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难怪她的,林氏本身便是家世不好的,又不是个强硬的人。若是媳妇家世太好,性子娇蛮的,她遇着媳妇都会觉得自己矮了一头,管不管得了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怕受媳妇的气。
林氏要求不高,找个好生养的,不会给她受气的,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便最好不过了。
崔元道:“现在想还早了些,要娶什么都是儿子的命,而且家规不能违。”
林氏说:“所以才要找个好生养的,生一双儿女便好了。”
崔锦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把大兄心悦欧阳钰的事情告诉爹娘了。欧阳家的家世太高,阿娘若听了,今晚怕是睡不着了。
崔锦用过晚饭后便回了厢房。
她吩咐了阿欣注意着院门,待大兄一回来便告诉她。随后,她坐下来准备看书。不到小半个时辰,阿欣的声音便在外头响起。
“大姑娘,大郎说有话想与你说。”
崔锦听了,便道:“好,我现在过去。”
阿欣推开门,又说:“大郎说天寒,让姑娘去隔壁的耳房就好了。”
崔锦笑道:“我又不是耐不得寒的。”
话虽如此,她心里晓得大兄怕她受寒了,心里头暖暖的。大兄有了喜欢的姑娘后,心里头还是惦记着自己的,遂含笑地披上了斗篷,揣着刚装好银灰碳的手炉,走去了隔壁的耳房。崔湛早已在坐在耳房里头。
她笑说:“大兄今日可真真是出尽了风头。”
说着,她佯作恼怒地说:“大兄倒好,瞒了阿妹这么久!竟不告诉我你拜了欧阳小郎的师父为师!还学了一身那么好的箭术,以前在樊城的时候,大兄连墙都爬不过去呢。”
崔湛轻声道:“原想着给你一个惊喜的,我本想再过些时日与你说的。”
崔锦问:“嗯?说什么?除了箭术之外,大兄还有话想与阿锦说么?”
“有。”
他应得爽快。
崔锦不禁有些怔楞。她以为大兄不会告诉自己的,大兄的情感一向喜欢闷在心里头,方才她也只是随口一问而已,并没有真的想知道答案。
“谢五郎今日也在王府吧。”
他的语气是肯定的,而非疑问。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又问:“今日之事是谢五郎安排的?”
半晌,崔锦才反应过来,说:“大兄是如何得知?”
崔湛说道:“欧阳小郎投壶时兴致正浓,玉箭被旁人拿走了,还偏不巧卡在树上。御赐的玉箭卡在树上了,理应唤欧阳小郎过来,然而却无人去唤。当时不觉有异,后来才觉得一切太过巧妙。尤其是王家的家仆,他故意撞倒了阿宇。”
顿了下,他又说道:“且当时所有恶犬奔向的方向都是对准了欧阳姑娘,我注意到了欧阳姑娘的裙摆上有一处不明显的污迹,最后冲出来的恶犬扑上去时,爪子对准了那一处污迹。那时欧阳姑娘是有机会逃跑的,若非有王家的姑娘在身边阻挡了,以她的身后不会来不及。”
崔锦没想到大兄竟是连这些都注意到了。
他眸色微深。
“王四郎与王六姑娘一同办初冬宴,本就是稀奇之事,如今看来却不难看出目的何在了。”他淡淡地道:“谢五郎这一次为你倒是用了真心思。”
崔锦面红。
“大兄,我……我也是不知情的。”
崔湛道:“为兄知你心中有分寸,也帮不了你什么,唯一能助你的便只有在洛丰稳住跟脚,让你无后顾之忧。”
崔锦愣了下。
好一会,她方认真地道:“大兄对阿钰可是真心?”
崔湛没有回答,但崔锦在他的耳根子见到了一抹红晕。她不由一笑:“看来是真心了,只是大兄却瞒得阿锦好苦。我与阿钰当了这么久的闺中知己,大兄却不与我透露一声。若是透露了,我当时还能在阿钰面前替你说好话呢。大兄皮相好,又饱读诗书,以后还不会纳妾,我在阿钰面前多说几次,说不定阿钰便会对你上心了。”
崔湛瞪她一眼,却说:“窈窕淑女,我自有求得之法。”
崔锦笑嘻嘻地道:“以大兄的性子,等你想来法子了,阿钰娃娃都生好几个了。”
“咚”的一声,崔湛结实地在她额头弹了一记。
崔锦吃疼地撅嘴。
“大兄好坏,被阿锦说中了心思还打我。我要向阿娘告状去,阿娘今日还说要给大兄找一个家世清贫好生养的姑娘呢。”
崔湛说:“先莫要与爹娘说,等事情有眉目了再说。”
崔锦眨巴着眼,问:“大兄当真有把握?”
崔湛慢悠悠地说:“情之一字,难说。”说罢,还瞥了她一眼,似有深意。
崔锦被看得心虚,索性撇开了眼。不过她心里头却是高兴的。在今天之前,她是万万没有想过这个可能,自己的闺中好友能与自己的大兄成为一对。若到时候大兄真的打动了阿钰,而阿钰也愿意嫁来他们崔家,那真真是再美满不过了。
她以前还想过自己会有一个怎么样的嫂嫂,还想过可能与会嫂嫂相处不好。
不过若是阿钰的话,她倒是放心了。
思及此,崔锦心花怒放。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菌:我忽然觉得……分开来更新,我的效率高一点~~所以以后还是分开来更新好啦,下一更在晚上呢。啦啦啦,作者菌去黑屋继续码字啦~~
闵恭:我呢我呢?
作者菌:啥?
闵恭:(┳_┳)没什么,只是想在小剧场里冒头而已。
☆、第七十章
翌日一早,欧阳府的人便携了厚礼登门致谢。
亲自过来的人是欧阳钰的大兄欧阳清,欧阳清拜谢了崔湛,还与崔元和林氏说了会话。欧阳清离开后,崔元扶额连连夸赞。
“果真虎父无犬子呀。”
就连林氏也夸道:“这般好的年轻人很少见了。”微微一顿,林氏可惜地道:“唉,若是没娶妻的话,还能替阿锦留意一下。我们阿锦可以嫁个家世好的,以阿锦的性子能扛得住世家大族。”
崔元睨她一眼,说:“不嫁世家大族的,世家子弟都是纳妾的。不纳妾的几乎没有,即便不纳妾,碍于家族之名又怎敢违抗?”
林氏说:“嫁个庶子便好。”
崔元又说:“那怎行?我崔元的女儿怎地也要嫁个嫡子。嫁了庶子,顶上可是有两个婆婆。”
林氏无奈道:“什么都是你说了算,罢了,不与你说。”
两夫妻的小拌嘴自然没有逃离崔锦的耳朵,她听后心中有些唏嘘,不过见爹娘俩说得津津有味的,索性当作没听到。
她走出厅堂。
崔湛站在院子里,他负手仰望着天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崔锦走过去,说道:“大兄,今日阿钰的大兄来致谢了,估摸过几日阿钰便会亲自来了。大兄莫要失落。”
崔湛瞥她一眼。
“我有很失落么?”
崔锦捂嘴笑道:“只见到欧阳清的时候,大兄你眼中的失落可明显了。不过这些都是致谢的表面功夫,欧阳家是权贵人家,这些讲究的客套还是得做的。”
“我知道。”
崔锦又笑道:“那大兄在失落什么?”她眨巴着眼睛,笑嘻嘻地道:“莫非是在想要如何追求一个姑娘?大兄来问我就对了,阿钰的喜好我可清楚了。”
她说罢,往后退了几步。
“大兄不问的话,我可就回厢房了。”
她又退了几步,刚转身时,身后传来了一道底气不足的声音。
“……阿妹。”
崔锦与崔湛足足说了小半个时辰,让她惊讶的是大兄竟能在欧阳小郎口中套出大部分阿钰的喜好,小部分则是不确定,需要与她确定而已。
她心想,这一回大兄是真的把人家姑娘放在心底了。
。
过了几日,欧阳钰如崔锦所料那般,以拜访她的名义登门了。那天是个暖和的冬日,阳光暖洋洋的,无寒风,无飘雪,是个适合登门的日子。
偏阁里。
欧阳钰与崔锦在下棋,欧阳钰执白子,崔锦执黑子,两人在棋盘上厮杀得痛快淋漓,最后以和局结束。阿欣撤走了冷茶,奉上新茶。
欧阳钰喝了口后,方缓缓地道:“之前,是我小肚鸡肠了。”
崔锦捧着热茶取暖,也不说话,安安静静地听着。
“之前你既然已经说开了,那如今我也说开。那一日我的侍婢的确在梅园里见到了你与闵家郎君,还见到他对你举止亲密。我听到时,心底终究是嫉妒的。不过我也知道情之一字不能由自己掌控,好比如我倾心于他,他却倾心于你。我那时真的是嫉妒极了,一直在想为什么闵家郎君会倾心于你。我后来想了很久,我知道的,阿锦你有你的好,不然我们也不会成为知己。”
她顿了下,又说道:“我知道不能怪你的,可是一见到你便忍不住去想,去对比,我到底哪里输给你了。直到上回你来寻我,与我明说了。我方知闵家郎君为何会倾心于你。他出身卑微,得你相助,是你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助了他。我知你是个极好的姑娘,有胆识,有智慧,与寻常贵女不一样,这样的你闵家郎君又如何会不倾心于你?即便换做是我,我亦会选你,而不是选自己。输给你,我心服口服。”
她看着她,认真地道:“这些话我本该早些与你说的,只是却一直说不出口。我知迁怒于你是我的不对,但……总是说不出致歉的话。我想了很久很久,如今总算想通了。”
她举杯,一饮而尽。
“这杯茶我干了,以示歉意。你若不能谅解,我也能理解。”
崔锦问:“你……如今还喜欢闵家郎君?”
欧阳钰说道:“是!你既然不喜欢他,那么他总有一日会死心。我欧阳钰想得到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失手过。等他死心之日,我总有机会的。”
崔锦默默地为自己的大兄叹了声。
她扬起笑脸,说道:“你执意如此,我也只能支持你。”她也举杯,将剩下的半杯温茶一饮而尽,随后爽朗地笑道:“往事如尘埃,我已忘了。”
欧阳钰亦道:“我也忘了。”
两人相视一笑。
而此时,欧阳钰又说道:“上次在王府里,多谢你的大兄。若非你大兄,这会我怕是还在榻上养伤。”她抿抿唇,似是在犹豫什么,半晌才说道:“我……我想亲自向你大兄道谢,我还带了青玉膏。我听阿弟说你大兄也拜了李楚为师,李楚为人严格,之前阿弟习骑射时,经常受伤。这膏药是我们欧阳家行军必备的,对伤处特别有效。”
崔锦说:“我让阿欣唤大兄过来。”
。
那一日崔锦亲眼见识到了何为贸然间变了个人。
在阿钰面前,大兄竟然脸红了!一张脸蛋红得想让阿钰不知道他心悦于她都难!崔锦几*天长叹,大兄你这样要如何击败闵恭呀!
崔锦觉得自己似乎可以放弃欧阳钰成为自己嫂嫂的念头了。
她头一回对自家兄长有了不争气的感觉。
临近傍晚时分,崔锦方送了欧阳钰离去。临走前,崔锦还说:“阿钰,我大兄……大兄平日里不这样的,今日见到你兴许是有些紧张。”
欧阳钰含笑道:“你兄长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崔锦轻咳一声。
“我兄长平日里真的不是这个模样,他极为稳重,也很是体贴,偶尔还会哄人。”
欧阳钰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
又过了两日,谢五郎派了人来接崔锦。马车在洛丰城里转了一圈,最后却是停在了她平日里常去的茶肆前。有人带了崔锦从后门上去,在最角落的雅间里,崔锦见到了谢五郎。
再次见到他,崔锦心里头是有些愧疚的。
之前在王家府邸的初冬宴里头,谢五郎明明做了好事,而她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思及此,崔锦的声音便软了下来。
“恒郎。”
谢五郎说:“嗯?闯祸了?”
崔锦说:“哪有!”
说着,不用谢五郎开口,她便自动自觉地挪到他身侧。她探前身子,倒了杯热茶,方说:“不是恒郎让阿锦这么喊的么?怎地我一喊了恒郎却说我闯祸了?”
谢五郎轻哼道:“你从不愿主动喊我恒郎。”
言下之意便是反常必有妖。
以崔锦的性子,会主动喊他恒郎必定是闯祸了或是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谢五郎眯眼道:“还是说你做了什么坏事?”
崔锦自是不会坦白。
若谢五郎晓得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铁定会生气的。
她软软糯糯地道:“这不是高兴么?多亏恒郎相助,我才能与阿钰和好。”
谢五郎没有深究,他问:“欧阳钰与崔湛如何了?”
崔锦微怔。
在她的认知中,谢五郎极少过问别人的私事,尤其是终身大事。如今他蓦然问起大兄的事情来,她下意识地便觉得……其中藏有不为人知的阴谋。
谢五郎是巫子,可崔锦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