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闻此事,身边的二奶奶俨然是为之一震:“莫不是长辈们,就此起了旁的心思?”
“旁的心思倒还好说,毕竟那请来做法事的高僧一行,已经先他们一步赶往别院去了。即便有些忐忑,到底也是碍于祭祀大事,依然就在眼前,定是不会再起变故。更何况此时,大长老一行也已在到来之际,便听明了我兄弟二人如实相告,却是无须太过担忧!”
言道此处,却是应声顿住片刻,才抬头望着院门方向:“只是方才听那梁掌柜告知之际,不免让我转了念头,所以才有意让贤与我家那位,特意赶着点到来的兄长!”
“相公这话说的妾身,好生糊涂。却是何故?”顺着卢临渊的目光,也是远眺一眼。半响后,才幽幽接了一句问道。
轻舒了口气,才颔首解释起来:“这镇上的人口本就是不多,如今又因法事、祭祖两桩,与前段才刚平息下来的别院之事,有莫大的干系。旁的不提,单是街巷中世人的好奇关注,自然也都聚焦在此。”
后面之言,已然是无需再提了,显然身边正连连颔首,口中称是的二奶奶已是听出了其中的要害来。
不禁讪讪笑道:“到底咱们还是这不该出头的命!不过此刻的低调行事,本就是利大于弊。虽说未免有些可惜了此前的种种准备,白叫他们大房捡了回便宜去。转而思量一二,倒是更显得咱们兄弟相处异常和睦,想来就是府里老爷、太太知晓后,也是倍感欣慰才对!”
“有舍才有得,舍得舍得,大约便是如此!”轻轻靠向身旁之人肩头,不由低声宽慰一句。这旁的卢临渊也已含笑微微点头,顺势将其揽入怀中。
翌日,齐整人马便直往郊外方向,车厢之中既有闭目养神的各位长老们,也有压着嗓子低声交谈的子辈若干。
“我就是未曾明白,既然那别院之中闹得是‘妖’,怎么不请老道前来拿妖避祸。本就不是为那超度往生之人,反倒寻了众多高僧前来行这法事?”
这边被问及之人,忙是展开手中折扇,将那旁众人不时投向而来的探究目光,遮挡一二后,才小声解惑与他:“我们是何等氏族?这等鬼狐妖孽之事,又怎敢随口言及!更况乎,当今圣上颇为不喜此等神怪事件,如此大张旗鼓引了一众老道前来抓妖,岂不是……!”
那旁闻听此言,忙不迭已是收起了好奇之心,也学起了前面车中的长老们那般,微微垂目默不作声。果然是有备而来,请来一众高僧明面上只道为祭祀一事,在外人眼中自然也是无可厚非。
心中却是暗道一声佩服。要说起来还是这位常年在京中为官的堂兄,万事都拿捏的极准,就连远在乡间细微之处,也是谨慎非常。难怪他这官位,虽不见得比旁人升迁的更快,却是实打实的稳固依旧!
更为令人意想不到是,连着几日的法事、祭祀之后,那为首的高僧却在临行之前,特意让人寻来了卢家的厨子问明其中关键。几经传言之后,自是落入了旁人的耳中。
“怎么你也听说了,真是怪事连连。”
一旁那位也是频频颔首,低声应道:“头一日,用过那顿素斋后我已叫人是念念不忘。这等怪事,又曾见过?”
“漫说是你我这等偏房不得志的,就连……。”忙是侧身朝前一辆车上,努了努嘴道:“就连大长老也是赞不绝口!比起长辈们都爱的那道五香熏鱼而言,我倒是更中意蟹粉炒面。入口之时叫人真是难以辨识出,其不过是一道素斋罢了,真真美味至极!”
听他滔滔不绝,提及连日来的各道美食,车厢内其余子侄辈中便不乏附和之声。不消片刻功夫,原本一派宁静的车厢中,已能在外间隐隐听见众人的议论之声。
实事也正是如此,当初未出毅州之际,二房两人便已开始张罗此桩大事。从素斋入手,也是基于两人前世所见所闻,比起前世那般的多样烹饪手法来,此世之中过于简单的蒸、煮之法,便显得过于苍白无力了。于是乎,一个念头便应运而生,将原本普通人家中难得一见的种种手段,极尽所能发挥出来,才能震撼与人!
至此,才有了另寻小院借住之事。毕竟居于客站之中便有诸多不变之处,这随意使用厨房一桩,便被列在其中。前市里,两人虽是尝过不少,但真动起手来料理,还是颇多不易。幸得之后雇佣来的两个厨娘颇为得力,才使得用过之人,无不赞一声‘好’!
又被这相隔不远小净台寺的高僧,一再追问之下,才不得应声答应了下来。此刻转回东厢房中,已是笑意不减道:“正如娘子先前所料,这素斋一桩必得众人赞叹!果然,那大和尚临行之时,还非要向我讨要了那张素包点心的方子,以供他庙中之用。”
“相公可是与他讲明了,其后一味冬笋却是时令之物。”
忙将杯中温茶吃了半盏后,才颔首应道:“那大和尚倒是明理的很,为了此方竟然将法事、祭祀的香油银子,直接抹了一半去,说是买了我手中的方子便可。”
“这倒奇了街市中,也曾瞧见有蒸饼、蒸包子的,为何却愿意用百两纹银,单买一张素包的方子?”
却被那旁的卢临渊讪笑着打断道:“提及此事来,为夫我颇为惭愧,远不及那大和尚会做买卖。”说着两手一摊,懊恼之色顿显:“这不叫他又是诵经,又是连声施主大善的念叨着,委实不忍见其百两银子……所以,最后又索性搭上了那份咱们新创的玫瑰芸豆卷,做了添头送了与他家。”
“我倒是什么要紧的,这本就是无本的买卖,咱们顶多费了点银子将其还原了六七分像罢了。真要说道起来,还是多亏了此番府中请了高僧法事一桩。如若不然,这等买卖又要与哪家去做?”
转而收妥了那张银票,又是甜甜一笑:“可是比咱们绘制图稿,快上了不少。要不索性将此地雇来的两个厨娘一并带走,只等那程记寻着了合适的铺面后,咱们也开一家素面馆也是不错!”
☆、第七十二章商榷人选
“卢记……哦,不对,还是用娘子的叶记才稳妥些。”
却被这旁的二奶奶摇头拦道:“还是索性以渌水山庄之名,才最为合宜!听着也显得素雅,比起这个记,那个记的,反倒与素斋、素面之类的饮食,更为贴切不是?”
反复念叨了两遍后,已是欣然颔首道:“果然更有一派闲静之感!”
“无论是谁,也不会联想起咱们两人才是关键。就算眼下便着手此事,也必得来年后方能开张,倒不如加紧时日寻个妥贴之人,以便一得了消息后,咱们就能将这桩落到实处。”
点了点头,却不禁微微有些唏嘘道:“如今咱们庄子上,怕是再无可当得此桩之人了。佃户有那两丫鬟并桑园的胡老爹看顾着,倒是不碍,但若是将那山上负责茶园进度之事的向丰年,脱身而出,到底也是不妥。”
沉吟片刻,夫妻二人却是同时提到一人之名:“余家大郎余平秋!”
“不错,原交于他手中的那单转手贸易之事,本就是看准了时机跑上一回,即便是年节前这一段最忙碌时,也不过三趟罢了。与其另换了旁人接手,倒不如让他带着家中兄弟,一并往京畿常驻的好。”那旁的卢二爷,已然是附和声起。
“外加上他们本就是府里的家生子,如今老爷又准备着来年复职一事,想必府中更是没有他兄弟二人的差事可领。索性趁着此番回府之际,将他们家一并要到了咱们二房名下,才是最稳妥!”
听得妻子一般提到,愈发认定了下来。到底信得过,才能放心交托与人,眼下再四处寻访合宜之人,倒不如交给他们家看顾。毕竟那处可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京畿地界。稍有差池定然也是鞭长莫及,如此思来,还是府中的家生子,才是上上之选!
缓缓点头,已是顺口接道:“若是这般,便需寻个合宜由头,顺利将老余头一家的契书,转入咱们名下为好。倒不是担心会随了老爷一行往京城,只怕府里一时半会儿还离不了,这个熟识乡间道途的老把式。以至于他家那两个儿子……。”
“倒是颇为头痛之事。若我们二房显得过于急切,不用旁人言语挑拨,也必会引得太太她疑心顿生。”轻声念叨一句后。亦是放下了手中的茶盅,低头思量起应对之策来。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积极寻求解决之道,才更有利。自从两人来到此世后,便是麻烦不断。但伴随之而来的机会也是未曾停歇过。若论起其中的缘故来,倒也不全是所谓的祸福相依,与两人从未曾轻言放弃,也是不无关系。
与其听之任之,糊涂过活,倒不如放手一搏更为稳妥。万事都掌握在他人手中。才是无妄之灾!显然回去之路已是断绝,既然要在此世长久生活下去,必得做好完全准备。才能顺应万变。
突然灵光乍现,不觉已是脱口而出,急忙问起这旁之人来:“娘子可还记得,前次我曾与你提及过的那桩婚事?”
“婚事?谁家……蔺兰可是不成,等过了年她才不过十六!”片刻茫然后。已是记得此番来路上,蔺管事的一通肺腑之言。
当年他家原是逃难出来了。别看如今蔺家姐弟俨然手足情深,实则却并非一母同胞,而是叔伯堂姊弟。此事就连卢府中人,也是无一获悉,就是她二奶奶也是此番经由蔺管事亲诉中,才得知真相的。
因而上,对于他姐弟俩是更为关心一层。若非当初蔺管事,遇上正逢回乡途中的叶家太太一行,怕是早已饿死在了逃荒路上。如今真心将自家孙女的婚事,托付与二爷、二奶奶,也是只恐将来被府中的太太随意指了旁人家。
虽说那余家大郎,蔺管事不曾细细询问过他家详情,但几回交谈下来,倒是十分中意这余家的大小子。旁的不论,但是那份难得的朴实性子又不失急智,已是让蔺管事颇为满意!
再加之,曾悄悄与自家孙女略提过一提,见其也只是羞红面颊做小女儿状,便知自己看好的这桩姻缘,已是成了大半。要说起来,若非老余头担心,自己大儿如今才刚帮着二爷跑了几趟外省,比起二奶奶身边陪嫁的大丫鬟来,到底还略有不足,只怕早就请人上门提亲了。
一来,这余家大郎是一眼便相中了,二奶奶身边的陪嫁丫鬟,旁的不提单是家里老娘,几度欲与他说亲,都被拦了下来。直到后来老把式,才算明白自家大儿的心思。
本就是实诚性子,哪会直言相告与人,即便是自家爹爹,也是几经细心观察后,方才认定了此桩。却是碍于儿子未曾在府里领了相当的差事,才不曾开口求亲。
但却是万万不曾料到,那旁蔺管事反倒早已将他家大儿,这等的孙女婿人选颇为满意!已在此次来路之上,就已回禀了二爷知晓。
二奶奶自然也是点头认同此桩,只是想着蔺兰毕竟才刚及笄,此刻又正值夫妻二人,往外悄悄延伸之际,这府里诸事又哪里离得了这得力之人。那旁蔺管事,自然也是舍不得立马送了孙女出嫁,听得二奶奶之言,更是连连点头。
几人左右斟酌之后,便定了两年后,待蔺兰满了十七,再提此桩不迟。只是老余头家中,也已在半月前听闻了此等大喜之事,乐得他家老婆子如今是,见人便是满面的笑。倒把大杂院内,尚不知情的众人们吓得不轻。
原本这杂院居住之人,就有八成是卢府的家生子,即便余下那些人等,也或多或少与卢府各处的管事沾亲带故。就算家中,并非全都能在府中领了好差事,但到底都是靠着卢府过活的。
家中惟有一人在府中,且又是只领了份不高不低的辛苦差事,却突然逢人便笑,无论在谁家见了,都是只觉诡异!漫说前一段起,他家老头就因身子不便,只得将自家大儿一并带着上路办差,在院内众人眼中,更是可怜的紧。
帮着赶车,却又领不着月钱,除了主家好心赏了口饭食,又能当得什么?此刻已足有十九的大小子,平日饭量的多寡,大家伙也是有目共睹的。想来想去,也惟有此桩让众人稍稍释怀一二。敢情是借了这等好机会,给自家添份口粮而已,就能把他家婆娘乐得跟出门捡了银子似的!
好容易才在小儿子的多次提醒之下,清醒了过来,止住了肆意而出的满面乐和样。如今更是极少出门与院中之人,闲聊家常了,怕得就是自己一个不留神说了漏嘴,坏了主子的大事。
自从那回当家的送了二爷、二奶奶,往别院养病起,自家的运势也跟着大好了起来。先是老头子得了打赏,而后一直无事可领的大儿又得了那份差遣。
旁个不敢比,就是同院的家生子中,只怕再无一人能与自家大儿这一趟差事后,领回的银子多!足够一家人添三月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