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今日长欢能回家一趟吗,长欢好久都没见着姨娘了,好生想念。”坐在绣架前正在绣一幅倾国牡丹图的长欢突然道。她的心忽的漏跳了一拍,银针扎了指尖一下,血滴滴在了白纱上,怕公主发现怪罪,赶紧扯了一根红丝线在那里绣上了一个花骨朵。
“又不是没让你回家过,活像是公主虐待你似地。”长孙依依在一旁冷言冷语道。
“也好,本宫会禀告母后的。长欢这些日子辛苦了,本宫会让母后赏赐你的。对了,一定要绣完那副倾国牡丹图才行哦,本宫还要给母后一个惊喜呢,后日就是母后的生辰了。哼,父皇不给母后大办说什么国库空虚,去看看六皇弟的寝宫就知道为何国库会空虚了,好东西都在那呢。父皇就是偏心。”
“长欢谨遵公主懿旨旨。”她没想到这一耽搁就耽搁到了深夜,可她心中就是不安,求着公主非回来一趟不可。公主见她平日乖巧讨喜也就答应了,给了出宫的腰牌。
是夜,月朗星稀,苍白的月华洒落一地。
朱雀大街上静悄悄的,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背着包袱等在路边,左顾右盼,面带欣喜。
“果真是你,兀术里&8226;嫣华。”一个穿着斗篷的女声于这清寂的夜里突兀的响起。
“哈哈……”背包袱的女子听见了声音好像一点也不惊讶,月光将她的影子照在墙壁上,渺小孤清。她低垂着头低低笑起来继而疯狂大笑。笑得眼泪簌簌的落,止都止不住。
“兀术里&8226;嫣华还要抱着什么希望呢,这么多年了,兀术里&8226;嫣华在他身边为奴为婢,任打任骂,可,他的眼睛里却从来没有兀术里&8226;嫣华。突然接到他要和兀术里&8226;嫣华永远在一起的信兀术里&8226;嫣华高兴的差点疯了,纵然心里明镜一般的清楚这是一个陷阱,兀术里&8226;嫣华仍是来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哈,你怎么会知道呢,他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你,你是他心头上的宝贝,你怎么会明白兀术里&8226;嫣华心中的期盼与痛。”兀术里&8226;嫣华脸色阴阴的道。
“我怎么会不明白,一切都起因于你爱他罢了。我正是看中这一点才仿冒将军的字迹给了你这封信。你果真不让我失望。你隐藏的极好,费了我们十多年的时间方查探清楚你的底细。你大意了公主,不该斩断和死士的联系,没有了死士你身单力薄如何成事。想得到幻境神器不是那么容易的,那是我们世世代代要守护的东西。”苏馨儿冷笑。斗篷被她自己扯掉扔在了路边,她身上穿了一件紧身夜行衣,此时,若是千殇狂在,定会惊奇自家柔柔弱弱的媳妇还有这样风姿飒爽的一面。
“你们将幻境神器看的高了,毕竟只是传说谁也没见过,在我兀术里&8226;嫣华眼中尚比不过我匈奴大草原上的一只羊羔,更比不过千殇狂的一根头发丝。”此时的小嫣已经不是将军府里那个围着千殇狂转,身份卑微的妾了,她背脊挺得笔直,头高昂,俨然就是一个尊贵的公主。她的面容和身长也发生了变化,脸像是红漆剥落的样子,一层皮一点点从她脸上掉落下来,在这夜里诡异如魅,从她身上传出骨骼增长的“咔”“咔”声,像极了年久损坏的棺材被风吹动的声音。
少顷,一个和苏馨儿一般年纪身材高挑的女人出现在眼前。她将自己的袖子撸了起来,露出两条胳膊上戴的几十个钢圈,那是她的杀人武器。
“二十年前我被你打伤是馨儿学艺不精给父亲丢脸了,今夜我会让你知道毒害我子女的下场。乾坤刀阵就是我专为你准备的。”话落,苏馨儿扣动手指上戴的十个金戒子上的机巧,十条细如发的银丝就从四面八方向着嫣华围拢过去,形成纵横交错的刀丝五行阵。
兀术里&8226;嫣华一动不敢动,她脸色铁青,眼睛大睁,手上青筋凸起,呼吸轻微,生怕一个大意就被割成碎片。
“十多年前你给我下毒设计我早产,使得我生儿自小体弱。那时我还没有怀疑你,只当是哪个心大的丫头想爬上主子的床嫉妒心作祟。若你就此收手,我会看在你为将军孕有一女的份上饶你一命,你千不该万不该心思毒辣不改,想着毒害小长歌,他还那么小,当他在我怀里喊着肚子痛的时候,苍白的小脸皱缩在一起,我的心也跟着缩成了一团。你该死,我不能再姑息你。你就放心的去吧,长欢我会当成自己女儿来养,即使恨你,可她毕竟是将军的女儿,亦是无辜。”苏馨儿冷冷道。
“你的心真善。”兀术里&8226;嫣华嘲讽道。微一发力,她胳膊上的钢圈似是活了,一个接一个的袭向苏馨儿。苏馨儿飞身而起,脚踏上排成一串的钢圈,身体下沉,借力打力将这些钢圈一个一个又都打在兀术里&8226;嫣华身上。
她身体一动不动,硬是承受了下来,喷出了一口血。嘴唇被染得血红,她诡异的笑了,像极了被诅咒的恶鬼。
“苏馨儿你来,你来,让兀术里&8226;嫣华告诉你千殇狂那一晚是怎样怜爱我的,我们在一起身体是多么的契合,他真勇猛啊,就像我们草原上的男人一样,那一晚他怎么都要不够兀术里&8226;嫣华的身子,他的嘴里深情的叫着兀术里&8226;嫣华的名字……”
“你别说了,我不听,我不会相信你的。你的把戏我早就猜透了,将军是被你用幻情蛊迷了心智,他的心理只有我。”虽是这样说,苏馨儿还是愤怒的靠进了兀术里&8226;嫣华,她笑的越发开心了,漆黑如大月人一般的眼睛都含着笑,她用着极轻极轻的语气说:“兀术里&8226;嫣华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苏馨儿,你永远也别想赢我。”
最后的尾音苏馨儿没有听清,她只看见眼前一片血雾,眼睛一阵灼痛就失去了意识。她忘记了父亲的警告,匈奴首领自小就是药人,血里含着剧毒。
她亦没有发现漆黑的巷弄里一辆宫车缓缓的驶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自那以后,不久,长欢在苏馨儿面前真正变得乖巧听话起来,她亦求着公主不再去皇宫,每日只呆在苏馨儿身边,学着管家学着女红中馈,每天都安安静静的,好像一个可以任人摆弄的布偶,安安分分只等着苏馨儿给她安排嫁人。对于她姨娘的去处,她不闻亦不问。当苏馨儿告诉她小嫣染了恶疾突然离世时,她将自己关在屋里大哭了一场,之后红着眼睛对苏馨儿说,“母亲,长欢以后会听话的。”而苏馨儿也没往他处想,只当她是因生母的死去,打击过大,突然之间懂事了。
☆、第五十七章 兀术里?嫣华(番外)
我是匈奴最高贵的公主,也是死的最早的公主。因为我的眼珠是黑色的,容貌酷似大月人所以被大巫师选中成为了死士首领,也就是在同一天父王宣布兀术里&8226;嫣华死去。活着的就只是汗王的杀人工具。
自被大巫师选中的那一日起我每日便要吃下各种毒物,毒蛇毒蝎大蜈蚣,就是我的奶酪和烤肉。起初之时感觉五脏六腑都像被蚂蚁咬似的,我受不了,趁着大巫师不在,我咬掉绑着我的奴隶的一只耳朵逃了出来。
最后还是被大巫师找到了她没有打我没有骂我,大巫师只告诉我说匈奴的女人就是为了给男人生下后代而降生出来的,你是想成为男人的性奴隶还是成为像汗王一样有权利的人。
我的回答是后者。我的身上流着匈奴种族里最高贵的血,逃跑是大月人干的事不是匈奴人干的。
遇见千殇狂是在战场上,那时的我打扮成了一个小兵,因为大巫师说我要练习杀人了,直到我能杀人不眨眼的时候我就是真正的死士首领了,匈奴王庭里第二大的人物。
当我把一个小个子男人的头颅砍下来的时候,他的血就像我挤羊奶时一样,忽的就喷了我一脸,我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很腥,比羊奶的味还重,我喜欢血的味道。
在万人军中我一眼就看中了身披白袍的他,那时他还只是一名不起眼的小将,他阳刚俊朗的面容,雄健的身躯一下子就刻进了我的心里,回了穹庐帐篷,我的心里就都是他的影子了,睡觉的时候我梦见他赤裸着胸膛将我压在身下,他用唇舌舔吻我,用他的“武器”刺穿我,我觉得我是爱上他了。
可是死士首领是不能有爱的,可我不管,我看上的男人就是我的,我只要他。
他所在的大月军队打败了汗王最厉害的骑兵班师回朝了,潜伏在中原的死士回报说他的战功被别人领了,他因张狂放肆不服管教被打了一百军棍撵出了军队,下落不明。
我接下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中原寻找一件名叫幻境神器的东西,汗王说有了它我们匈奴攻入雁门,入主天下指日可待。我很不屑,匈奴人信奉的向来是手中的钢刀,什么幻境神器,看不见又摸不着,还不是文绉绉的大月人戏曲里编的。
汗王给我唯一的线索就是让我查探大月的三个姓氏,正好,我可以利用这件事逃往中原,中原地大物博,只要进了中原我就是猎鹰挣脱了锁链,蓝天白云任我翱翔,汗王休想再控制我。
辗转多年还真让我们找到了那东西的踪迹,它是被一个古老组织世世代代守护着。这幻境神器说是天山上雪夜莲仙飞升之时留下的东西,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能。我不信什么仙子,我们匈奴信奉的是给予我们炽光的太阳和月亮,也只有愚蠢的大月人才会信这鬼东西。
一个阴雨天,我率领一千死士杀入魇巢。这“魇”存在百年之久,我们之所以能顺利闯进来是得了一个神秘人的消息,虽然她故意损坏了喉咙,可我还是听出那是一个女子,听她的口气似是恨极了这“魇”,恨不得食其骨饮其血,我就想着这女人果然够狠,一点也不像大月那些娇滴滴的小女人。
看来觊觎别人家东西的不止我们,当我们杀进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了。那布置的典雅高贵的大厅里躺了一地的黑衣人。顺着黑衣人的尸体我们找到了后山练兵场,那里正在发生一场激战,领头的是一个面容俊美的中年男人,他的前面挡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后面藏着一个一身湖水色衣裙的妙龄少女,那就是苏馨儿,若此时我知道就是她抢夺了我的男人,就算是牺牲所有死士我也会弄死她。
我们的加入让原本处于优势的的“魇”彻底败了,他们那一方伤亡惨重,我们这一边也没占着便宜,那个一身湖水色的瘦弱少女本以为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羊羔,谁曾想竟是一头护崽的母狼,当见着中年男人受伤,她像是突然魔怔了似地浑身散发杀气。我打伤了她,却被挡在领头人前面的那个男人捅了一刀,他浑身是血看起来像个死人。他身上挨了至少几十刀,出血最多的是大腿上的大血脉,我断定此人的腿已经废了。而之前和这个男人一起的那个女人却不见了踪影,当我们翻遍了魇巢,在地下找到那间密室的时候,放置幻境神器的祭台已经空了。
死士在庐阳发现了他的踪迹,我马不停蹄的赶过去,得到的消息确是他与苏家千金订了亲。当我远远的看见那个苏家千金面孔,当我查访到他和她的过去,我心中充斥着不甘,愤恨,怨毒。明明就是我先看上他的,凭什么让别人抢走,尤其是她还是那个一身湖水色衣裙的少女,我可没忘自己被人家捅了一刀,身上至今留疤,我们是仇敌,是仇敌。敢抢我的男人我就让你痛苦,痛苦,痛苦,一辈子得不到幸福,我向着太阳发誓。
我利用缩骨功,一张人皮改变了自己的身长和面目,我给自己编织了一个悲惨的身世,故意晕倒在她的车架前,她果然上当将我带进了将军府。
那个时候她已经怀了第二胎了,冷眼看着她幸福的笑,我嫉妒的红了眼疼了心,我忘不了为了学缩骨功被人打断全身骨头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我更忘不了那一日他当着万千将士的面对她诉说海誓山盟,我多么的希望他眼里的那个人是我,是我,是我……
那一晚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他就趴在我的身上,一会儿温柔一会儿激烈,我堵住了他的嘴,当在最后一刻他喊出苏馨儿名字的时候,我恨不得立刻就弄死她,她是抢走我所有幸福的恶鬼,恶鬼……
即使我死了,我的女儿还在。从她一出生我就教导她抢夺你女儿的一切,男人、权利、地位,哈哈……
是所有。
☆、第五十八章 雪夜莲蕊
月下南山,夜离去。一线天光射下照在天山之巅莲华不灭池上,蔚蓝的水中亮晶晶的冰屑如九天落下的星辰,四散开来,朵朵冰莲次第开放。雪夜莲以人眼可见的速度慢慢长到水上,由碧翠透明的荷叶托着,高昂着圣洁的花盘沐浴天光。
那被雪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