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江山- 第81部分

　　　　兰鹃知道夏智轩是不放心自己，是啊，豹房里那个人，可是个喜欢夜入民宅，强行临幸的风流皇帝啊。强行临幸，兰鹃自己撇了撇嘴，说穿了，还不就是强奸！老实说，到一个有强奸爱好的皇帝身边去，确实不是一件能让人安心的事情。

　　　　但是兰鹃另有办法，因此她并不理会夏智轩的反对，接下去说道：“智轩，我想过了，我不仅要去豹房，我还要恢复梅小姐的身份。”

　　　　这句话，让轻云大吃了一惊，看着兰鹃觉得不可思议，她可是一直都反对别人认为她就是梅小姐的啊？怎么今天……夏智轩却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似乎在考虑她话里的意思。夏智轩的神情让轻云也沉思了起来，兰鹃也并不急于说话，似乎在等他们想明白。

　　　　一会儿，夏智轩先舒展了眉头，随即轻云试探着问道：“那兰相公是不是还要将梅小姐的真实身份也一并告诉了皇上呢？”

　　　　“看情况，如果有必要，我会说的。”兰鹃看看他们两个，点了点头。梅素馨的真实身份是肃王的亲生女儿，所以论起来，就是皇帝的堂妹了。这皇帝再荒唐，也不能乱伦吧！而且兰鹃也有了充分的拒绝理由。

　　　　可是……轻云问道：“那皇上要是问你这戏是哪里学的呢？”

　　　　“隐藏在民间的时候学的啊！”兰鹃笑了，“我们都是知道梅小姐隐匿期间学的是武功，可是皇帝知道吗？就算他有怀疑，他现在还能去打听吗？”

　　　　夏智轩却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兰儿的意思，是考虑到你在豹房，肃王便会以为我们在为三郡王入嗣而努力，就不会怀疑到我了。可是你想过没有，肃王爷会误会，那世子一样会误会，他若是以为你在为三郡王努力，那么他能饶过你吗？万一他要朱彬暗害于你怎么办？”
第一百三十一章　暗涌叠起
　　　　兰鹃笑了：“智轩怎么了？想是这几天太累了，所以脑子便不管用了。只要那肃王府还在，世子总会有所顾忌，他还不敢对梅素馨下手吧？难不成你还以为他打算登基以后，先清理肃王府啊？”

　　　　夏智轩却严肃地说：“所以我是说暗害！兰儿忘了梅小姐是怎么遭暗算的吗？那王妃明知道是太后所为又能怎么样？如果世子对你也来个借刀杀人，怎么办？”

　　　　兰鹃心虚了，她想了想说道：“不是有绿婵和翠婉跟着我嘛！没有关系的。”

　　　　“不行！”夏智轩突然一笑，将她刚才的话还给了她，“在你没有把自己安排好之前，我是什么也不会答应你的。”说着，对轻云命令道，“收拾一下，明天有靖义侯府的人来接你们，先去临安暂避！”

　　　　兰鹃慌了，她一把拖住了正要起身的夏智轩：“智轩，不行的！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你就不为女孩子们想想吗？你送她们进豹房，是要让她们逃生的，而不是送死的对吗？”

　　　　夏智轩坐回了暖椅上，不解道：“怎么？你是担心女孩子们吗？有绿婵和翠婉在，应该无事的。那翠婉，当初也是梅小姐手下得力的人呢！”

　　　　兰鹃急急道：“若论行事智谋，有她们在，自然是不用我费心的。可是唱戏上呢？智轩自己也说过了，那皇帝虽然不上朝，不理政，可是他喜欢戏曲琴乐，还能亲自做曲填词，乐理上的造诣不低。所以你能保证皇帝问起新戏之事，她们也能对答如流吗？要是出了一丝纰漏，那么所有豹房里的人，都可能会死无葬身之地的啊！”

　　　　夏智轩深深地看着她，终于低了头开始沉思。轻云看看兰鹃，又看着夏智轩，良久，终于走了过来，复又跪下，垂头说道：“请先生恕小婢多嘴，小婢也觉得兰相公说得在理。先生放心，小婢愿随兰相公进豹房，保证她在里面平安无事！”

　　　　兰鹃大喜，忙推搡着夏智轩说道：“智轩，你听见没有？轻云也说我的主意好呢！你还在想什么啊？咱们再好好商量一下就准备去豹房吧！”

　　　　但是夏智轩还是摇了摇头，他有些疲惫地站起身来，勉强笑着对兰鹃说道：“兰儿不要心急，让我再想想，再想想好吗？”

　　　　兰鹃见他神色不对，倒是万分后悔将他留了这么久。原来就是该先让他休息去的，什么事，明天再说也是一样的啊，哪有这样着急的。因此便劝道：“已经快半夜了，天又冷，智轩就睡在这里吧！你看着暖椅这么大，我在暖椅上躺着也行啊！”

　　　　这古代的暖椅，有些类似现在的沙发，倒是很大，当然，也象沙发一样，躺躺是蛮舒服的，可是睡觉就不是很舒服了。所以夏智轩笑了：“傻兰儿，不管你是从哪里来的，也没有半夜里留宿男子的道理，我还是回自己房里去吧！”

　　　　说着，扶着暖椅的扶手站了起来，打算离开。兰鹃却眨了眨眼又说了一句惊天动地的话来：“但是可以留宿自己的爱人啊！”

　　　　“爱人？”轻云莫名其妙，“什么爱人？”

　　　　“她的意思应该是心爱之人了。”夏智轩笑着对轻云解释道，然后嗔怪地对兰鹃说，“难道不曾拜堂也可以啊？”

　　　　“可以啊！”兰鹃笑嘻嘻的，“就是你们现在说的情郎啦！”

　　　　“那……那不成偷情啦？！”轻云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没被她噎死。

　　　　兰鹃却气汹汹地说道：“什么偷情？！和有夫之妇，有妇之夫，那才叫偷情呢！象我们这样的，不叫偷情，那叫爱情！”

　　　　夏智轩非常同情地看着轻云笑道：“好了，轻云，你别理她了，她心里的想法，和你们完全不一样的，你一时也没法弄清楚。待我来教你个办法，不去理她就完了，所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啊？”

　　　　“可是……”轻云有些懊恼，“她刚才还说了要变成小姐呢，这个样子，她就是想做小姐，我也不能让她做了！”

　　　　“是啊！”夏智轩一笑，“你也认为她冒充梅小姐会露马脚吧，你刚才还说她的主意好！”说着，扫了兰鹃一眼，“好了，你别再想什么怪主意了，好好睡一觉，到时候跟侯府的下人离开这里！”

　　　　兰鹃慌了，一把抓住轻云责备道：“轻云，我刚才和你说了那么多话，怎么你又不帮我了？我也知道我比你们小姐差了很多，可是你可以慢慢教我的啊！进豹房是要皇帝宣召的，现在皇帝的旨意不是还没有来吗？我们还有时间的啊！”

　　　　轻云为难了，她又转头去看夏智轩，夏智轩已经绕过了暖椅，朝房门口走去了，她只好先劝着兰鹃道：“好了，兰相公，你还是先睡了吧！先生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没休息过，你没见他已经累坏了吗？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好不好？”

　　　　轻云的话，让兰鹃想起夏智轩刚才苍白而疲惫的神色，忙点头说：“那好，我睡了，你把智轩送回去，回来我有事问你。”

　　　　轻云顺从地追上夏智轩，就在扶住他的一瞬间，轻云感觉到自己的手臂猛得一沉，她心下一惊，知道夏智轩是累坏了，忙抬头看着他，担忧地劝道：“先生不该如此不爱惜自己，你不知道你这样，兰相公也会难过的吗？”

　　　　夏智轩苦笑了一下：“轻云不觉得形势已经越来越糟了吗？王爷这次让三郡王前来，分明是对帝位志在必得。而如今帝位却已有归宿了，就算没有世子在里面，也已经是为难得很了！所以当务之急是，把你们快些送走，以防不测！”

　　　　轻云也有些生气了：“先生这样说，不要说兰相公不能答应了，我们也都不能答应！从来到王府的那一天起，我们就已经是生死同命了，如今又岂有我们自己逃生，却看着先生就死的理？你把紫媚她们叫了来问问，可愿不愿意了？”

　　　　夏智轩无奈地摇摇头：“原来我们一起逃生也不难，好歹王妃已经答应帮我们了。可谁知道会多了一班女乐呢？那些个女孩子，是我害了她们啊！若不是我想把兰儿留在京城，王爷也想不到会买女乐来做掩护。如今这事情是越来越复杂了，我也只能见机行事，能逃出几个算几个吧！这已经无所谓谁是该死的，谁是不该死的了。如今只能是谁最容易逃生，就让谁逃出去，知道吗？轻云。”

　　　　“可是先生……你……”

　　　　“我是最不容易逃走的那个！”夏智轩停了脚步，回头看着轻云，微笑着说道，“这只是各人的命运而已，不要为我担心了！”

　　　　轻云也停下了脚步，也微微地笑了：“那好，就请让轻云陪着先生，不管先生到哪里，轻云都要和你在一起，我要和你生死与共！”

　　　　夏智轩似乎并不奇怪轻云的话，只是淡然问道：“那么兰儿呢？你的任务是保护兰儿！轻云，别任性了，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说完，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一起走了。

　　　　轻云却依然不动，坚持道：“小婢没有保护好小姐，已经是后悔莫及了！若是连先生都不能保护好，那么就是到了九泉之下，我又怎么去见小姐？！所以轻云想好了，先生若是一定要让兰相公走的话，就让紫媚送她吧。然后就让紫媚去找秦指挥，不必回来了。小婢就在这里和先生在一起。”

　　　　夏智轩看看她，一向和煦的脸上突然笼上了层层寒霜，在清冷的冬夜尤其让人心寒。轻云心下一惊，还没有明白过来，就听见夏智轩冷冷的声音：“你是不是以为王爷吩咐过了，你是小姐的人，就可以自作主张了？”

　　　　轻云垂了头，夏智轩的声音严厉了起来：“你忘了刚进来时对你说的规矩了吗？能逃生者，是命运，须必死者，也是命运！生死由命，不得强求，你都忘了吗？强求一命，必将丧去数命，自来如此！”
第一百三十二章　山雨欲来
　　　　轻云泪如雨下，“小婢愿以自己的命来换先生的，难道也不行吗？”

　　　　夏智轩的语气愈加冷漠：“怎么？你没有听懂我的话吗？人各有命，又从何换来？你是你，我是我，有缘而遇，缘尽而散，此乃天命！你还要我说几遍？！”

　　　　轻云心如刀割，却不得不垂了头：“小婢都明白了，是小婢错了，请先生息怒！”

　　　　回到了兰鹃的卧房，兰鹃已经等不住她，竟是斜靠在床上睡着了，桌上的烛花被剪得小小的，微弱地跳动着。轻云走到床边，见兰鹃锦被半盖在身上，又摸了摸她的手，冷若寒冰，自己叹了口气，去外间又取了一床被子来给她盖了，这才帮她把外面的幔子也放了下来，然后自己走到桌边，剔亮了烛光，打开箱子，开始整理兰鹃的衣物。

　　　　因为一直是男装，兰鹃的女装只有寥寥数件，还是原来梅素馨的。因此轻云手里拿着衣服，心里想着刚才夏智轩的态度，那泪就忍不住一滴滴地落在了衣服上，淡淡湮开。

　　　　从六岁那年被买进肃王府，她就被王妃带到了洛阳。在白马寺高耸入云的古树下，她见到了她要伺候的小姐，一个仅比她大两岁的女孩。眉目如画，衣衫欲仙，静静地看着她，然后，眼中慢慢地透出欣喜，抬头问王妃：“她就是来陪我的妹妹吗？”

　　　　这一声“妹妹”，几乎就决定了她和小姐以后的关系，她们一直都如姐妹一般，不离不弃，不瞒不欺。小姐十五岁那年，她在寺内的大雄宝殿里第一次看见了夏先生。布衣云履，神情和煦，如同昏暗殿堂内那盏不灭的长明灯，照亮了她的心扉，也映红了她的娇靥。

　　　　重新回到肃王府，迎接她们的友善目光并不多，但是轻云却是如此地兴奋。就在小姐和夏先生订下婚约的那天，王妃把她叫了去，告诉她从今以后，她要永远跟着小姐，不离不弃，“我会和智轩也说明这件事的。”王妃端起茶盏，不经意地说着。可是轻云的心，却似小鹿乱撞乱跳，整整一个月，她都不敢正眼去看夏先生。

　　　　可是后来呢？后来小姐居然告诉她，她不想嫁给夏先生了，她要嫁给在城门外遇见过的那个方指挥使。那个男人，有什么好的？！根本就是连夏先生的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轻云又急又怒，第一次，她和小姐吵了起来，吵得连小姐成亲的那天，她也躲着不肯露面。

　　　　泪水顺着轻云的脸颊潸然而下，小姐，现在我知道了，你为什么不肯嫁给夏先生了。可是你不愿意为王府卖命，先生又何尝是愿意的呢？你只想着自己能从这里脱身，可是却没有想过先生又该怎么办！

　　　　小姐，也许你所有的地方都比这位兰姑娘要好，可是在对待先生的情意上，你永远也比不上她了。她会为了先生而舍身涉险，而你却连和先生同甘共苦也不肯！所以，轻云以后要多照顾着兰姑娘了，你也不要怪我了！

　　　　轻云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出了房门。宁静的月夜，只有蜡梅的香气在夜色中飘浮着，给清冷的冬夜，增加了一缕醉人的温馨。远远的，正房那边，有隐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