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纸页,一股淡淡的陈旧书香袭上他的鼻端,他尚且漫不经心,当他看完一行遒然有劲,力透纸背的卷首字之后,他凤眸蓦地瞪大,手握纸张的力气突然增大,一行一行看的极其认真,片刻,他收敛情绪,敬重的将这本《明帝手札》放进黄金盒子里,蓦然转身就要走。
“你要去哪里,待朕把话说完再行动不迟。此去,定要速战速决,迟则生变。”
“父皇,您这把老骨头重的很,有您在上头压着,朝中那些个小老鼠还掀不起大风浪来,儿臣被禁锢在这紫禁城,好不容易有这机会畅游江湖,定要好生玩耍一回,说不得还能给您多找几个江湖辣美人回来呢。”生儿不是说要去慕容山庄看望新晋成为武林盟主的那个好友吗,正好他同去。江湖近两年不太平,出了个玉面魔君,听属下回报说此人不仅武功出神入化,能上观天象下卜吉凶,且容颜俊美直逼自己这天下第一美男子,这个称号他虽不屑之却想看看这男子倒底长成什么德性。
“太子殿下您终于出来了,若是您再不出来龙腾就要冲进这承乾殿救驾了。”摇着铜骨折扇,长孙龙腾笑眯眯的从花丛里钻出来道。
“放心,那老头子还活得好好的,弑君杀父的‘桂冠’孤还不想戴,你这忠心的御林军统领现在可以进去了,看他死了没有。”月玄沧豪气的一拍长孙龙腾的肩膀道,脸上露出坏笑来。
“咳咳,太子殿下手下留情,臣、臣可是受不住您这龙臂一揽,太子殿下的宠爱还是留待降服您那小媳妇去吧。”长孙龙腾故作出一副被压扁的模样,脸色涨得通红。
“宴席上你不是挺能耐的吗,怎么现在就成龟孙子了,哼。”月玄沧笑骂一声甩开手大步前行。
“太子,雪夜莲蕊现世了。虎跃已经出发去争夺,这些年他因被太子妃废去武功一事一直怀恨在心,日夜不停的练武就是想恢复以前的状态,可太子妃当时下手真的是太神准了,不管虎跃付出再大的努力都不到原来的一成,为这他没少暗地里给太子妃下绊子。他自小就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为了寻找机会他借父亲的势力在江湖中成立了杀手楼,至今已有三载,他的阎王殿已是名声大噪,根深叶茂,若是让他再得了雪夜莲蕊,内力大增,太子妃就危险了。”话听起来别人还以为他多么的担心这太子妃似地,可若是瞧着他那一副看好戏的悠哉模样一准气死,和着,他那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啊。
“你似乎很开心长生有麻烦嘛。”眯起眼睛,月玄沧危险的道。
“咳,臣不是这个意思,似太子妃那般奸诈,咳,那般蕙质兰心的女子,她不让虎跃栽跟头就已经很不错了。”遇着月玄沧那寒光四射的眼睛,长孙龙腾硬生生改了口。“太子殿下不记得那年武师大会她差点把我侯爷府榨干净,文种可怜兮兮的吃了半年青葱白豆腐,把自己瘦的呀竹竿似地。”一想到他那千万两银子他心就疼得直抽抽。
“哼,那也是你活该,谁让你赚黑心钱。”月玄沧不以为意道。
“什么呀,他们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又不是臣拽着他们让他们进【一注倾城】赌的。”长孙龙腾跳脚道。“太子您可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那司空辉耀现今不也是在经营赌场,还是臣一手建立的天下第一赌场,他们倒好连名字都没换,让臣每次打那过都得装瞎子,若不然臣心疼就心疼死了。”
“哼,辉耀那是凭自己赌技在赌,你当时可是凭的出老千赢得黑心钱,孤还记的你那赌场名字的由来,就是你开业当天宰了一个小城主,那城主输红了眼,不停的赌,最后卖儿卖女给你抵债,这些不是你长孙龙腾做的事,又是哪个,不要告诉孤那是和你长得一般模样的双胞胎弟弟,孤记性好得很,你死去的娘就生了你兄弟三个,个个长得凶神恶煞,人鬼莫近。”
“太子殿下,您嘴下留情,臣自知长相不若您的十之一二,可臣也是众家闺中女儿思慕的对象呀,玉树临风四字臣还是担得起的。”摇着折扇,长孙龙腾得意道。
“哈,你倒是不谦虚,谦虚是美德,孤就知道美德什么的在你身上根本就找不到。行了,别废话了,准备准备吧,孤要龙游江湖了,朝堂上的事你多费心,洒下的网终是要收了。龙王离了水晶宫,且看那些鱼虾如何做了。”
“太子。”长孙龙腾忽的一本正经的看着月玄沧,微微带着恳求之色,“文种虽不是好人,可不管怎样他到底是臣的生身之人,若他真那般做了,还望太子能手下留情。”
“哼,你别忘了当初投靠孤时说过的话,在孤这里背叛者的下场你可是一清二楚。”月玄沧凤眸眯起寒芒,冷冽的道。
“臣记得。亦从不后悔。长孙龙腾不是那等举棋不定的懦夫,自己选择的路就会一路走到底,在臣的心里就没有后悔这等说辞。”太子月玄沧本就不是池中物,再加上皇帝明面上贬谪,暗地里扶持,这太子的势力早已是不容小觑,识时务者为俊杰,当初一起打天下,月氏一枝独秀当了皇帝,他月氏定是有什么依仗,不是他长孙一族能扳倒的。他爹和大哥三弟看不透这一点,他长孙龙腾可是瞧得清楚,这大月的气数仍是繁盛,不是他们能吹散的。
“谁——”月玄沧一喝,抬脚踢出一颗小石子击了出去,劲道十足。
“啊——”一声惨叫。
“玄哥哥,是欢儿,欢儿刚从公主寝宫那边过来,让干枯的花枝绊了一下。”一道娇小的身影从花丛中一瘸一拐的走出来,歉意的道。
“你还在这做什么,宴会早就散了。”月玄沧皱眉不悦道。
“欢儿……欢儿,二姐姐……”轻咬着红嫩的下唇,长欢呜呜咽咽起来。
“生儿怎么了,快说!”
☆、第六十六章 如此父子
月色浓重,侯爷府灯火通明。
“二少爷,老爷就在亭子里等您。”挑灯的家丁恭敬道。
“下去吧。”
“是。”穿过水桥上了石阶,在长孙一鸣对面站定,不再往前。神色复杂。
“爹。”
“龙腾,太子已经离宫了,是不是?”长孙一鸣试探道。
“是。但是,爹,你们仍然没有机会,放弃吧。老老实实的做一个臣子。”
“你这个没出息的蠢货!那个皇位本来就应该是我长孙家的,若不是他月氏得了那宝贝,现在坐在那皇位上的是你爹我,而你也应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子,哪里还用在他月玄沧脚下摇尾乞怜!三个儿子里面爹最中意的就是你。鹰啸心性奸诈,薄情寡性,又有龙阳之好,虎跃,火爆易怒,勇武有余,智谋不足,只有你沉稳圆滑,文武双全,最得我心,却没想到你如此不争气投靠了太子党,你让爹脸上无光啊。”
“爹,正因为龙腾头脑最是清醒才看的最是清楚、明白,我们是动摇不了月氏根本的。何况,现今的太子文韬武略,胸怀天下,又有千殇家族鼎力支持,匈奴终有一日会灭,九州迟早会一统。你还是收手吧,现在还来得及,您应该明白儿选择帮太子的初衷,长孙家不能绝。”他还想说,有千殇长生为太子谋划,他们都不是对手,这一点早在那一年败在她手上之时就看得透彻,若太子是朝阳,那么,那千殇长生必是明月,一日一夜,何时有他们光耀的时候。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窝囊胆小的儿子!富贵险中求!不冒险一试,你爹我死都不能瞑目!不要说了,既然你意已决就不要怪爹心狠,刀剑无眼,到时候不要怪爹亲手弑子。你滚吧,有多远滚多远,我长孙一鸣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长孙一鸣牙一咬,无情的道。
“既然,爹,冥顽不灵,也不要怪责儿子手段残忍,且看我们父子谁棋高一着了!儿子拜别。”双膝蓦地跪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转身离去。
蓦地停住,蠕动着嘴角,冷冷道:“在不败将军王的手下,还是让大哥收敛一些吧,吃了亏还是他自己的。”
遂,不再停留,大步离去。这个地方没有了温柔贤惠的母亲早已经不是家了,他早在三年前就搬了出去,以后也不会再踏进这里一步。
“龙儿……”长孙一鸣张了张嘴,却没有强硬留住。手中的酒杯始终没有力气掷下,他知道只要酒杯落地就会从黑暗中跳出来数十死士将长孙龙腾擒住,可他终是不忍,那是他的儿子!也想试一试,这个让他自豪的儿子,他到底成长到什么程度了。老与子哪一个更厉害,哪一个心更狠。
黄昏落日,大漠孤烟,那半边天的红艳之色,让他闻到了血腥的味道。就不知是他身上的还是散在空气里兄弟们的血了。
站在斑驳血腥的城墙上北望着皇都,那里有他至亲之人,有他的三个骨血,一个温柔乖巧善良纯真,一个清冷如水聪慧无双,一个调皮捣蛋古灵精怪,还有她,一个有时温柔似水有时呛辣比玫瑰的女人,一个跟了他半辈子,却相聚寥寥的神秘女人。
“笨女人,你以为隐藏的足够好,却不想想自己相公岂是那等凡夫俗子,连自己枕畔人的底细都不清楚!呵,本将军好想你们……”掏出怀里的一串玉片攥在手里,他喃喃道。
手臂上的血仍在流着,可他竟然一点也没有觉出疼来。
“大将军,您受伤了,快让军医给您瞧瞧。”老离惊呼一声引来无数关心的目光。
“大将军……”您是我们的支柱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小伤,不碍事。先给伤重的兄弟包扎,本将军铜皮铁骨,这一星半点的血死不了人。瞧见那狗屁监军了吗,本将军若不教训他,他还以为本将军怕了他!”
“禀告将军。混战时有兄弟看见他临阵逃脱了,现在不知去向。”一个扛大旗的士兵跑步过来回道。
“知道了,你下去看伤吧。”
“大将军,长孙鹰啸那孙子怕是咱们的麻烦。咱们得想办法办了他。”老离伸手抹去脸上的血迹,担忧道。
“我早想砍了他,可谁叫皇都里坐着的那个对咱们不信任,监军,监军,也不知道他到底监的是哪个!咱们大月的皇帝呐……”千殇狂脸上一片悲凉,鬓角染了淡淡雪痕,霞光一映,如血。
他狠狠的抹了一把脸,大笑道:
“老离啊,真希望早点把这些蛮子驱逐,等这场仗打完了,本将军想卸甲归田了,你不知道吧我大闺女怀娃娃了,要不了多久,本将军就有外孙了,哈哈,不承认老是不行啊。”
“是啊,大将军,咱们老了。大将军,奴才跟了您一辈子,您上战场杀敌,奴才跟随,您若是想含饴弄孙了,奴才也不能落后不是,回头奴才就让我家那小子娶媳妇,奴才也要抱孙子去。”老离也笑道。
穹庐大帐,俩个匈奴士兵抬了一头刚剥完皮的的小羊羔进来。
“单于,您的小羊羔,小王给您送来了。”领头的黝黑高壮男人大笑道。
“阿提拉的昆邪王,你是钻了骚女人的帐篷了吧,还是你已经老的拿不动刀了,你的单于快要饿死了。”坐在狼皮椅上长相粗犷的男人大笑道。
他手中是一把锋利的骨头刀,只见他大踏步的来到烤架前,恶狠狠的一下扎进羊腿里,一用力撕下一块羊肉,那尖利的牙齿一咬,血丝从他嘴巴里流了出来。
“真是鲜嫩啊!”他陶醉的道。
“哈哈,大汗,和那头中原来的狂狮子打了这么久,咱们终于有赢的一天了,太阳神保佑!”昆邪王高兴的道。
“他是狮子,阿提拉是草原狼王,一只狮子进了狼王的领地,下场就是被群狼撕碎,昆邪王,阿提拉是太阳神之子,有神力,狂狮子也要打得他匍匐在我脚下,让他那股子狂劲没处发,哈,吃肉,你们的胃都被中原来的厨子养刁了,这可不行,我东胡人是马上的民族,高空中的雄鹰,吃肉还是这样最过瘾。”他年轻的脸上尽显侵略嗜血之态。
“是,单于说的对。小王也只是偶尔吃一顿中原菜,中原菜太精致了,十个盘子都塞不饱小王的肚腹,哈,难怪他们大月的男人都像女人,风一吹就倒。”
“单于,您的兄弟,兀术里?那渠汗王让日逐王给您送礼物来了。”日逐王人未到声先到,前脚刚迈进帐篷,一把就将一个人团子扔了进来。
阿提拉脚一抬就将滚到他脚下的肉团踢了出去,刀子在铁架子上磨了磨,嚯嚯的声音惊得肉团子撒了尿。
“哈,大月人,除了那头狮子,都是窝囊废!”阿提拉冷笑道。“阿提拉是天生天养,哪里来的兄弟,日逐王不要记错了,否则阿提拉会把你送给敬诺利亚女巫,让你代替牛羊当祭品。汗王,哈,咱们东胡有这称号吗,昆邪王赶快翻一翻咱们的族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