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他一句提醒完,只见原本店铺里的几个女客已是纷纷抱头冲出了店面,就连两旁的伙计,也开始乱了阵脚。
这是怎么说的,刚才好半响还相安无事的,怎么这会子就动起手来了?“我的妈呀,都抄上家伙什儿咯!”隔壁包子里的小伙计,才伸长了脖子偷瞧来着,就被一盛装干货的竹篮套了正着。
看他半个脑袋上挂着的竹篮,对面那书坊门口的老夫子可是没心没肺的乐出声。才刚准备开口调侃一句,就被对面斜对们冲出铺外的胭脂铺伙计一个大甩手,直接被盖了一脸的香粉。
顺手摘掉了顶上的破竹篮子,就已是笑得直不起腰来,抢出几步指向对面那‘白面夫子’时,却因脚下一滑直接摔了四脚朝天。再看被追出店外的干货铺掌柜,也是面上见红,身上带彩,只是这红非彼红,显然易见定是妇人日常用来点唇之物。
直到两边铺面里的掌柜、伙计都被打出了街面,这场架势十足的闹剧才偃旗息鼓,已双双闭门歇业而告终。
东城这头是闹得厉害,而西城那头却是静得出奇。原因无他,这世上头回见同在一条街面上,而且还是相邻的两家店面的买卖,却是如此的不协调。
“我算是拱手相求了,你们家做这档子买卖的,能不能往别处挪挪,要不咱们这生意是没法开张了!”满是哀怨地抬头指了指,自家门头上的招幌‘红线阁’,赫然就是家专做嫁衣、吉服的喜庆绣房。
再瞧今日才重新开张的那家:“哎哟喂!这不是原先开在外城棺材铺旁边的……。”
“就是他们家,专做寿衣的那个施记。”
“啧啧啧,真够不吉利的,端将红线阁的买卖都给搅和没了。本来就做得寿衣买卖,偏有姓这么个犯忌讳的字,更是不用在这条街面待咯。”这人才刚惋惜一句,那旁陆续停下围观的众人,却被另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了思路。
“二叔你说话真逗,我看其实是这家红什么阁的没挑对地界,没瞧见斜对面巷子口,人家可是做豆腐买卖,可不是刚好与这卖死人衣裳的铺子正对门,也算是那个什么益彰来着!”
“是相得益彰,你都是怎么跟先生学的,怎么就是不长进。”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忙又朝此刻正哭丧着脸的老掌柜努了努嘴:“没瞧见那家绣房家是先在这街面上落脚的,后来才刚开张的,自然得让了出去才是道……。”
突然被那旁寿衣铺里搬出棺材盖板,吓得连连后退,也不多言语了直接拉着自家侄儿,已是隐没在了人群之中。这一带头不要紧,可随后陆续被搬出铺外的各色物件,再加之周遭围观众人中的低声议论,四散迹象也是逐渐显现,没多大会儿功夫已是走得一个不剩。
再看这旁孤立无援的老掌柜,也只得自认倒霉,招呼了家中几人重又上了门板,今日关张不做买卖了。且说,单是这头闭门谢客倒还不算什么,可这条街面上却是开了好几家成衣铺子,叫这家新开张的寿衣铺子如此大张旗鼓的摆了一道的忌讳之物,不到半个时辰里已是再没等到一个客人上门。
☆、第二百四十二章 逐步扩散
瞧着一个个愁眉苦脸的掌柜们,今天是一家寿衣铺开张搅和了整条街的买卖不说,更已是传得尽人皆知,这原本门庭若市的成衣、布料汇集地,顿时成了素色妆点半边的阴深所在,哪里还有人愿意路过。
即便不是为做喜服的,也是唯恐沾染了晦气,纷纷绕道而行。看着街面两端时不时探头,偷笑地顽劣孩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着?不过那才在京城立稳了脚跟的程记也是,就算着急回乡修祠堂、置族田,也犯不着停了生意,换了旁家接手店铺?”
听了这话,另一旁寿衣铺里的小伙计,却是一脸憨笑得接茬告诉起来:“哪里是他们家停了生意,从今往后就不来京里做是买卖,还不是欠了咱们东家的银子,没现钱只好拿这铺面顶上……。”
哪知,才说到一半就叫里头自家掌柜的重咳一声,忙不迭缩了缩脖根,猫腰往寿衣铺子里退了回去。
这旁两个并肩而立的掌柜,也忙是相视了一眼,便已是打了眼色各自回到了店内。不出所料,当晚这新近才在京城有些名声的程记字号,也算是彻底被打响了。
接踵而至的,便是东城那两家并了铺面的也一并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最新话题。
“就这两档子事,说巧也是真巧,都是东家没钱结帐给闹得,程记还好直接顶了铺面两月,回乡置办族田去了,可那胭脂铺的东家怎么想出腾半个店面与干货铺?”
“你这话可是外行了不是,旧年里不就由京外小地方传来一桩有趣之事。我估摸着那胭脂铺的老掌柜,也是跟那家学了一手,与其顶了铺面给人,倒不如买卖、还账两头不耽误的好?”
“好个啥。这么着他家那掺着干货味的胭脂水粉还有谁卖?”顺手一点旁边巷子里卖小食的摊子,打趣道:“往后你也别去寻粉头解闷了,直接往自家厨房里唤个厨娘来也是一样!”
此话一出,原先还面上平静的几人,顿时是笑声震天。差点没吓着茶楼里的小伙计,烫了自己的脚面,再小心顺着几位官家小爷的目光瞅了一眼,暗自着急。坏了,这几位指不定又打上那孤儿寡母一家的主意了。
匆匆给自己告了个假,便小心翼翼的穿入了巷子。低声告诫两句才缩头缩脑的回了店里,重新提了铜壶给茶客们续水,上点心。
“好歹也是我家表姨。家里还有两个才不到十岁的娃娃,哪能不担心的,楼上这几个可是邻近一片出了名的小爷,更是吃罪不起。能避还是避上一段的好!”这头使劲压低了嗓音告诉一旁的小伙计,却不知另一头。那几位压根就没存这嬉戏之心,不过是拿小食铺子上的寡妇厨娘打个比方罢了。
成了街头巷尾议论的话题不说,就拿如今被牵连了几家铺子来讲,已是乱了套。东城那条街上,原先腾了半个铺面与人的汪家胭脂铺算是彻底歇了业;而西城那家被程记出借外人的隔壁铺面,逼得走投无路的喜庆绣房。也索性贴出了告示,算作东主有事关张半月。
这般一来,旁人倒是不打紧。可把那姓马的商户着急坏了。这可怎么办才好,那位可是有言在先,让自己在月底前收妥了各家五成的股份一并交了。可如今这等情形,怕是收不足三成,才对。
“做成衣买卖的程记最是要命。直接将偌大的铺面出借与人,躲回乡间去了。而原本这些商铺中最晚落户京城的汪家。近两日的名头更是一时无二,就连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都常以他家那档子事与人说笑解闷,可是不敢再往死了逼,就怕他们家也学程记一般,直接撂挑子走人,又要往哪里去寻?”
听得一旁的老掌柜,急得冒冷汗,这头的马东家也惟有苦着脸不停叹息道:“当初,怎么就寻上了我领这份要命的差事?自以为他家在京中有些权势,便暗地里打旁人家的主意,要不是怕老字号都在几位阁老面前有过孝敬,只怕咱们这日子更是没法过咯!”
主仆俩,双双对视了一眼,又忍不住两声长叹,才听得这旁的马东家将心一横,厉声道:“索性咱们也跑吧,大不了往后三十年里咱们京城这一片,不,就是京畿境内都不再开铺子做买卖了。”
原先还一个劲的直报怨,可这回子被东家这么一发狠,老掌柜的却是愣了神。憋了好半天还是没忍住,闭实了窗户才敢小声提醒两句道:“那咱们先前投在京城那几位大家府上的好物件,怕是拿不回来咯!再加上好容易等到了那个皇商的身份,也必定旁落他家!”
这两桩自己怎能不知,咬咬牙,重重点了点头:“如今这节骨眼上可不敢再拖了,毕竟那几家没去衙门告发,都是因为当初我临走时丢下的狠话。可你想过没有,一但哪家也是起了我这个念头,可怎么是好,又该如何脱身而去?”反问两句后,愣是将原本还一脸可惜的老掌柜吓得两腿发软!
是啊,早先那位大人虽是好言提醒,只要办成了此桩,那马家皇商的身份必是跑不了。再想到年后自家打算入驻京城一事,哪有不欢喜万分的道理,只是不曾料到这几家中,突然出了这等变故,不得不让他主仆二人颇为手足无措。
倒不是他们本是小地方出来的,未曾见过大阵仗,而是事发突然又是连着几家出了变故,不深感其中必有蹊跷在,也是不能。可明知自己口中所指幕后那位的势力深浅,还敢这般行事的,想必那背后的依仗也是叫人惧怕不已!
如今自家怕是两头不得好,失了皇商的身份倒是其次,最要紧的却是能否安然出得京去,才是这关键所在。顺手甩出了账本,主仆俩已是小声商议起来,如何尽快脱手此番带入京中货物,才好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离去。
“毕竟来日方长,咱们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说罢这句已是起身踱过一旁,抽出那份名录低叹一声:“就连那最是势单力薄的汪家也已有了此等异动,别家又怎会坐以待毙,束手就擒!”
深感东家说的在理,哪里还有半点留恋之心,退出屋外已是四处张罗起来。该丢了便丢了,该放手的自然不再多看一眼,就连底下的仆役也没敢全都知会了遍。只将此番匆忙出京说成,京畿方向便已让人寻来了快马数匹,已备不时之需。
到底由西北之那方出身,旁的暂且不论,就擅长骑术一事却是不争之实。不等看到那份名录上的商户,逐个有所异动之时,这屡屡出面办差的马东家一行,便消失在了出京的官道上。
再看京里几条有名的街巷中,每每上演的各色闹剧也好,悲剧也罢,无不透露出一个消息当日宫中的变故,确是真有其事才对!
有了此一推论,于是的日子里,更是变得异常安静下来,就连那些原本被无辜波及的商家,也都熄了上门说理之心。虽说商人以金钱为重,可就长远的利益而言,这等非常之时还是少惹些是非才好。
“惟有这茬倒是我们之前不曾料想过,怎么就与那位半月未能上朝议事撤上干系,还真是……。”那汪记的东家最是心事重重。原比当日被人胁迫来得警惕三分,毕竟与这朝中政事联系一处,便是倍感不适,再别提还敢依照先前那般,行事下一步的计划。
显然其余之人也是一般作想,毕竟是商户出身,说到底这一切的变故也是因他们的联合行事而起,终究是倍感忐忑。今日有人起了头自是点头附和着居多,也不管此人原本是这一众商家中,最不起眼的汪记胭脂铺。
有些一变故好似并为影响过多,就只见这旁为首的程记东家已是轻笑颔首道:“既然大家也是一致认同,咱们就此收手便是,但只一句必得好好提醒各位,切记莫要操之过急!好歹已是行出第一步,即便此刻罢手了事,也必定不能叫外人拿住把柄才是!”
果然这两句突出关键之权,分量不轻,震得在座之人皆是面露凝重之色。不错,程东家这话提醒的是,要知道当初为了保住自家的多年经营,自是不遗余力的费尽心机,就是想出得退避之法也是五花八门,各有特色。
眼下即便生出退意来,也需小心行事,方可免除后患。有道是富不与官争,既然明知那幕后指使之人,必是朝中重臣又怎能草率行事露出破绽来与人拿捏?
更需谨慎三分,才好避过此劫!与先前的群策群力不同,此番倒是安静非常,陆续离席而去也好似默契非常。毕竟京城商户中的后起之家,同一时间出入此方,倘若被相熟之人瞧见,定是引来非议无数。
何况是这等紧要时刻,更是万万不能!
☆、第二百四十三章 何以至此
原本就已是慎之又慎,再别提后一日得了消息,说是那威逼各家的马姓商人一行,居然弃了随身的大件财物而不知所踪,愈发叫这些定了心思,想要陆续撤回城内的商家们颇有几分惊疑不定起来。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那人原仗着旁人之势,才敢狮子大开口强要了我家五成股份去,可如今连个瞧见的证人都没有,便失了行踪莫不是……?”
别说东家这般作想,就连他自己也是心有戚戚,要知道京城内外可都是由重兵把守的,再加之前一段宫中那桩后,更使得五城兵马司的武官们愈发上心许多。
偏偏在此等时刻,还能将他们一行……怎不让人后怕不已!
“要不,还是妥协交了股份出来?”正待一旁的老掌柜欲启口来劝之际,就听得门外有人回禀,说是东家的故人来访。
这等紧要时刻,又是自称故人的不作他想,定是此前暗中与自家联手商议大事的程记大掌柜。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