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儿……”宇文俟忽然叫了一声。
段枫又是一惊,往床上的宇文俟看去,宇文俟并没有醒,原来是梦呓。他的梦里,在叫的是……枫儿么?
“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叫过来了?”流珠哼哼道,“从现在起,你就留在这里照顾王爷,一步都不许离开,直到王爷让你走为止!”
“流珠,你的性格倒是越发火爆了,不怕公孙不要你了么?”秦狂书给宇文俟一边包扎一边笑道。
“你,秦大人,你怎么也……”流珠有些尴尬。
“什么事惹你不快了?段姑娘得罪你了吗?”
“什么得罪!王爷都快被她害死了!我只不过是给她将功赎罪的机会罢了!”流珠的怒气又上来了,“秦伯说了,王爷是看见她在街上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才会一时不备被偷袭的!还没嫁给王爷呢,就红杏出墙了!”
段枫脸色一白,不由自主地看向床上脸色惨白的宇文俟。他……竟然看到了那一幕?
互换匕首
段枫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宇文俟。
她原本是想气势汹汹地来质问,却不想宇文俟竟然昏迷在床,她原本的质问竟然失了勇气。
她轻轻地伸出手去,握起了宇文俟的手。这双粗糙的大手,这双握剑的大手,这双号令天下的大手,这是宇文俟的手呵。
仔细想想,宇文俟对她还真的并不算太好。总是那么蛮横不讲理地命令她,要她伺候他,要出个府还要得弹琴让她高兴,相比起来,宋青骆和姜辛对她好多了。耳边又想起老头子的话:
“宋家小子,姜辛,哪一个不是对你有情有义?”
“你倒好,这两个年轻小伙你都不要,偏偏要那可以当你爹的那混蛋?!”
段枫她清楚,老头子算然平时处事疯疯癫癫,可是骨子里却是精明得很,眼睛也很清楚。他的话并不是空穴来风。
她的手抚上宇文俟的脸,那么俊美的脸,近乎妖魅,可是现在却苍白无力。其实,他并不老啊……也只有三十三岁,可是他十五岁就去将军府提亲也实在是太早了,也许是怕他的馨儿被别人抢走吧……他和江玉馨,大概也是生不逢时吧。
这样像,心又开始难受起来,她轻轻将手收回来,想要走开去,给自己倒杯茶镇静一下,却不想被一只手拉住。她讶异回头,撞上了宇文俟深如寒潭的黑眸。宇文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正盯着她。
两道视线在空中交汇,两个人凝望着彼此。
时间仿佛静止在那一刻。
灯影摇曳满地的无声。
“你醒了?”
“你哭了?”
两个同时开口,同时发现,同时再次沉默。
原本想说很多话的段枫在此时此刻只觉得喉咙干涩,什么都说不出来。她调转了视线,不在看宇文俟,她怕再看下去,自己会再次流泪。
半晌,宇文俟的手终于动了动,段枫感觉到他的动静,再次往床上的他看去,却见他从自己的衣襟里掏出一把匕首来。
段枫认得那把匕首,黄金打造的刀鞘,做工十分精致,宇文俟一有空就习惯地拿出来把玩,似乎很多年了,这把匕首的表面都失去了光泽。如今,他又是要做什么?
宇文俟将匕首从刀鞘里□,泛着冷冽的寒气,光这寒气,段枫已经能感受到这把匕首有多么得锋利,定是削铁如泥的利器。宇文俟的手指轻轻地抚了抚刀刃,好似看着世间最美的情人,那般温柔。他轻轻地将匕首收入刀鞘,又看向了段枫。
“枫儿”宇文俟沙哑地低低一笑,把匕首递到了她的面前,“拿着。”
段枫没动,静静地看着宇文俟。
宇文俟又笑了,眼眸里印着跳跃的灯芯,他轻轻地说:“枫儿,今日,我用这把跟了我十多年的匕首,换你身上的那把匕首。”
段枫沉默。原来他知道她身上的匕首。其实也并不奇怪的。段枫常年行走江湖,带着剑并不方便,她为了以防意外,身上总是带着一包银针,一把匕首,还有许多应急的药物。她这个习惯保持了很多年,所以在王府做侍女的时候,也没有将这些东西拿掉。
江湖规矩,兵器互换,就是生死相托。
这源于一段江湖传闻。几十年前,有两个不相识的年轻人,被同一伙人追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们两个就在见到对方的第一眼,相视一笑,很有默契地兵器互换,并肩作战,把自己的后方交给对方,然后一起成功地解决了敌人,那两个人后来成为江湖上鼎鼎有名呼风唤雨的人物,一个是落月崖的首任宫主叶峥嵘,一个是“逍遥剑客”无为,而他们的“兵器互换,生死相交”的故事也成了一段佳话。
而现在宇文俟对段枫说,要交换匕首。匕首或许……也算是一种兵器?
“为什么?”段枫声音轻的像鸿毛落地,几乎自己都听不见,可是宇文俟看见了。
他笑了,笑得邪魅:“我想……若是有一天你想杀了我,请用这把匕首。”
段枫似乎看见了一只蝴蝶轻轻煽动了一下翅膀,可是来的不是一阵微风,而是一场来势凶猛的暴风雨。她的心被绞得厉害,她一咬牙,几乎是抢过了他手里的匕首,然后蹲身将自己藏在靴子里的匕首取了出来,重重地放在他的手里,她站着俯视着她,神情之中有股傲气。
她说:“如你所愿。”
宇文俟轻笑。
段枫不想再去看宇文俟,怕自己再看见他那无所谓的笑脸会再次哭出来。他为什么这么说?他为何说她有一天会想要杀了他?他瞒了她什么?
原本以为,只要她不在乎年龄,不在于他的过去,两个人就可以在一块,她就可以陪着他,现在才知道,一切都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天山雪莲很有可能是假的。
她,还很有可能是江玉馨的女儿。
这两个可能像是从天而至的大石头,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她原本多么希望可以从宇文俟这里得到答案,可是,宇文俟却说,若是有一天她想杀了他……
皇帝宇文珏说他是故意把天山雪莲给宇文俟的,那么,从宇文珏那里就是一个阴谋吗?宇文珏把天山雪莲给宇文俟,然后放出消息成功地挑拨了宇文俟和武林人士的恩怨,武林中的人都讲江湖义气,宇文俟就算不死,力量也会被削弱,如今宇文俟重伤,他正好亲自接受宇文俟手里的权力……
如果是这样,那宇文珏可知道这天山雪莲的真假?
“枫儿,别想了,本王告诉你吧,小皇帝给本王的雪莲是假的。”
段枫猛地回头:“你说什么?”
宇文俟笑的满不在乎:“雪莲是假的,本王一开始就清楚。本王一开始就骗了你。不然,你以为本王为何要拖十个月再给你雪莲?你以为本王是怕你逃吗?本王若是想要一个人,天涯海角照样把她抓回来。”
段枫脸色发白,猛地后退一步。
“所以呢?知道了真相的你,会怎么做?”宇文俟笑,将手对准自己胸膛的位置戳了戳,“拿了你手中的匕首,往这边一刀,一了百了,怎么样?”
“宇文俟,你说什么胡话?”段枫看着他的笑颜,只觉得刺眼。
“不生气?本王以为,你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会恨本王,恨不得一刀杀了本王?”宇文俟挑眉。
“你虽然骗了我,可是,罪不至死……”
宇文俟冷笑一声:“那么,如今,我骗了你,你可还会留在我身边?”
“我……”段枫答不上来。
宇文俟冷眼看着她,只一眼,就足够让他心寒。
她犹豫了。
“原来如此。”宇文俟冷笑。
“可是,你一开始就是那样强势地出现在我眼前,”段枫的眼睛再次发红。
“所以呢?既然认定本王是骗你,你为何还留在这里?”宇文俟冷笑,“是同情本王吗?本王不需要这种廉价的感情!”
段枫不明白,为何前一刻他们还是生死交付,此时此刻却已经翻脸。
“因为答应过你,留在你身边!”段枫大吼起来。
“呵……”宇文俟嗤笑。
她如此正式的誓言却被他狠狠地嘲笑与践踏,段枫火气上蹿,逼上前去,抓住他的衣领:“宇文俟你到底想怎么样?”
宇文俟的眼睛忽然闪过一丝狡黠,然后在段枫看清楚之前,吻上了她。
段枫僵住。她看着自己面前放大的脸,一时之间忘记了所有的反应。直到他的舌头滑进了她的唇,她才反应过来吗猛地推开了他,手重重地着力在他刚刚包扎过的伤口,宇文俟一声闷哼,段枫吓了一跳。
“你!”
宇文俟的眼底满是笑意,却郑重地低声说道:“枫儿,你心里有我,今生今世,无论如何,我不会放你离开。”
刚才的一番话只不过是激将,逼出她的真心。
他在街上看到了她的彷徨,他不知道她到底知道了什么,但是他却知道那天姜辛问了她那个问题之后,她一直心存芥蒂,如果是因为假天山雪莲的缘故,他……一定要让那个芥蒂消失。不然,他们两个,无法正常相处。
听到宇文俟这样强势的占有地宣告,段枫已经不清楚心里到底是欣喜多一点,还是担忧多一点,他……真的可以相信吗?可是……大哥又该怎么办?
宇文俟好像看穿了她的顾虑,轻轻地将她拉过来,拉到自己的身边坐下,他说:“枫儿,你不要担心宋青骆,我答应你,一定让秦狂书在十个月内研究出医好你们的药。”
段枫讶异地看着宇文俟,但随即又了然了,宇文俟既然敢把她留在身边,又怎么会不把她好好调查一番?那么,她和安灵素保证,他又怎么会查不出来?知道了她身上的毒,宋青骆身上也有这样的毒也就不难猜了……
“相信我,嗯?”
“……嗯。”
她的亲人
段誉天去找苏桓后,姜辛便独自回到了将军府,他答应了段枫不再追查她的身世,但是拆坏了的香囊总要补一补,他去找府里的管家妇人金四娘把这个香囊补好了再还给段枫。
可是,他刚走到将军府门口,就遇到了刚刚下马车的爷爷江重鸣。
“新初!”
“爷爷。”姜辛打招呼,“这样的大雪天您去了哪?”
“我刚从皇宫里回来。”
江重鸣是个虎将。他当了大半一辈子的将军,身上已经有着浑然天成的将军气概,虽然已经有六十几岁,但腰板笔直,精神健朗,眼睛也很犀利。
“你最近又去哪了混?你小姑姑的事情你可知道?”
姜辛这才想起他的小姑姑江玉画被西成王宇文俟休离的事情。
“我刚得到消息,爷爷,这是……怎么回事?”
江重鸣叹了一口气:“这是你姑姑自己请王爷休离的,我们进去说吧。”忽然江重鸣看到了姜辛手里那的香囊,脸色顿时大变。
“新初,你手里的香囊是从哪里得来?”
姜辛面色一变:“爷爷,你认得这个香囊?”
江重鸣一把抢过香囊,然后把里面的香料全部都倒了出来,把香囊从里面翻了出来。
姜辛的脑中“轰”地一声炸开了。
原来这个香囊是双面绣,从外面看真的是很普通的布料和手艺,可是里面的那层绣的却是姜辛最最熟悉的东西。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平安符。大红色的针线。
可是,平安符的下面绣的字却是姜辛最沉痛的回忆。
衍安。
衍安。多么简单的两个字。
那是江新初的母亲温碧岚绣给他的父亲江玉衍的。
他的屋里就有一份他母亲临死之前还在绣终于绣完才肯撒手人寰的图案。一模一样。
“新初,这香囊你究竟是从何处得来?”江重鸣的声音在颤抖。
姜辛只觉得心头压着千斤重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闭了闭眼:“我在江湖上认识的一个妹妹,她叫段枫,和姑姑长得……很像。”
江重鸣猛地后退一大步,激动地问姜辛:“她……现在在哪?”
姜辛艰难地开口:“西成王府。”
江重鸣脸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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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雪花纷飞,宁静祥和。
秦伯在宇文俟房门外敲门。
“何事?”宇文俟在屋内问。
“王爷,江老将军和江公子求见王爷和段枫姑娘。”
宇文俟皱眉,江重鸣?他怎么会来?他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还这么紧急?
“让他到外厅等候,把段姑娘也请到那里去。”他淡淡地吩咐。
“是。”秦伯告退。
“流珠!扶本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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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枫到外厅的时候,宇文俟还没到,而江重鸣见到段枫的时候,那一瞬忘记了呼吸。
“孩子!”江重鸣的一声深情呼唤让段枫立刻警觉起来,她不自禁地往姜辛看去,之间姜辛眼里闪过一丝歉疚,她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