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单薄的身子在夜风中发抖,苏慕之眼角流过一丝温软,展臂将她拥入怀中,轻声道,“阿九,你要知道,我是喜欢你的。”
“子虞没有期盼,也不敢奢望。”在他生生推开她,眼睁睁看她与别人完成宽衣礼后,她还能求什么?还有资格求什么,他能这样说,她已经很欣慰。
苏慕之抱着她,转过身子,用背为她挡着穿堂而过的夜风,在她头顶轻叹道,“不要去爱任何人,阿九,这世间没有人值得。”
“我做不到。”
“你必须做到。”
“除非我死了,不,就是死了,那个人也不可能抹得去。”她倔强的看着他,一字一字说得很认真。
苏慕之低头吻在她的眉心,此刻他的吻很冷,冷到钻心。
“就这一件事,听我的话,好么?”
“我忘不掉,先生……我忘不掉那个人了。”她说着说着,低垂下的眼角有一滴晶莹。
苏慕之拂去那一颗颤抖的水珠,低头在她的唇间轻轻一吻。
“那我就替你葬了它。”
他忽然将她推到身后的院墙上去,白袖闪过,她身上的衣衫便已经所剩无几。
她惊恐的看着他,声音嘶哑的唤他,“先生……”
他双手死死按住她的肩膊,低下头去吻她的脖颈,沿着脖颈慢慢向下。
子虞的身子在寒风中不断发抖,她一声一声唤他,他却不听,将身子沉沉抵在她身上。
“慕之。”
这一声轻唤,几乎是带了哭声,泪在眼眶里打转,模糊了眼前的白影。
他还是强要了她,在这样的冷月寒风中,在生满了青苔和藤蔓的冰冷石墙上,一点一点的,却是用最残暴的方式,将她最后的防卫击溃。
子虞不知道那一夜是怎么过去的,只记得风很冷,好像将她的心都冻死了一样。
……同夜,五皇子的宅邸,正厅中摆了两席酒水瓜果,香酥甜点。堂下有西域的舞姬跳着胡旋舞,火红的束胸下白皙紧窄的杨柳腰枝柔若化蛇,修长的紫色下摆旋出朵朵裙花,裙下的玉腿纤长如雪。
五皇子坐在正堂上,王福在其后侍奉,不时上前来斟满空了的酒盏。
侧位上坐着七皇子,正侧头与身后的洛嵘低语。
“七弟不爱这西域歌舞?”
沈墨含转过面目,看向正堂上华服金冠的主人,眸中含笑道,“皇兄的歌舞姬都是一等,自是甚好。只是宫廷里的事物,含仍无适应,皇兄莫怪。”
五皇子摇摇头,笑道,“七弟自小不在宫廷里,这倒是为兄长的欠考量了。”他对王福使了个眼色,王福双手拍了两下,那歌舞顿时停了,舞姬们安静的从侧门退出去,只留下两个领舞的,为主宾敬酒。
第111章 入世(五)
更新时间2011…11…8 12:14:19 字数:2042
五皇子喝了那酒,碧眼金发的舞姬便上去坐在他身上,环着他的脖颈,娇滴滴的喂他吃葡萄。另一个黑发黑瞳的舞姬便要来沈墨含这边,还未行到他的桌案前,一柄修长的冷剑便横在了面前,洛嵘执剑对那舞姬冷哼了一声,吓得那舞姬颜色尽失,跌坐在地上,穿戴的首饰掉了一地。
王福对五皇子身上那舞姬使了个眼色,她便敛了笑,下了正堂来,扶起那失魂落魄的女子下去了。
“呵呵,洛嵘小兄弟还是这么个脾气。”五皇子笑过,转头对王福道,“女乐中七弦琴弹得最好的那女子,名唤什么来着?”
王福低头,答道,“回殿下,那女乐名唤素玄,小的已经要她在外面候着了。”
五皇子满意的点点头,“叫她进来。”
王福应了,便从侧门下去了。五皇子端起面前的酒盏,向沈墨含举起,笑道,“来来,这杯庆贺七弟康复,日后行军打仗之事,还是交给武臣们便好,七弟玉体尊贵,不必在沙场上拼命,倒叫陛下和为兄担心。”
沈墨含并未碰酒杯,双手合拳回了礼道,“多谢皇兄好意,只是御医才嘱咐过莫要沾酒,含只能得罪了。”
五皇子并未说什么,独自饮了那杯冷酒,放下手臂。袖中不知不觉将那酒杯捏得走了形,面上却依然含笑,“是为兄疏忽了,御医说的是,酒是伤身之物,还是少沾为好。我这里倒是有陛下御赐的西湖龙井,倒不知七弟……”
“不必烦劳了,有丝竹于耳,已是幸事。”
正说到这里,王福领着一个抱琴的女子从侧门进来,那女子由婢女扶着行到堂下,对主客都行了礼,又由婢女扶着坐定,将长琴横抱在双膝上,那婢女才退了下去。
“小女素玄,献丑了。”说罢抬起十指,在七弦之间翩然舞动,初起时琴音纤柔,玉指便如蝶戏花间,灵动轻柔。到了高潮处,那纤纤玉指又化作蛟龙般神游七柱,琴音大有翻江倒海之势,袭人而来。
一曲终了,堂下噤若寒蝉,连不通音律的洛嵘都呆住了。
“好,好曲,好琴,好一个素玄。”五皇子合拍手掌几下,赞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这曲谱堪比伯牙的高山流水。”
素玄放下琴,起身来,对正堂方向欠身拘礼道,“殿下过奖。”
“这曲子可有名字?”
“回殿下,这曲子是小女一时兴起作的,并未取名。”
五皇子看向沈墨含,笑中带了几分兴致道,“不如请七弟为此曲赐名,如何?”
沈墨含轻笑,看了看她面前那把素琴,琴身并无过多的装饰,也非好木制成。琴弦纤薄细长,看来也非什么好弦。他看着衣衫单薄,形容消瘦的素玄,眸中已经多了几分疼惜,“一把再普通不过的七弦琴,你却能弹出这样脱俗的曲调,果真难得。”
素玄转过身来,朝他的方向行礼道,“小女斗胆,请七殿下赐名。”
沈墨含起身来,行到堂下,扶她起来,握住她的手摊在手心,仔细的看了看,叹道,“玉指如柳,人面如月,琴声更是皓洁如莲,这曲子,不如就叫素玄。”
“多谢七殿下。”素玄又要行礼,沈墨含扶住她,柔声道,“你双眼看不见?”
“素玄幼时患过眼疾,双目失明。”
沈墨含的眸中又多出几分惋惜,扶她行到他的桌案前,坐在他的身侧。洛嵘要去拉她起来,沈墨含伸臂挡在他面前,沉声道,“对素玄姑娘无礼,就是对我无礼。”
洛嵘愣了片刻,但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退到了一旁。
沈墨含轻轻握住素玄的双手,灯下柔和的双目落在她清秀的眉眼间,“素玄姑娘可许过人家?”
素玄双颊飞起一层淡红,颔首轻声答他,“素玄身为女乐,本不敢多做妄想。”
正堂上,五皇子微微眯着双眼,唇角含笑,看着眼前这一出戏,眼角闪过一丝戏谑清冷。
如他所料,沈墨含果然开口问他要这个女人,他却不肯让步,为难道,“这孩子十六便已是女乐之首,七弟总不能让为兄割爱吧?”
“若是无缘相见也就罢了,如今一见,这个人情,含只怕是讨定了。”
五皇子面露难色,一旁的王福见状,急忙上前打圆场道,“听闻七殿下爱音律,宝剑赠英雄,女乐之首自然是要配七殿下,殿下您看……”
“哈,竟然连我手下的人都来为七弟说情,看来七弟面子不小啊。”五皇子摆摆手,笑道,“罢了罢了,既然如此,我就割爱相让了。”
沈墨含站起身来,对正堂方向拱手道,“多谢皇兄成全。”
“良辰美景,春宵一刻,我也不多留七弟了,还是早些携了美人回去吧。”五皇子站起身来,抬手,自然有人提了灯笼候在门外。
沈墨含扶起身旁的素玄,向五皇子辞别几句,便携着素玄随送行的婢女们出了门去。
待他走远后,五皇子冷冷坐回位置上,身子靠在宽大的靠背上,单手握住太阳穴,按压着。王福知道这时候殿下不喜人吵闹,便没有唤下人进来,而是亲自去收拾案几上的酒水瓜果。
正弯下身去,五皇子一脚踢来,将人连案几一齐踢翻在地,瓜果滚落一地,酒水洒了王福一身。
他急忙爬起来,跪下,不敢出半点声响。
五皇子握拳,狠狠捶在身侧的扶手上,目中怒意未消,冷冷道,“滚。”
王福仍是毕恭毕敬的跪着,低声道,“素玄只是个贱婢,况且殿下也已经临幸过她。再好的东西,得到了就不足为好。”
“你懂什么,素玄那女人,十个也比不上她一个。”
“殿下不正是为此,才让她到七殿下身边去做眼线的?……素玄是个识时务的人,不会不知道谁对她好,一旦扳倒了七殿下,她还不是乖乖回到殿下身边?”
五皇子嗤鼻一声,“给他就给他了,我也不会再要。到时候将那女人卖到青楼去,别人用过的东西,我不稀罕。”
第112章 入世(六)
更新时间2011…11…9 16:35:21 字数:2069
五皇子嗤鼻一声,“给他就给他了,我也不会再要。到时候将那女人卖到青楼去,别人用过的东西,我不稀罕。”
“是。”王福听他语气,知道他气也消了大半,毕竟是殿下,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动怒太久,他急忙笑呵呵的道,“殿下,最近新来了一批舞姬,也有几个比素玄好的,今夜送到寝宫给您玩玩,怎样?”
五皇子挑眉,“哦?真的有素玄那么好?”
“只怕比素玄还好,请殿下移驾寝宫,小的这就去安排。”
五皇子满意的笑笑,站起身来,王福拍了三下手,便有婢女进来扶着五皇子出去了。待五皇子拥着婢女出去后,王福才站起身来,唤来几个婢女细细交代了今夜侍寝的安排,便从侧门出去了。
此时,已经是夜深人静,无风无月的夜,冗长。
破晓时分来临时,子虞一个人正站在那所破旧的宅院院墙下,抬头看着天空。晨风带了几分新鲜的冷,灌进领口衣袖,一时间有些窒息。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吐出,白色的雾气在阴暗的天色中逐渐化开,消失不见。
好像有什么东西,也像这白雾一样,消散了,再也找不回。
低头,摊开双手,看着冻得发紫的十指尖,翻来覆去,这双手曾经拥抱过最温暖的怀抱,如今却只剩下冷,深深的冷,和轻轻的颤抖。
一双厚实的手掌轻轻覆住她的双手,握紧。
很温暖,很踏实,至少,是很安慰。
她抬头,干涩得发痛的眼眸,让视线变得有些浑浊,那个握着她双手的人,也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目光虽然有些凉,却是宁静安详的,很清很净。
这样的目光,让人有种想要落泪的平静,但眼眶里仍是干得发痛,一滴泪也没有。
来人刀刻般的下颌线,在清冷的晨雾中,越发显得直挺坚毅。但唇角却留着一抹柔软,还有一丝歉疚。
子虞低头浅浅的淡笑,从那双温暖的掌中抽回双手,揉了揉眼,再抬头,视线果然清晰了许多。
“景漠,你来了。”她轻轻的问。
景漠的脸色有些暗沉,避开她的目光,别过脸去,侧脸的轮廓又清消了几分。
“你的手很凉。”他往她手里递了一个纸包着的馒头,热腾腾的冒着白气。
子虞接过馒头,捧在手里暖着手心,抬头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她问,是因为她心虚。
景漠的神色变得极不自然,子虞心想,他还是那么藏不住心事的。他不回答,就是说昨晚他在,他一直在,他看着先生对她做了那样的事,却没有出手阻止。她不会问为什么,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景漠做事总有他的理由。
“昨晚我在院外。”他答她。
子虞手上一抖,馒头落在地上,她俯身去捡,景漠的手却同时伸了过来,握住了她的手。两人同时抬眼,他的眸中有掩饰不住的慌乱。她心底一惊,沉稳如景漠,竟然也会为她……乱了心神。
像是被她看穿了,他很快的松开手。子虞捡起那馒头,放回纸袋里。
“我再去买一个。”他说,转身便要走。子虞叫住他,摇摇头道,“不用了,我吃不下。”
他看着她,看了许久,忽然伸手将那个脏了的馒头连纸包一起拿过去,展臂顺势抛到了院外。取下身后的长剑递到她手中,脱下身上的黑色衣装给她披上,也不顾上半身赤膊在寒风里。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已经跃上了屋顶,片刻后便再看不见人影了。
子虞将那剑紧紧抱在怀中,剑对近卫来说就是命,他却为了她,卸下了这把剑。其实算算日子,她付的那些银两,顶多也只够一年的契约,景漠其实已经不必再保护她,可是他却没有走。她也不愿提起,他也不问。
抱着那把长剑,心中忽然有些歉疚,就因为樱桃和景漠是这世上她最信赖,最想要依靠的人,所以就一个理由都不给,自私的让他守护在她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