过,最后亲了亲她脸,然后一边顺着她长发一边道:“从你们家回来再告诉她们吧,外院的小厮我自有安排,内院这几个都是用惯了的,如果你没什么不满意的,咱们都带过去,总比到了那边都用生人好。”
她带过来的三人,蒋嬷嬷不必说,简直是意外之喜,即便只是普通的宫女,能从那吃人的地方活着出来,本身也不普通了。绿云碧玉年纪小些,却被蒋嬷嬷调。教地进退有度,规矩礼数照着侯府稍微再改改就能用了。他这边,锦书锦墨是母亲指点过的,三年来规规矩矩没有犯过错。锦墨,心思稍微活泛点,好在知道克制,只要她一直守本分,回侯府后能管事就继续用着,帮不上阿桔什么忙过两年便放出去,若是敢动别的心思,他便用她指点阿桔。有些事情不是事前提醒就管用的,他不会让阿桔吃一堑,但得让她看到。不是锦墨也会有别的小鬼,总得让阿桔警醒些,学会防人。
跟着又与她说林家那边的事,“我让陈平把姨父姨母请也过来,这种大事情他们理应知道,我当面说了,免得岳父还得转述一次。姨父见多识广,回头咱们走了,岳父有什么不明的地方,姨父也能帮岳父出出主意。”
他想的周到,阿桔乖乖听着就行,等他说完,外面又亮了些,她试着离开他怀,“该起了。”
赵沉有点舍不得这样静谧安好的气氛,抱着她想再赖一会儿。
阿桔笑他:“起来吧,别让娘等太久。”
昨日闹了一场,母亲可能还在担心,赵沉只好“嗯”了声,跟她一起坐了起来,却没有急着穿衣,而是裹着被子看阿桔,他喜欢看她长发披散的样子。
毕竟天冷,阿桔也留恋被窝里的温度,她腿掩在被子里,转身去够摆在一旁的衣服,身子前倾中衣便绷紧了,右臂下方露出半圈弧线。阿桔当然没意识到,赵沉的眼睛却直了,目光勉强移开很快又自作主张移了回去,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在阿桔碰到衣服准备坐正时欺了上去,迅疾俘获两个毫无准备的身前卒,呼吸大乱。
“放开,你放手!”
阿桔哪想到他会无耻偷袭,又羞又恼,偏偏被他压得歪着身子不好发力,退无可退。她试着往前逃,马上被他用力按住,按得还是……怕声音太大被外面的丫鬟听见,阿桔双眼紧闭满面通红,徒劳地拉他手,小声斥责:“放开,你答应我的!”大早上的,他怎么能这样!
美梦成真,赵沉如何舍得放,一边亲试俘虏战力一边在她耳边低语:“两军交战,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昨晚我让你探查敌情,礼尚外来,现在总该让我也探查你的吧?阿桔,你这小卒没有半点硬气骨头,如何能打仗?就算本将军初次上阵,照样能将它俩收拾得服服帖帖……”
如果两人端坐在书桌对面,阿桔或许还会以为男人在跟他说战场兵事,可现在这种情形,再加上昨晚他的那些胡言乱语,阿桔马上就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羞得恨不得死了,急急求他:“别说了,放开我……”
时机不对,赵沉恋恋不舍收兵,将瘫软的人抱在怀里,盯着她羞红面庞瞧了会儿,亲。亲她眼睛又亲。亲耳朵,“好,咱们晚上再战。”他要好好的战,让她尝尝他的厉害。
他厚颜无耻,阿桔实在忍不住,握拳朝他胸膛捶去,打到了,换来男人朗声大笑。
有了这一闹,阿桔又不敢看赵沉了,梳妆打扮都不敢看他。从前就知道他坏,但看着也是一副正人君子模样,谁知道那种话说起来竟然……
阿桔真是再也无法面对他了,进了偏厅后便低下头,不理会对面男人含笑的注视。外面很快响起脚步声,想到宁氏知道了赵沉的荒唐保证,阿桔越发不自在,在宁氏进屋起身相迎时,都没敢看她。
宁氏把儿媳妇羞答答的局促模样看得一清二楚,再看看满脸得意的儿子,好笑又舒了口气,拉着阿桔的手落座,轻声道:“阿桔,事情原委承远都跟你说过了吧,不论如何,是我们骗婚在先,娘也有错,饭后我跟你们一起回去见亲家母,好好赔不是。”
她声音温柔,阿桔忙道:“不用了,娘也不是故意的,您就在家里等我们吧,承远去说就行了。”她从来没有埋怨过婆母,她跟赵沉的事说清楚之后,再想到宁氏,就只剩心疼了,被人害了全族又抢了相公,宁氏得受了多少苦啊。
想到这些,阿桔脸上羞红退了下去,抬头望着宁氏道:“娘,真的不用你去。”
宁氏摇摇头,刚要解释,赵沉在一旁插话道:“阿桔你别劝了,娘自己想去,我也希望娘去,要不到了你们家,你心里埋怨我肯定不会帮我,岳父岳母在气头上不定如何打我,有娘在身边,他们好歹会给娘些情面,不给我吃太多苦头。”
话是这么说,可他面色红润气定神闲,哪有半点害怕的样子?
阿桔恼他,瞪了一眼不再理会。
宁氏笑着拍拍儿媳妇的手,朝儿子头上泼了盆冷水:“不用你油嘴滑舌,我不是帮你说话去的,我是担心你岳父岳母宽厚和善不忍重罚你,如果他们真的不出手,我亲自教训你这混账东西!”
赵沉顿时苦了脸,桌子底下轻轻踢了踢阿桔鞋子,在她抬头时道:“我说什么?娘肯定会帮着你,这下你信了吧?”
阿桔不由地看向宁氏,宁氏柔柔一笑,小声对她道:“那张字据娘看过了,放心,将来承远真敢对不起你,咱们娘俩就回桐湾来住,不管你生几个咱们都带回来自己带着,一个也不留给他!”
“娘……”听婆母是真的知道了,还提及生儿育女的事,阿桔羞得躲到宁氏怀里,这下是真的没脸见人了。
宁氏难得笑出了声,轻轻拍着她背,过了会儿道:“阿桔别担心,咱们在这边怎么过,到了京城还怎么过,没什么差别的。好了好了,起来吃饭吧,一会儿去你们家可不轻松,万一亲家母连我也气,阿桔可得替我说说话啊。”
阿桔红着脸点点头。
饭后准备准备,一家人便出发了,阿桔跟宁氏坐一辆马车,赵沉在旁边骑马而行。
“这种时候出门也不错,可以看看雪景。”马车走了一阵,宁氏挑起车帘,跟儿媳妇一起看景。
阿桔扭头望去。外面田地是白的,树梢是白的,远山也是白的,白茫茫一片越发衬得天蓝如洗。
“怎么把帘子卷起来了,外面冷。”正看着,赵沉骑马凑了过来,低头对她们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多停留了一瞬。阿桔察觉了,忍不住瞧着他,一身蓝袍坐于马上,说不出来的风流倜傥,让人即便知道不妥还是舍不得移开眼。
好在婆母忙着回话,没有看她。
眼看男人又朝自己瞥了一眼,阿桔低下头,不肯再跟他对视,心底欢喜却越来越多,冒起了泡。
路太长,她努力陪他一起走,只要她努力了,那么不管能走到哪里,至少这过程没有半分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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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初霁,村人都忙着把院子里的雪往外面倒腾,如今已经放假的林贤领着林重九一起干,爷俩铲雪,柳氏在后面用扫帚扫碎雪,手上戴着厚厚的手套。林竹也同样装扮跟在弟弟后面,拿的是扫厨房的小笤帚。
收拾栅栏时,柳氏看看已经空了的槽子,有些无奈地道:“你说承远送鹿做什么,夏天喂它们吃草还好,现在没有草了,只能喂粗粮,还不能跟喂猪似的瞎对付,费心费钱养着它们,难道就为了给你们看着玩的?偏偏是承远送的,卖了不好看。”
林重九听母亲又提起这个,小脸顿时垮了下来,紧张地看着母亲,生怕她把鹿卖了。
林贤也觉得养两头鹿没用,还都是母鹿,入秋时母鹿发了一次情,叫的他们心烦,特意配了点药才压下去了。不过家里的事他都听妻子的,让她跟孩子们商量吧。
林竹将笤帚放到栅栏边上,呵着气道:“娘,要不咱们让姐夫把鹿带回去吧,姐夫家不缺养鹿的钱,兴许还会请人专门照看呦呦娘俩,再说当初姐夫就是为了讨我大姐喜欢才送的鹿……”
“闭嘴,少在那胡说八道!”柳氏不满地打断次女的话。虽然她也觉得赵沉可能一早就对长女上心了,但送鹿的时候长女跟孟仲景还有婚约在身,这事自家人心知肚明便可,可不能传出去。
林竹自知失言,吐了吐舌头,跑过去跟弟弟说话:“小九听话,咱们家养不起呦呦,送到姐夫家姐夫可以请人好好照看它们,你想看了也可以随时过去看,是不是?”
林重九懂得这个道理,可心里就是舍不得,他去林子里割了整整一夏的草,他舍不得。
男娃小嘴噘得高高,林竹看了好笑,刚要再劝,外面传来马车辗压积雪动静,还有街坊跟来人打招呼的声音,喊得可不正是“赵公子”?
一家人面面相觑,同时朝门口赶去,正好马车在门前停了下来,赵沉翻身下马,笑着喊人。
柳氏又惊又喜,目光落在马车厚厚的帘子上,一边往跟前走一边埋怨道:“怎么这种天气过来了?路上没出事……啊,亲家母也来了,快,快进屋待着去,阿竹你快准备茶水!”
宁氏跟阿桔笑着下了马车。
阿桔看看面带微笑淡定从容的婆母跟丈夫,知道他们是打算等姨父姨母过来再说的,便没有声张,扶着宁氏胳膊进去了。还没坐稳,外面马车声又起,阿桔不由看向赵沉,赵沉微微颔首,一大早他便打发陈平去周家递了信,来的时间刚好。
小柳氏一进屋便疑惑地问赵沉:“承远你说有大事要说,到底是什么事啊?”
林贤夫妻面面相觑,齐齐看向赵家母子。
赵沉看向阿桔,阿桔心领神会,请宁氏去里屋,然后叫上母亲姨母都过来,林竹也主动凑了过去,这样女眷们隔着帘子就能听到外面的谈话。柳氏小柳氏越发困惑,宁氏跟柳氏并肩而坐,歉疚地道:“亲家母,你先听承远说,听完了你们怎么生气都是应该的,我们母子诚心道歉。”
柳氏脸色大变,不可置信地看向长女,难道,难道女婿做了对不起女儿的事?
外头林贤没听到宁氏的低语,可是眼看着赵沉跪了下去,他双腿一下子就软了,宛如噩梦重现。当初孟仲景下跪退亲,莫非这个女婿也辜负他女儿了?
“承远,你,你到底做了什么?”林贤勉强保持镇定,掩在袖子下的手却攥成了拳。赵沉提亲时的保证犹在耳侧,这才成亲一个多月,要是他真的辜负了阿桔,他打不死他!
周培同样面色铁青,一侧周兰生眉头微蹙,林重九则满面担忧。
赵沉的心其实也悬着,在亲爹面前都没有过这种紧张忐忑时候,尽管阿桔已经被他哄好了,可面前这位是岳父大人,他哄妻子的手段在岳父面前完全没用,唯有以实相告,而林贤会如何选择,私底下想着有七分把握,真跪在这儿了,生生变成了四分。
他在那儿紧张不安,林贤等得不耐烦了,隐忍道:“为何跪我?难道你也跟孟仲景一样?”
赵沉愕然,看看岳父脸色,马上猜到他误会了,忙解释道:“不是,我跟阿桔好好的,只是,女婿一直瞒了您一件事,今日特意前来告罪。”说着将一真一假两份婚书拿了出来,送到林贤手中,“岳父请过目,您看过之后便明白了,只请岳父挂念身体,切莫动怒。”
听说不是对不起女儿,林贤的心顿时落回了一半,狐疑地接过东西,展开。第一张是婚书,赵沉前来迎亲那日他看过,他皱眉看了赵沉一眼,再次打开第二份,才看到第一行,眼睛便瞪圆了。
周培见他眉头越皱越深,抬脚靠了过去,与他一起看。
婚书上交待了夫妻俩真正的出身籍贯……
知道里面岳母还在等着,赵沉垂下眼眸,将自己身世尽量简短地说了一遍,没有提父亲母亲的恩怨,只从国公府逼迫开始,解释母子为何会隐姓埋名住在乡下,为何他大婚父亲只能露面一日,然后便是现在朝廷的情况,“岳父,秦思勇驻守西北,秦家在京城再无人可用,我们现在回京,在外无人仗势欺凌,在内秦氏只占一个虚名,根本无权管束阿桔。请您放心,承远定会护好阿桔。”
这些都是赵家的耻辱,他不想说,但他必须说,将自家的耻辱说给人听。
这么多年,父亲在京城就是个笑柄,连妻子都保不住。可父亲挺过来了,他协助唐文帝扳倒了秦家,堵住了那些人的嘴,证明了他不是徒有外表任人宰割的庸人。今时今日,不用父亲提,赵沉也知道,父亲还会继续跟秦思勇斗下去,直到当初欺压他的人彻底消失。
父亲是笑柄,他也是笑柄,只能避居乡下躲着秦家,如今看秦家几乎败了,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