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江重鸣的一声深情呼唤让段枫立刻警觉起来，她不自禁地往姜辛看去，之间姜辛眼里闪过一丝歉疚，她脸色大变。这一声呼唤，她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将军风范的老人是谁。
“姜辛，你骗我！”段枫的第一反应。
“枫儿！”姜辛知道此时此刻不方便解释，就怕解释了也说不清楚，他只能叫了她一声，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孩子！”江重鸣拉住了段枫的手，激动地看着她：“你果真是馨儿的女儿！”
“不可能！”段枫强辩否认，后退两步。
江重鸣拿出了自己衣袖里的香囊，激动地展示给段枫看：“看，这是你的香囊对不对？这是正面，正面一点玄机都没有，玄机在里面！”
香囊的里层被翻出来，赫然是那个平安符和那鲜红的针线休出来的“衍安”两个字。段枫瞪大了眼睛。
“看看这个，‘衍’字是你的舅舅江玉衍，‘安’是平安，是你舅母绣给你大伯的香囊啊！”
“当年你母亲就是带着这个香囊，一个人跑到西北战场去找我和你舅舅的啊！后来你母亲私奔，除了一些银子什么都没带走，就带走了这个香囊……”
段枫脑子里“轰”地一声。
“你骗人！”
“孩子，我是外公啊！”段枫心底的那根弦“啪”地断了。她怔怔地看着江重鸣手里的那只空香囊，心里一片混乱。
外公……
她的外公……
好像一片干涸的土地上忽然滴下了一滴水，然后，深深地渗入了土层，一直渗透到底层。
她……的亲人么？
迎上头发发白却依旧硬朗的江重鸣那样期待和热切的眼神，段枫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她有亲人了！她段枫也是有亲人的！她怎么能怪姜辛？这是她的亲人啊！她从来都是孤儿，从来都没有亲人，现在忽然多了嫡亲的亲人，她怎么能去怪罪姜辛去查她的身世？
“外……外公？”段枫的嗓子里发出了从来没有喊过的两个字，自己都不敢相信。
“孩子！”江重鸣的眼眶湿润，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军十八年前失去了自己最得意的大儿子，十八年前女儿私奔也失去了消息，现在对于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外甥女有着无限的感情。
“王爷。”姜辛看见了宇文俟，忽然开口。
段枫和江重鸣僵硬地看向那个方向。宇文俟依旧是一身暗红的锦袍，在流珠的搀扶下，脸色惨白地站在那里，显然，刚才江重鸣的话他全都听到了。
江重鸣看了宇文俟许久，然后沉默地走到了宇文俟的身前，重重地，跪了下去：“请王爷责罚。”流珠见到这样的场景，很识趣地退下了。
“爷爷！”“外公！”姜辛和段枫同时惊呼。
宇文俟轻轻一笑：“不知江老将军何罪之有？”
江重鸣深吸一口气：“罪在……欺瞒了王爷。”
宇文俟笑容不变：“哦？不知道是欺瞒了……什么？”
“……十八年前，小女玉馨……并没有死。”
“然后？”
“和洛文洛参将私奔了。下官无法，只能对外谎称……小女已死。”
“你……也不过是一个将军而已。这样大的事只怕是瞒不过本王的耳目。”宇文俟嗤笑。
“先皇……的确知情。”
“所以，你也只是欺瞒了本王，不是欺君。”宇文俟笑得近乎妖魅，“如此，本王又怎么能怪罪于将军呢？若是怪罪了将军，岂不是怪罪了本王的父皇？所以，江老将军，你何罪之有？”
宇文俟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 ，看向了段枫，让段枫一颤。
“枫儿，过来，到我身边来。”宇文俟笑着向段枫招了招手。段枫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姜辛，看了一眼跪着的江重鸣，又看向宇文俟。她看到宇文俟虽然是笑着，但是脸色并不好，还是走了过去，扶着他。
宇文俟不再理会江重鸣，看着段枫，笑意深深：“怎么不说话？高兴吗？今日终于有了亲人？”
段枫颤了颤：“宇文俟，你别这样。”
“这样？是哪样？”宇文俟笑，在段枫的耳边低喃，可是声音却足以让江重鸣和姜辛都听得到，“外公还跪着，你不高兴了么？那好，我让他起来。”
“江老将军，本王不怪你，你起来吧。”
姜辛看了一眼段枫，神色复杂，然后走过去将江重鸣扶了起来。
“说实话，当年的事情，是本王太强求了。馨儿爱的不是本王，本王却强求姻缘，说起来，还是本王咎由自取。宇文俟苦笑了一下，随即又高兴地笑了，“可是本王还是很高兴，若不是馨儿不爱本王，和洛文私奔了，如今，又怎么会有枫儿陪在本王身边呢？”说着他当着江重鸣和姜辛的面在段枫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段枫呆滞地站在那里。宇文俟这是怎么了？他……是因为太震惊了而变得傻了吗？为何他听到江玉馨诈死私奔的事情会这么平静？还是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这样的想法让段枫感到恐惧……她颤抖了一下。
“王爷……你……”江重鸣震惊地看着宇文俟对段枫亲密的举动，觉得这世界都要疯了！
“呵呵……江老将军，”宇文俟笑得灿烂，“忘了告诉你，本王已经和枫儿……私定终身。”
姜辛深吸一口气，猛地扶住自己的爷爷，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段枫，心里却是波涛汹涌地疼痛。明明早就猜到了，却没想听到宇文俟这样说出来，还是这样彻骨地疼痛。
“王爷……你怎么可以！！！”如果不是他的身体太硬朗，江重鸣简直就要晕过去，宇文俟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向他的大女儿提亲，娶了他的小女儿，又说和他的外甥女私定了终身？！他……怎么好意思？！
“外公……”段枫并不是觉得不好意思，而是觉得这里不对劲，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又不容许她多想。
“孩子，是他强迫你的？”江重鸣第一次这样仇视宇文俟，以前是又敬又怕，敬的是他的确是一名好将领，整个王朝的好王爷，怕的是馨儿的事情揭穿会一发不能收拾，后来他是无可奈何，画儿做了这么多年活寡妇他也清楚，可是偏偏是江家对不起宇文俟在先，可是，现在，他竟然脸馨儿的女儿都不放过！
“不……不是。”段枫低下了头。
“爷爷，我们先……离开吧。”姜辛有些担心江重鸣受不了一系列的打击，想要收手。
“新初，你呢？你莫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江重鸣忽然瞪大了眼睛质问姜辛。
姜辛根本无力辩驳。
江重鸣一下子颓然。
他无力地笑了笑：“王爷，江某……先告辞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流珠！送江老将军和江公子！”宇文俟毫不客气，并不挽留。
血的誓言
大厅一时之间只剩下宇文俟和段枫。
“枫儿，我们也走吧。”宇文俟轻轻一靠，伸手一览，一只手缠上了段枫的脖子，将全身的重量都依靠在了段枫身上，段枫一僵。
段枫木然地看了一眼笑得灿烂的宇文俟，声音很轻：“你很高兴？”
“当然高兴。”宇文俟眼睛低垂，手指缠起段枫的一缕头发，凑过头轻嗅，“枫儿，你是馨儿的女儿呢。”
太过平静，平静得可怕。
“宇文俟，江玉馨不爱你，私奔死盾，你……当真一点都不生气？”段枫觉得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宇文俟低低地笑了两声：“枫儿，你想要我怎么办呢？你想要我发疯么？可是……我已经过了疯狂的年纪……”
十五岁的少年，得知自己最心爱最珍爱的女子死去，还是被自己太强烈的爱逼死，他疯狂了，他全天下地寻找那抹身影，寻到的只是灵位和墓碑，他疯狂到要去撬开她的坟墓，看一看里面究竟是不是他的妻！
可是，现在三十三岁的宇文俟，却被告知他爱了十八年的女子，却根本不爱他，还和别人私奔了，他所作的所有一切就是一个笑话……他……除了压抑，还能怎么办呢？难道还像当年一样疯狂一遍吗？他不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的少年了，他现在是权倾天下的宇文俟，一举一动天下人都看着……
“宇文俟，你……若是想哭就哭吧……”段枫看着这样的宇文俟，心里难受极了。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宇文俟，那满身的酒气，那伏在石桌上的暗红色的身影，那醉了口中还在叫唤着“馨儿”的男子……就觉得心里一阵绞痛。
“哭？呵呵……”宇文俟又低低地笑了，下一刻，宇文俟却揽上了段枫的腰，一个旋转，他就已经把她按在了墙上，然后低头，狠狠地吻上了段枫的唇。
肆虐，疯狂，不顾一切。
他似乎在强迫自己把对江玉馨的爱恋全部结束在这个吻上，那样绝决，那样蛮横。唇齿相交，呼吸紊乱，彼此的心跳。
“宇文俟……唔……”段枫有点喘不过气来，使劲推了推宇文俟，想要他放手，可是宇文俟却把她抱得更紧……
“馨儿……”宇文俟的眼睛已经迷蒙……一声低喃。
段枫僵住。
眼泪流了下来。
还是……馨儿……
之前还是他不再想她娘的时候，她觉得心酸，现在他想馨儿的时候，她觉得心痛。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想法。
她现在却忽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至关重要却被他们都忽略的问题。
如果，十八年前江玉馨是私奔，她又是江玉馨的女儿，那为何老头子会是在狼口里把她救下来？难道是因为小时候她被狼叼走了吗？还是……江玉馨早就出事了？那么，江玉馨现在……还活着么？如果活着，她……又在哪？
她猛地睁大了眼睛，一把推开了宇文俟。
宇文俟始料不及，一个踉跄跌在了地上，一声闷哼。
段枫觉得自己的手上似乎黏糊糊的，低头一看才是心惊肉跳，竟然……是满手的鲜血！
“宇文俟！”段枫忙过去扶过他，扯开他的外衣，原来暗红色的锦袍把鲜血的眼色遮盖，根本看不出什么，而里面的袍子竟然已经被染得鲜红！他的伤口……又裂开了！
“你！哎呀你真是！”段枫又气又极。
宇文俟却哈哈一笑，好似一点都不在乎伤口，然后抓住段枫的肩膀，深深地凝望着段枫，轻轻地说：“枫儿，十八年前的放手换得我痛苦一世，无论你是谁，我再也不放手！”
占了鲜血的誓言，格外凝重。
“若……我死了呢？”段枫的声音很轻，“那句无论你是谁”已经让她动容，可是，她却又十分清醒，她终究活不过三年。
宇文俟手上的劲道加大，让段枫感到疼痛，可段枫却觉得这疼痛让她感到心安，仿佛有疼痛感，就说明自己还是有知觉的，她听到他说：“不会，我不会让你死。”
“好。”段枫点头，泪水从眼角流下来。
我娘不爱你，我却……爱上了你。
爱上的却是……你对我娘的那份痴情……
就算是飞蛾扑火，我也已经扑了上来；就算是饮鸩止渴，我也已经亲手让自己灌下。覆水难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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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俟伤口再次裂开，又在府里安心养病起来，而段枫，考虑了再三，跟宇文俟说要去将军府。
宇文俟同意了，还派了一辆马车给她。
到达将军府的时候，段枫只觉得好像在做梦一般。
这……就是江玉馨从小长大的地方吗？
她通报之后，江重鸣亲自来门口迎接她，她却依旧恍然如梦，看着江重鸣的发白的鬓发，有种想哭的冲动。
“孩子，快进来！”江重鸣热情地招呼，将她拉进将军府。
“外……外公。”
“哎，好孩子。”
“怎么不见……姜……表哥？”段枫苦笑，假表哥竟然成了真表哥，当真是机缘巧合么？
“他……”江重鸣顿了顿，还是叹了一口气，“还跪在祠堂。”
“什么？”段枫一惊。
“要不是他出的馊主意，你能进西成王府吗？？！这糊涂小子，简直就是混蛋，竟然送羊入狼口！若是别人倒也罢了，可是……他明明知道你很有可能是他表妹，他竟然还敢……简直就是要气死我！”江重鸣脸色铁青。
“外公，你别怪表哥了，是我求他的。”段枫有点内疚，说话也底气不足。
“你这丫头也糊涂，什么事这么要紧，尽然非要那天山雪莲？那天山雪莲是西域贡品，世间珍贵，你……”江重鸣忽然顿住，“丫头，该不是你中了什么稀世奇毒吧？”
“诶？”段枫错愕，她以为江重鸣都知道了，照现在的情况看……似乎江新初也只是把一部分告诉了他，隐藏了另一部分，他到底知道了多少她根本没有底。她只能转移话题：“外公，你把表哥放出来吧，真的不管表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