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看泥娃娃的背面,上面有一行银钩铁画的字迹,这字迹他再清楚不过,是她亲手刻上去的,他知道她很会雕刻东西,尤其是玉石,可是没有一件是成品,她说她只是在磨练自己的耐性,她不是玉刻师,没有资格完成一件玉品,在她眼里每一件玉器的完成都必须是玉刻师的精心制作,她没有那样的心,所以不会有成品。
他的心忽然之间如坠深渊,一团迷雾将他笼罩,他快要窒息。
从怀里掏出另一个头上扎着黑头绳的泥娃娃,将两个泥娃娃放在一起看了看,他紧绷的面容稍微平和,又将这两个小东西猛然的揣进怀里。
翻身上马,冷声道:“进去,将人全部捉起来!”想了想又道,“不可伤人性命。”
长生,孤天涯海角也会找到你,你休想逃离。
彼时,去往天山的路上,天将白衣神兵,挡去长生他们的去路。
龙莲抽刀,眸光冰寒。
“苏姑娘,请跟我们去见宫主。”背着玉柄青铜剑的领头白衣人,面无表情道。
“我若是不去呢。”长生冷然道。
“那我们就得罪了。”白衣人说罢,就将长生龙莲两人团团围住,动起手来。
“噗——”长生动怒,运功制敌,却是被剧毒侵蚀,一口血呕了出来,脏了前襟,摔下马去。
☆、第八十七章 相公,我是谁!(一)
继小丘山围剿魔君江湖人士死伤惨重之后,江湖再次出现一次大的动荡,只因地下王朝“魇”中赤子如过江之鲫频繁显露江湖,慕容山庄首次发出江湖令,海上仙岛碧落岛岛主罗七夜亲自带着岛中弟子四处寻人,琅嬛阁暗探神出鬼没于各家青楼姬馆,更有庙堂暗人也在夜里飞来飞去不消停。
一时之间有远见之士纷纷猜测能惊动这些非凡人物频繁活动的事,定是要换天了,有享乐者提出质疑,当今圣上正直壮年,除非太子逼宫,否则这天还是那天,错不了,尽管如此还是一度引起恐慌,一时之间江湖各派纷纷闭门不出,朝中大小官员战战兢兢。
此一事闹得人心惶惶,所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却无一人得知起因为何。
终一日,一蓝发蓝眸少年一身衣衫褴褛,狼狈不堪,大白天赤脚走在大街上,浑身散发彻骨冰寒,手握弯刀进了慕容山庄,后一日,武林盟主撤回江湖令,再一月琅嬛阁与碧落岛相继归于平静,“魇”国赤子凭空消失,庙堂暗人不再四处没头苍蝇似地乱飞,朝着南方追去。
水墨江南,青山碧水,环佩叮当,那些个伊人似雪,万种风情,千般姿态。
江南道上一处偏远的山中,桑林满山,木楼幢幢。
每一日的黄昏落日都能听得陌上嘹亮的少年男女欢快、羞涩、热情的对歌儿,水样女孩们包着蓝头巾,穿着一身蓝印花布的素裙,挎着篮子采摘桑叶,红着脸在同伴的鼓励下对着自己心爱的情哥哥唱上一句诉说心中爱慕。
卷着裤腿,辛勤在地里干活的少年在儿郎们的哄闹下红着脸往女孩们这边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憨傻老实的模样一霎就迷了姑娘的芳心,只等着族里配花节时,领着少年回家,就此成为一家。
近日里神医家里来了客人,是一个蓝发蓝眸的俊俏少年郎,惹得各家姑娘们芳心大动,纷纷到神医家里去提亲,就算不会爬树也没关系,这也是这寨子从老一辈传下来的规矩,儿郎们若是想住到姑娘家里去就要去爬她家那棵最高的树,会爬树的才会被姑娘的家人允许住进来。
谁曾想,儿郎长得俊俏刺也多,一把抽刀,冷眼一扫,吓得姑娘们呀几天都织不了布。
黄昏日落,雨色朦胧,梧桐叶打着旋儿从树丫上掉落。
正巧一片落在蓝眸少年的头上,蓝眸少年窝在自己搭建的鸟巢里不动如山,如老僧入定。
树后头露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猫眼骨碌碌一转,向着屋顶上那扎眼的“鸟巢”看去,他已经维持着一个姿势三天了,自从三天前这个奇怪的人来到陌上村就直接在笑哥哥家的屋顶上像小雀一样搭了窝,一点也没问笑哥哥喜不喜欢他,奇怪的是笑哥哥也没赶走他,哼,又是一个来抢她笑哥哥的人。
小舞偷偷捡起一块小石头扔上去,呜呜,还是没反应,他是死人哦。
小舞很怨念,蹲在树根上看蚂蚁搬家,呜呜,自从那个女人来了之后,笑哥哥就一直守着她,都没空理自己了,虽然以前笑哥哥也不搭理自己,可是还会给小舞买好吃的糖葫芦呀,小舞一定要赶走她,小舞撅着嘴哼哼着。
“小舞,过来。”一道好听的声音传来。
小舞痴痴的笑,猫眼放光,笑哥哥是天底下最漂亮的男人哦,小舞长大了一定要嫁给他。
笑哥哥的声音也好好听哦,像老人说的岐山凤鸣,不对,那句诗怎么说来着,笑哥哥以前教过的,小舞急得抓自己的头发,忽的,猫眼一亮,就是那个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嘛,嘿嘿,小舞真聪明。
“小舞,想什么呢,口水都流出来了。”君莫笑奇怪道。心想,小舞这都是跟谁学的怪毛病。圈在君莫笑脖子上的火狐,甩甩毛茸茸的大尾巴,青碧色的圆眼睛特鄙视的看小舞一眼,又闭上眼去睡觉,它刚刚大出血,需要好好休息。
小舞一眨不眨的盯着君莫笑看,蹲在树根上流着口水傻笑,憨憨道:“笑哥哥好好看哦。”
君莫笑嘴角微牵,想给小舞一个笑,可怎样都笑不出来,细长的指尖轻触脸上冰凉的半面,颓然的收手,那一刻,小舞似是看见她无所不能的笑哥哥心在流泪,她的心也跟着痛,很痛,很痛。
“笑哥哥,你怎么了?”小舞畏畏缩缩的问,有时候她还是很怕笑哥哥的。
“小舞,这根糖葫芦给你吃。”君莫笑从木梯上走下来,弯腰对蹲在树根上的小舞笑道,手中拿着一支颗颗饱满殷红的糖葫芦在小舞眼前一晃,诱惑着。
“笑哥哥真好!”小舞欢呼一声从地上蹦跶起来,一把就要去抢,大大的猫眼骨碌碌一转,一瞧笑哥哥那清雅的样子,头一扭,低下头玩自己的衣裳带子,“哼,笑哥哥不就是要小舞去给你家娘子擦身嘛,小舞去就是了。”
“她也太懒,都睡了小半个月了还不醒,一定像隔壁家罗大嫂子一样,为了不织布赚钱,净想着东加长西家短到处说人坏话。”小舞嘟嘟囔囔道。一把抢过君莫笑手中的糖葫芦,小身子一扭进了屋。
“娘子,你看,小舞都说你懒了,你什么时候醒来呀,你醒来,相公带你去陌上摘桑叶唱山歌,相公给你做最喜欢吃的饭菜,相公和娘子一起去溪上踩衣。”君莫笑痴痴的笑。
鹤鸣九霄,君莫笑倚在梧桐树上等待着鹤王归来。
没理会坐在“鸟窝”里的蓝眸少年,不用看他也知道,那少年定是酣睡的一塌糊涂,除了
她的安危,什么都入不得他的眼。
鹤王以一个优雅的姿势下降,下降地点,龙莲的脑袋上。
“主人,事情都办妥了。”白衣人从天而降,抱剑躬身道。
“知道了。待事情完结之后,天极门该好好整顿一番。”
“是。”
☆、第八十八章 相公,我是谁!(二)
似乎睡了很久,梦中有海棠铺绣,梨花飘雪的胜景,有一个打着青花白纸伞的少年自称是我的相公,我看不清他的的模样可是记得他的声音,我想着相公就相公吧,他的声音如水清澈,本人定也是差不到哪里去的,人生天地间,总是要有人陪着的,相公的话,就可以陪伴一生了吧。
口中香甜的味道不散,空气里有淡淡的木叶气息,我知道那是他身上的味道,每一日相公喂我喝这水之后,总要陪在我身边的,即使他不说话,我心里也不荒凉,今天他不再,刚才好像听到小舞哭喊的声音,大概是小舞出事了,可是我不高兴,他不在我身边。小舞也很可爱,可是她也不能和我抢人呀,我要醒来好好敲打一番这个便宜相公,娘子睡着相公怎能不陪着呢?
屋顶之上的龙莲蓦地睁开了眼,蔚蓝的眼睛明亮如洗,有喜色掠过蓝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扔一颗糖豆进嘴里,他终于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
蓝眸一闭,卧倒,惊得老神在在的鹤王扑凌凌翅膀掉下好多根羽毛,幽幽的小眼怒瞪一眼这个蓝发小子,蹦跳两下,又在龙莲身上找一个好位置,卧倒,睡觉。
小火炉上的铜壶冒着滚烫的热气,木杯里有舀上的一勺茶叶,我拿起小桌上的巾帕拎起壶系子,注水,一霎那间碧绿的茶叶随水上下翻滚,茶香浸鼻。
他最喜欢坐在窗前,手中握着一杯茶,静静的和我说话,说一些芝麻大的小事,比如他说昨天去菜园摘菜的时候发现天罗瓜少了一个,他说大概是隔壁的罗家大嫂子摘去了,那妇人最喜欢贪小便宜,不过人不坏,家里若是有好东西了也会想着给咱们送过来,我想着都是邻居,摘一个瓜不算什么。
他说前天小舞把屋顶上的那个惹急了,那个人冷冷的瞪了一眼小舞,小舞就吓得哇哇大哭,小舞是个可怜的孩子,阿娘不要她,阿爹在陌上村没地位常被人欺负,小时候常被她阿娘打,小舞疼的受不了到处躲,有一回躲到深山老洞里,小舞不知道那洞是一条大黑蛇的老窝,到了晚间大黑蛇的子子孙孙出没觅食,小舞被群蛇包围,差点吓破了胆,若不是他采药路过那里救了她,小舞已经被那么多条蛇分食了,他说小舞现在就像一只病猫,常常蜷缩了自己蹲在狭窄的角落里,不能吓的,他说等你醒了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那个小子,不要让他吓唬小舞。
我抬头看看屋顶,耳朵动动,上面传来酣畅的呼吸声,我想着还是不要听相公的了,相公因何总是告屋顶上那个的状,定是和那个有私仇,不能如了相公的意,世上比小舞身世可怜的多的是,若不是小舞总是趁你不在的时候往我身上放小蚂蚁,屋顶上那个才不会没事找事老是吓唬她,别以为我睡着就不知道了,小妮子忒坏心不能姑息。
将床帐子收起来,我就是睡在这张简陋的床上的吗,怪不得咯的我腰酸背疼,回头要和相公说一下换一张大的舒服的床,上面要有折叠小屏风,四壁要画上青墨小山水,那才勉强算是一张床。
赤着脚,我踩在木板上,环顾一周自己的小家,干净整洁,看来相公是一个勤劳爱干净的相公,窗明几净,很不错,自己的眼光又怎么会错呢,我得意的一扯嘴角。
大屋的中央有一个火塘,相公说这火塘不能灭,火塘之火是象征着一个家的世代延续,香火不断,要是灭了是不吉利的。
唔,怪不得屋里一直暖暖的,原来是这火塘的缘故,嗯?火星要灭呢,赶紧给它添些火,可不能断了,相公还要生娃娃呢,偷笑一下,相公和娘子的娃娃,很不错的主意哦,等相公回来要问问他,什么时候才会有小娃娃。
下了木梯,脚踩在细软的黄土上,屋外就是一颗大梧桐树,枝繁叶茂,有些都伸进了窗里,有几片叶子落在一尘不染的窗台上,从窗外往里看都能看见轻烟似地紫纱幔,若是从窗内往外看就能看见蓝天白云,不,现在天阴着,似是被一床软烟罗蒙着,雾气缭绕,院墙是麦秸和着湿泥围城的,墙头上爬满了淡紫的丁香花,凝露晶莹,西边墙角还是空着的,相公说等我醒来我拿主意,任我种什么都可以,抽空我要好好想想了。
木屋应该是辟出了树丛,建在高地上的,院墙外边都是一丛丛的绿树红果,清风一吹有香甜的果香草香传来。
我出了木门,脚下是二十阶的白石梯,我往下看,能看着山丘下一排溜的木屋,和我家的一般模样,有百来户之多,屋顶有八角,中间鼓起有尖,像是一把把大伞。
东面聚集了好多人,村里出什么大事了吗,不应该的,相公说陌上村民风淳朴,靠织布耕田为生,人人热忱好客,比之外面大镇里的人要好太多了。
“你这个赔钱货啊,你还回来干什么——”一个老妇人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一拳一拳“咕咚”“咕咚”垂在一个鼻青脸肿的男子身上。
“阿爹,阿爹,不准打我阿爹。”小舞钻进人群里一下扑到男子身上护着,哭道。“阿爹,他们骗人,小舞回来找不到阿爹他们说你离开村子不要小舞了,阿爹。”
男子不说话,见那老妇人拳头要落在小舞身上,一把将小舞拉进怀里护好,任那老妇人打骂。
“阿娘,别打弟弟了,咱们都在这,你让弟弟去哪啊,回来就好。”一个肤色白皙,浓眉大眼的俊朗男人拉扯着妇人道。
“好什么好,他做出那样的事情,族长哪里容得他,你赶紧把他卖出去,卖的远远地,省的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