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都要嵌入肉里去,可是她却对他笑,不忍让他担心。
他坐在床沿,淡然道,“你说我听。”
“我很想家,想念过去跟亲人在一起的时光。”她轻轻的说话,呼吸细软无力。
景漠不说话,安静的听着。
“你也会想家,挂念亲人么?其实你早就不必再留在离园做近卫,我知道暗羽的人都等着你的佣金度日,我可付不起那个价了。”她笑着调侃,他却皱着眉,面色越发清冷僵直。
“景漠,明天一过你就走吧……”
“我留下并非为你。”他淡淡答,语气虽然冷漠,眼底却是温柔的。
子虞点点头,“那么,我拜托你一件事。”她顿了顿,微微低下头道,“你到先生的书房去,查一查花牒上五皇子要的美人是谁。”
“等你的毒解后,我就去。”他伸手拂上她的额头,双指合并,轻轻按压她头顶的百会穴,内力顺着穴道倾注到她的体内,可暂时抑制毒性蔓延。
看入她的双眸,黑色的瞳仁仍是清亮干净,姣好如月。再过不到十个时辰,这双明眸就会逐渐浑浊灰暗,唇色也会乌紫,干涩开裂……他不可能看这样的事发生在她身上,他是她的近卫。
“放手,我去寻解药。”景漠站起身来,扯了扯衣袖。
子虞将衣带握得很紧,他一时竟没有抽掉,她反手挽住衣带,对他道,“佩楚的目的在你,不在我。她不会让我死的,我若是有事,先生必然会追查,对她没有好处。”
景漠沉默了片刻,回道,“我不能冒这个险。”
“再等等,今夜一过,明日一早她必定会送解药来。”
“我等不了。”景漠干脆的扯断衣袖上的衣带,一个飞身出了窗外。
子虞急忙从床案上挣起来,摸索着推开门,扶着墙一步一步下了楼。夜深后人人都要回房休息,不能有值夜的人,这是子虞定下的规矩,此刻离园里安静得只剩下风的声音。子虞跌跌撞撞摸到了楼口外一株丹桂,想折一枝树枝探路,却无论如何拧不断那树枝,手掌被树上的枝丫碎屑扎破,她也顾不得,只拼了命去折那树枝,心里祈祷着景漠还没有到楚香院,若此时赶去,还来及阻止。
院墙上,景漠立在夜风中,看她这样慌乱无措的折那株枯枝,急得几乎要哭出来。手掌上被刺破的伤口流出的血,染红了那株丹桂。
子虞折不断那树枝,只好放弃,摸着树后的院墙往院门口去。因为心急,步子迈得很大,一不小心绊在了石块上,跌倒下去。她也没有停,爬起来继续走。
从楼口到院门的距离,从来没有这么长过,好像无论怎么加大步子疾行都走不到门口。景漠,不会已经到了楚香院吧?不会已经……
想到这里,脚下猛然一滑,却栽倒在谁的怀里。
“谁?”她推开那人,手却被那人握在胸前。
子虞顿了片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反握住那人的手“带我去楚香院,求你。你要什么都可以。”
那人抽出被她握住的手,往她手心里放了两粒只有一半的药丸,“这是解药。”
“景漠,你……”她握紧那两半粒药丸,另一只手去探他的身上有没有伤口。
“放心,我没去。院门外的树上挂了一个口袋,里面装了两粒药,我已经将药分成四份,各自尝过一半,两粒都是解药。”
“你太鲁莽了,若这药是毒药,又怎么办?”她有些生气,别过头去,微微喘气。
景漠拉起她的手,送到她唇边,“吃药。”
子虞将药丸抛入身后的草丛中,冷冷道,“我不吃,与其留着这条命让你犯险,不如就这么死了好。”
“你……”景漠甩开她的手,点住她的穴道,往她扔了药的方向去找,伏在地上仔细的搜寻了许久,双手摸得全是泥,身上也沾满了尘土。大约找了半个时辰,才终于将那两半粒药丸找齐了。他将药送到她唇边,她不肯吃。
“你要怎样都行,先吃药。”
“答应我,不要为我犯险。你若是有事,暗羽怎么办?”
“好我答应你,吃药。”他把药送到她唇边,看她吃了,才放心了。反手解开她的穴道,抱她飞身上了楼去,送回房间里,放她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睡一会儿。”他坐在她床边,掌心握住她的掌,输了些真气助她加速血液运行。
无言醉有一个特点,就是解毒时身上麻痹的神经会受到刺激,有如万蚁蚀体一般的疼。子虞身体里的药力开始发挥功效,疼得她咬紧了牙关,珍珠白齿几乎要嵌进红唇里去,也丝毫消减不了解毒的刺痛。
景漠看她疼得满脸是汗,点了几处止疼的穴道都不管用,又点了睡穴,还是没有作用。他将手腕送到她唇边,让她咬住。子虞已经疼得昏昏沉沉,只觉得咬住什么东西比较解疼,她几乎是用尽了所有力气,牙齿深深的印入他的手臂,嘴里满是血腥的味道,才恍然回过神自己咬的是什么。
松口时,药效已经过去了,疼痛也消减了一多半。她累得睁不开眼,朦朦胧胧便睡了过去。
第123章 入世(十八)
更新时间2011…11…22 11:53:22 字数:1957
景漠简单的处理了手腕上的伤,又运了真气替她梳理体内凌乱的血气,直到精疲力竭,才收了气。看她气色好了些,他才安心了,在她床案上打坐调养了一会儿。辰时,外面有马车经过的声音,他听出那车是苏先生的,且是出了翠微苑,便睁了眼,飞身出了窗外去。
子虞在睡梦中的时候,便觉得枕下有一股暖流源源不断的输送热气进身体里去。与手掌上传来的暖流的酥软不同,枕下的那一股是伴着些许清凉的感觉,流入血液中叫人神清气爽。两股热流在体内交汇融合,很快便将身子暖热,疼痛也消减下去,眉目清爽了许多,不再有浑浊的感觉。
也不知浑浑噩噩的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已经是春末夏初,窗外的阳光明亮,偶尔还听得见鸟叫声,委婉动听。
子虞撑起身子来,起初视线还有些模糊,向窗外看了一会儿,双眼便慢慢的恢复了视力。她掀起枕头,摸了摸枕下那枚月霞,伸手摸了摸,指尖并没有普通玉器那种冰凉的感觉,反而有种温润的触感。原来洛川给她的传家宝,真是名副其实的暖玉。无言醉属寒毒,这玉用来攻克寒毒,看来颇为有效。
放下枕头,掀开被子,下床来走动了几步,也基本没有不适的感觉,毒似乎是完全解了。
随手披了一件衣服,开了门,出到院中晒了晒太阳,几个小丫头围上来要扶她,她只是笑着说不用,让她们各自去忙了。樱桃最看不惯的便是这一点,在走廊上看见小姐又不让人伺候,气嘟嘟的上来扶住她的手,撅起小嘴道,“小姐……真个翠微苑就我们离园的丫头最闲,你也不怕养一了一帮懒虫在身边。”
她该是还不知道昨夜的事,不然一点会拖着她回房去躺会床上问许多问题。
子虞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道,“哪里有这么损自己的。”
“我看咱们离园的头一号大懒虫就是冷木头,大清早的不见人影,随便扔个口信就不见半个月,小姐再这么纵容他,他都要当自己是离园的男主人了。”
“丫头,又胡言乱语什么……”子虞刮了刮她的鼻梁,问道,“景漠留了什么口信?”
樱桃瘪瘪嘴,从袖中抽出一封信给她,没有信封,更像是随便折起来的纸条。
“这次留的是字条。”
子虞接过那条子,展开,上面只写了两个字。看完字条,子虞恍然想明白了什么,收了字条转头问樱桃,“璟瑜姐姐的家世背景,你知道多少?”
樱桃扶着她在园子里走动,一边详细与她说了璟瑜的身世。她与别的小姐都不同,本是青楼女子,在绛红楼里也算得上是头牌,有“月貌”之称,几年前在皇城里算是小有名气的歌姬。先生偶然间在一次集会上看到她在水榭上歌舞,当月便包下了她,后来更是为她赎身,接她进了翠微苑,安置了处所。那时堂琼和佩楚都未及十岁,还没有成为“小姐”,她便抢先占了六小姐的位置。
“因为这件事,五小姐还发了一通脾气,事情闹得连先生都惊动了。五小姐说什么都不肯让六小姐留下来,暗地里还对六小姐用过私刑,先生从瑶瑟园的刑房里将六小姐抱出来时,我亲眼见到六小姐浑身皮开肉绽,血染了先生一身。”樱桃似乎是还心有余悸,打了一个寒战,接着道,“自那以后,六小姐便有先生护着,谁也不敢招惹了,她也本来就是个不多话的人,每日吃斋念佛,不同旁人来往,每年生辰时先生到瑜华园,她都不肯出门来迎接。先生偏偏惯着她,从不计较这些。”
子虞静静听她说完,若有所思。
“璟瑜姐姐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樱桃歪着头想了半天,忽然眼前一亮,“啊,对了,六小姐身上有一个红色的印记,好像是一朵花……很像,很像罂园里开的那种……不过我也没看清过。”
罂粟花的印记!
子虞心上一紧,不由得停住脚步,抓住樱桃的手问,“那印记在哪个位置?”
“好像是在,后颈还是肩上,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我也记不大清。”
“樱桃,我们去一趟楚香院。”
楚香院的院楼有两座,一大一小。大的那座是西域王妃所赐,按照西域的风格建造,圆顶高墙,颇有波斯风情,而另一座小的则是寝居,建得别致玲珑,很是讨喜。
佩楚站在寝居小楼前的花园里摇着一把小扇子,扇子是青丝绣的,正配她今日着的一件浅绿色的荷叶边小袄,腰上系着一根碧色的绣荷锦带,裙角微高,露出一双缎面的青绿色丝光鞋,裹着小巧可怜的细足。
“你答应替我做一件事,你若做不到,又怎么说?”
景漠站在她身后,看着楼下满园的春色,眸中森冷,“但说。”
佩楚倩笑两声,扇子挡住娇唇,转身细软的看着他,美色撩人,“我倒是少你这么一个多情的近卫,为了主子什么都肯做。若要你跟了我,你怕是无论如何不肯的吧。”
“嗯。”景漠不看她,冷冷的应付一声。
佩楚收了笑,扇子移到身前淡淡的摇着,“你就不怕我给你的是毒药?”
景漠冷笑一声,“不怕。”
“为什么?”
他转头看着她,轻描淡写的道,“你不敢。”
佩楚被他一语道中要害,脸色一沉,一个身子靠了上来,扇子扑在他的肩上,大腿勾在他的后背,眉飞色舞道,“我要你陪我一夜,你肯是不肯?”
景漠刀刻般的脸绷得僵直,不动声色的冷言,“你尽管一试。”
佩楚几乎是使尽了浑身的解数,软蛇一般的在他身上扭动,他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也没有任何反应。
第124章 入世(十九)
更新时间2011…11…23 15:02:25 字数:2015
“你……我就不信你对子虞那丫头也没有感觉,不然也不会明知是圈套还到我这里来要解药,那么轻易就答应我的条件。你对那丫头怎么说的?该是只字未提这事吧?你对她用情,她却不会回应,你还真是可悲。不如我成全你……我要你上她的床。”她从他身上下来,拿着扇子往身上扇着冷风解气。
景漠勾唇浅笑,他知道她要的不是这个,也知道她绝不会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浪费掉。
他正转身要走,果然佩楚上来拦住他的去路,一边扇风一边嗔怒道,“你真不是个男人。”
景漠绕过她要走,她又一个反身拦在他面前,抬眼看着他道,“我要五皇子,让我做五皇子的美人。我知道你的身份,这事对你来说易如反掌。”
“你既知道他的身份,还敢威胁他,你的胆子也不小。”
两人循着这声望去,却见莫白负手站在楼口,眼角带着几分冷笑。
佩楚见了莫白,脸上的媚态尽失,却有了少女见到心上人时的娇羞和欢喜,她立刻上前去,扯住莫白的衣袖,笑颜卿卿道,“莫大夫怎么有空来的,我……我叫她们做些莫大夫爱吃的糕点送来。对了,我这里还有先生赏的碧螺春,虽是去年的,倒藏在冷库中,想来也还新鲜。”
莫白答谢过,她便欢天喜地的去准备了。
景漠看她下了楼,又看看莫白。
他先开口道,“佩楚年幼,不懂事,这事不必挂心。”
“说一不二。”景漠淡淡答了,经过他身旁时,轻言道,“少用方术。”
莫白与他对视一眼,窄长的细眸略略上扬,景漠言罢,径直绕过他下了楼去。
刚走出院门,便看见远处似乎是子虞和樱桃过来了。他站在门前看了她一会儿,喉中不由得略略叹出一口气,飞身上了围墙,从另一个方向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