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莫大夫虽然冷,但今日他却很不同,除了冷,还似乎很怒。
与昨夜的他,恍若是两个人。
“小姐,莫大夫来说什么了?”樱桃端了梅花粥进来,将粥碗捧到她面前去,一张小脸让水汽蒸的红扑扑。
子虞捧过碗来,喝了一口,很暖,有梅花的香气在喉间散开。
“好喝不?”
“好喝。”她说完,一口气将剩下的粥都喝了。樱桃乐得笑嘻嘻,一边接过空碗去,喃喃道,“莫大夫该不是来说先生寿辰的事吧?”
“寿辰?”想来,过去一年确实没有为先生办过任何寿宴,她以为翠微苑里不够资格给他办这样的宴席,可是为什么今年又要做呢?
“莫大夫并未提起这事,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樱桃眨巴眨巴大眼,瞧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问,“去年先生不是带小姐去看烟火了?那烟火不就是为先生寿辰放的?”
“先生与我,是同一日生辰?”子虞瞪大了眼,这她倒是不知道的,她竟然不知道!
樱桃也瞪大眼,不可置信,“小姐不知道?我以为……女皇陛下每年都会备下烟火为先生庆寿,这是仓国上下都知道的事,我以为小姐也该知道的。”樱桃神色稍显尴尬,子虞握住她的手,笑了笑道,“我去一趟罂园。”
“小姐去了,倒是讨先生欢喜些,别总惹先生生气才好。”樱桃一脸担忧,“我还是跟小姐去吧。”
子虞摇摇头,“给我点着灯,留着门。”
“那,小姐晚些回来,多在那里与先生聊聊也好。”樱桃调皮的笑,放下手里的碗,去衣柜里拿出一件羊皮的小袄子给她套上,又取了风衣来递给她,“夜里风凉,回来时记得穿上风衣。”
“好。”子虞接过风衣,对她一笑,出了门去。
绕过碧湖,徐步走在晚风斜阳里,眼看入了春,却还是觉得很凉。拉紧了小袄,低下头,一步一步数着步子向罂园走去。
眼前飘过一点素白,抬眼,又看见两点,三点……下雪了,细小的雪粒在夕阳落尽时飘然而至,飘过罂园门上的牌匾。忽然很羡慕那个肩上纹着罂粟花的女子,再这样的雪夜里,他若会想起,也应该是那样一个女人吧?
慕之,那个属于她的现代的慕之,也从未说过喜欢她,他心里也从不是她能看清的地方。或许从来,他就只是把她当孩子照顾疼爱着,从没有爱过呢?
站在罂园盛放的罂粟丛旁,抬起头,看着满天的细小雪花零落,也不知道它们要到哪里去。慕之曾经说过,下雪的时候很冷,不要一个人站在那里傻傻的看雪,会冻僵。那时候他总是会出现在她身边,捧着她的双手呵气暖着,再敞开用宽大的风衣将她包裹进去,低头笑着问她,傻丫头,还冷不冷?
那时候……很远了……
罂园很冷清,向来很少人伺候,樱桃说先生不喜欢嘈杂,爱独处。除了用膳和就寝的时候丫头小厮们在楼下伺候着,其余时间园子里并没有人走动。
走到先生住的楼下面,才遇见一个端茶的丫头,那丫头见了她,恭敬的行礼。虽然她低着头,极力掩饰着,子虞仍看出她哭过,眼角还残留着泪液。
“九小姐多福。”她向子虞行礼。
子虞扶起她时,感觉她端茶盘的手在颤抖。那丫头见她盯着自己看,急忙别过脸去,要走。她挽住丫头的手臂,轻声问,“出什么事了?”
丫头听她一问,咬紧了唇,眼泪一颗一颗落出来,也不说话。
子虞仔细看她的衣服,才发现领口有被拉扯过的痕迹,那种地方,怎么会有人碰过,而且是在先生面前?
“是……先生么?先生他,对你……”
丫头急忙摇头,眼泪落得更快,手里端着的盘子铮铮落在地面,半壶茶水洒了一地。她急忙拾起茶壶和杯子,匆匆的避开她走了。
子虞抬头,先生的窗正亮着光,微黄的光线弱弱的将窗外的雪花照亮,一点一点。
垂下眸子,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走。毕竟先生也是男人,又未娶妻,这种事,应该是很正常的吧?
可是,心还是不停的缩紧。转念一想,毕竟昨夜她也已经……这样不是更好,反而能更坦然的面对他了。
上了楼去,转过楼梯来时,却发现楼上已经站了先生,正在楼台前看着夜色。
他身后站着莫大夫,面色苍白,呼吸微重。见她来了,也不说什么,只是冷冷扫过一眼,便转头从另一边的楼梯下去了。
苏慕之并没有说什么,子虞走近些,看到他的衣袖被扯坏了一块。
刚才分明,是发生过什么事的。
“方才还有些好茶,你来得迟了。”他不转头,仍是看着夜色中飘飞的雪粒。
子虞垂下双目,摇摇头,“子虞不爱饮茶。”
“那,陪我饮酒如何?”他侧过脸来,那一双如星光般清美的眸子,漾着三分的夜色,三分的月影,浓得像化不开的幻梦,越看,越是遥不可及。
白色衣袖轻扬,一手已经拉过她的手腕,展眉一笑,眼角溢出些许的柔和,“这里看不到烟火,却有佳酿,”他顿了顿,眸中更温软些,“有你……”
心还是会颤抖,看着他,就忍不住满心的悸动。
他笑过,伸手捏了捏她冻红的鼻尖,将她手里的风衣接过来替她披上。
“出来也不披衣,罚酒一杯。”
言罢,握着她的手带她下了楼去,绕过他住的小楼,楼后便是一个小池,池边小亭里,摆了一壶酒,显然是早就预备着的,酒壶烫在小暖炉里,旁边的糕点摆放得整齐。
昨日又被苏老人家训了,他又拿罢工威胁我哎。。。╮(╯▽╰)╭
亲们救救咱吧。。。。
第101节 安度(二一)
更新时间2011…10…29 10:42:49 字数:1952
两人一前一后进到亭子里,他拉她坐下,提起酒壶斟满了她面前的杯子。
子虞端起酒杯,饮尽。
他复又斟满,再给自己的杯中也满了酒,放下酒壶,端起玉杯,“这阵子忙些,没备什么礼物与你。这酒,算是替你庆生。”
她也不与他碰杯,端起酒杯就喝。
苏慕之笑笑,也将杯中的酒饮下。子虞端了酒壶替他斟满,也给自己倒满,笑道,“这杯敬先生,子虞也未曾备下什么贺礼,这杯酒,祝先生安好。”言罢端起酒盏就饮。
苏慕之也将面前的酒饮下,饮罢轻笑道,“这是要醉的喝法。你大了,有心事了。”
子虞点点头,又摇摇头,换了话题道,“先生不请其他几位姐姐来坐坐?”
“夙瑶堂琼倒是来过,璟瑜在佛堂念了一日大悲咒。”苏慕之放下玉杯。
子虞又端起酒壶倒满,这次拿过酒杯仰头喝尽。胃里已经被暖热,身上微微发着汗,脸上也晕开一些红晕,这酒果然很烈。
酒劲上来,也就什么都好出口,她笑问,“先生昨日,一定收了好多礼吧?”说完又倒了一杯酒喝完。
苏慕之只是看着她喝,眸中一直漾着轻暖的笑意。
“……真好。”
“你喜欢什么,自可以告诉我。”
见她不言,只是低头又到了酒喝,他双眸微合,目光柔软了些,“那封信你该看了,我叫你来,有些话要对你讲。”
“先生请说。”子虞并不看他,也不放下酒杯,端在手里看着杯中的液体,映出亭子外的飘扬的白雪,纷纷不停。
“仓国皇族之后九人,除去夭折的八皇子。剩余八人,你看,谁会是将来的太子?”
子虞仰头喝下杯中的酒水,一边斟酒,一边分析道,“大皇子三皇子密谋造反,充军塞外,已经不可能东山再起。二皇子喜好酒色,女皇陛下定也不会中意于他。四公主远嫁北蒙,也无可能。其余三位皇子中,七皇子多病,九皇子年幼,唯独刚回皇城来的五皇子治理边境有功,陈州天灾也未引起民乱,女皇陛下似乎对此很满意。”说完,她又将杯中的酒喝了一半,握在手心暖着手。
亭子外面的雪已经逐渐稀疏了,半轮明月从阴霾中偶然探出一些微光,将夜点亮。
“人皆有命数,天命不可违。”他轻叹。
子虞转头去看他,月光勾勒出一张美轮美奂的侧脸,如梦一般的不真实,那眉目像是墨中画出的,却又画不出那般的神韵,似云若雾。
苏慕之也看她,一双眸子在逐渐隐晦的月光中,越发的如霜袭人,“阿九,记住,”他的窄眸又再合起些,又转眼看向外面的雪夜,“明日的宴请,你不是主角。”
他这话的意思,是让她不要打扮得太招摇,最好不要引人注目,也不要多说话。可是五皇子的美人**,苑子里的其他几位该早就惦记着了。如果不是她,那么离园在这翠微苑里的地位便总是在人之下,就好像家人的命运都握在她一人手里,她没有选择。
子虞又倒了一杯酒,端起来,对他道,“这杯我敬先生,敬您对子虞的照顾,”她将酒杯举到他面前,笑道,“但我不愿做先生的傀儡。”说完又是一饮而尽。
苏慕之轻轻摇头,端起酒杯喝下酒水。
她还要斟,他握住她的手腕,将酒壶拿开,一双如水的柔目清澈的看着她,“丫头,你喝的多了。”
她抬起头来,呵呵的笑,“先生,你懂我么?”
“我送你回去。”
“先生好像什么都知道,那你知道我现在想什么?”她抓住他的白袖,死死攥在手心,眼中显出几分朦胧的醉意,眼底却仍是如水般的清澈干净。
他看到她眼底的无奈,伸手拂开她耳旁的碎发,勾到耳后去,反握住她冰凉的手,眸中仍是一片深重的水雾,“阿九,你醉了。”
“……呵,我忘了,想法这种东西,我不该有。”她看着他,想起上一次他说阿九你太放肆了,放肆么?她还想再放肆一点呢。
半蹲着身子,前倾过去,捧起他的脸,鼻尖凑上闻了闻他唇上的味道,有酒香,“没有杏的味道……”慕之的唇上,都有杏花的香气,一直有的。
浓密的长睫扫过他的,挠得眼皮痒痒的,她笑,放开他的脸,“先生,虽然迟了一日,还是祝你生日快乐。我……要回去了。”
正要起身来,酒精麻痹了知觉,猛地一用力,便失了平衡。
苏慕之双臂收了收,便将她护在了怀里,轻笑摇头。
他的怀好暖,她不自觉的贴近,双手扣在他的腰后,喃喃的含糊了几句,便合了眼,睡了。他看着她许久,慢慢低下头,含住她的唇,一点点将冷唇暖热。
“傻丫头……”
打横抱起她来,出了亭子,径直上楼,抱她进了房间。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他没有点灯,将她放在他的床上。
修长的指节在她的鼻尖滑过,眸间的水雾散开,点点柔和。
子虞脸上晕出酒红,双手不肯放开他的腰,越扣越紧。
她的睫毛在他的眼底轻颤,唇间呢喃道,“慕之……慕之……为什么……”
苏慕之垂下眼睑,低头吻上她的唇,她眉心收拢,侧过脸避开,双手放开了他的腰,抵在他胸前推了推,“不要宽衣礼……慕之救我。”
“阿九,我在这里。”他在她耳边气若吐兰,双手握住她的小手,贴紧在胸前。
低头吻在她的眉心,轻声安抚道,“都过去了,别怕。”
都说酒醉时容易见到心念之人,子虞此刻就好像是回到了现代,慕之还在她身边的时候,被他暖着,关心着,什么都不必担心。
“睡吧。”
子虞皱紧的眉心慢慢松开,安心的睡了过去。
第102节 安度(二二)
更新时间2011…10…30 18:10:46 字数:2151
窗外,景漠看着她睡着,翻身上了屋顶,手指并在一起,放在唇下,吹出古老的似夜莺般的旋律。
苏慕之守着她睡深,替她盖了被子,便出了门来。身子一旋,素衣便已经在屋顶上飘白了。景漠的黑色劲装深得比夜还重,苏慕之的白衣冷得比霜雪还清。一黑一白在半轮月色中各自耀眼。
乐声嘎然止住,景漠腰间袖中滑出一柄玉匕,幽碧的色泽散着冷寒的白雾。雾气还未散出三分,匕尖便直指苏慕之的眉心而去。
白影微微一侧,匕锋正正从脸旁滑过,几乎是贴着鼻尖并行而过。景漠脚尖内旋回扣,一个转身,匕首便又向着苏慕之的心口刺去,这一招的速度陡然加快了十倍,依他们两人的距离来看,苏慕之不可能躲得过。
匕首从白影间穿过,景漠便已经知道,没有刺中他。甚至连毫发都未损及,距离他的衣角,足足有一匕长。
回身换了身法再刺,那白影总是能以最小的位移躲开他的攻击。他就好像是白雾化出的月影,比风还捉摸不透。半栈茶的时间,换了几十种身法和速度,攻击的角度刁钻古怪,一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