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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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江山- 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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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几步叹口气,兰鹃自己想着又是烦恼又是好笑。摇了摇头,正要找个人问路,打算回去时,却突然听见有人说话了:“兰相公找不到路了吗?”

    兰鹃一惊,怎么?难不成还有人跟着她,不然,这侯府里,除了方氏兄妹夫妻,还有谁认得她呢?难道是上次在这里唱戏时认识了她的丫环?

    她惊疑地回头去看,却见一个小巧的身影站在那里,隐约可以看出是一个女子,但是朦胧的月色下,实在是看不清她的样子。兰鹃便笑了一下,问道:“你认识我?”

    那女子似乎也笑了一下:“妾身不是和兰相公见过一面了吗?在花园的素馨花边,兰相公好象也很喜欢梅小姐种的花呢!”

    是那天花园里遇到的那个奇怪的女子?兰鹃有些迷惑,她怎么会将自己记得这么牢?也和云泰公主一样,是我的戏迷吗?而那天见她的装束,也不象是个婢女,现在又和我提起梅素馨种的花来,她……

    兰鹃突然灵光一闪,她猜到了眼前这个女子是谁了,应该是她在侯府最不愿意遇到的人,凝芳!想到这女子的身份,兰鹃情不自禁后退了两步,陡然起了戒备:“请问姑娘是……”

    凝芳似乎已经看穿了兰鹃的心思,话语中带了讥讽:“夫人既然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又何必装模作样!”

    “夫人?!”兰鹃强作镇定,“谁是夫人?姑娘和谁在说话呢?难道这里还有别人吗?”

    凝芳的声音陡然冷了起来:“梅小姐一向心高气傲,怎么?如今为了活命,不仅甘为低贱,居然还学会了装神弄鬼!这可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兰鹃慢慢控制住了自己的惊慌,可是却不依然知道这个凝芳到底要干什么,因此只想快些离开,便不满道:“别是姑娘在装神弄鬼罢!我是靖义侯请来的客人,一时迷了路,找不到自己的席位了。姑娘却和我在这里说什么夫人,你让我如何听得懂?”

    说着,转身便走,却听见凝芳的声音幽幽地传来:“是侯爷请你来的吗?他不是说你不知廉耻吗?不是说你人尽可夫吗?不是说你虚情假意吗?不是说你媚贱入骨吗?怎么还会请你来呢?”

    凝芳说的每一个字,都象银针一般,一根根扎在了兰鹃的心头,那一份痛楚,在转瞬间就传遍了她的全身,痛得她冷汗如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跌跌撞撞地走了两步,扶住了小径边的树干,手指却都僵住了,顺着树干就往下滑。

    然后整个人就坐在了树下,靠着树干,眼发黑,耳轰鸣,心头一片茫然,口中渐起甜腥,迷迷糊糊中,好象有凄厉的哭声,声声摇撼着她的魂魄,好象有无数的委屈,残忍地蹂躏着她的身子,每一寸都感到了难忍的羞耻。

    她用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双肩,口中却无意识地喃喃而语:“不!不是的!我没有!没有……”黑夜象猛兽一般,将所有的明媚和娇艳都吞噬在了它无情的冷酷之中。

    从酒席上找到花园里,再找到新人所在的喜宴上,都没有发现兰鹃的影子,方浩有些慌了。他已经知道了兰鹃不是梅素馨,那么,她应该是不熟悉侯府的,她又会去了哪里呢?难道是自己刚才让她留宿的话,使她害怕了,所以偷偷先走了?

    可刚刚去门房问了一下,并没有人出去过啊。而轻云也已经告诉他了,兰鹃并不会武功,那她会去哪里了呢?找到了她,还是和她说明了罢,让她今晚留在侯府,是夏先生的意思!方浩无奈地想着。可是派出去找兰鹃的家人,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带回来,连公主也是心惊胆战的,不住地将眼光偷偷地瞄过来看他。
第一百十七章 渐露端倪
    方浩终于站了起来,对丫环说道:“去下房,把轻云姑娘请了来,再去喜宴上看看,柔仪郡主和她的仪宾可走了?”

    方浩现在是担心李昌武偷偷带走了兰鹃,所以这样嘱咐。丫环们听了,慌忙都转身各行其事去了,公主怯生生地问道:“兰姐姐能找到吗?”说着,就哭了,“都是我不好,平白地相信欣媛姐姐的话,让兰姐姐生气了!”

    方浩有些心烦,却又不能不安慰公主:“公主放心,只要兰相公没有走出侯府,便不会有事的。你看今晚这许多人,能出什么事呢?”

    话音未落,却见一个家人匆匆进来,一见公主,忙又退到了门边,垂手回道:“禀侯爷,在后园角门边的小径上,找到了一位相公,应该……应该就是兰相公了!”说着,偷偷看了方浩一眼,眼中满是怪异。

    方浩却浑然不觉,听说找到了兰鹃,马上起身说道:“快带我去!”见公主也起身要跟出来,忙拦住了她,悄悄冲她摆摆手。公主也知道自己不能去,满含关心地看着方浩:“那你要小心些啊!”

    方浩点点头,随家人出了上房,便问道:“你们是怎么找到兰相公的?如今又把她安置在哪里?”

    家人忙回道:“是送水的小丫环发现兰相公晕倒在那里的,如今就在下房暂时躺着!”

    “晕倒?!”方浩大吃一惊,“那如今可醒了?”

    家人道:“醒过来了一会,又昏睡过去了!”

    方浩脚下生风,越走越快,那家人只好小跑跟着他,一边急道:“侯爷,慢慢走,你小心些啊!”

    等方浩推开下房的门,一个小丫头正用热手巾细细地给兰鹃擦脸,见方浩来了,便直起身来,让过一边,叫了一声“侯爷”。

    方浩也懒得去问她,自己一步跨到兰鹃面前,见她神情疲惫,脸色惨白,见他来了,凄然一笑:“给侯爷添麻烦了!”

    方浩哪里还忍得住,轻轻扶起她,抱在怀里,痛楚地说道:“你怎么了?怎么会跑到那里去的?遇见了什么事情了?我记得章大夫说过的,只要不让你想到以往之事,你应该是没事的啊!”

    兰鹃却推开了他,虚弱地说道:“你不要这样,我没事的。你去把轻云找来,我想回去了!”

    方浩怔了一下,随即却坚决地摇摇头:“不行!这个样子,怎么回去呢?还是留在这里吧!我去找轻云来陪你!”

    兰鹃没有说话,刚才凝芳的话,又清晰地响了起来,一遍遍地在她耳边重复着。原来梅素馨就是这样逝去的,她的心里,便也如经历了一次痛断肝肠、了无生趣、宁归九泉的过程一般,其中的绝望和伤心,真是无可言说。

    因此如今看着方浩,心里又生怨恨,也不想去看他,只是自己垂首半躺着,默默无语。

    那婢女已经被方浩使她去找轻云去了,家人在门外伺候着,房中就只有方浩和兰鹃两人,微弱的烛光一如兰鹃刚到这异时空的那晚,没精打采地燃烧着。

    兰鹃冷冷地说道:“侯爷不觉得留下我,名不正言不顺吗?”

    方浩感到了兰鹃语气中的冷淡,也愈加相信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因此想了想,苦笑道:“名正言顺又如何?我一样无力保护心爱的人!”

    兰鹃忽生恼恨:“无力保护吗?如果你能多一份宽容,梅素馨说不定就不会绝望至此了!”那锥心的感觉,是兰鹃永不能忘的,气愤和伤心让她不顾一切地坐起了身来,满眼含泪,“既然是爱妻,你怎么能这样说她呢?你怎么能对她说这样的话呢?就算她确实有错,好合好散不行吗?你明知她心高气傲,你还要这样羞辱于她!保护?就是你将她逼上死路的!”

    是的,只要方浩能稍微冷静一下,只要他当时不是那么冲动,梅素馨也不会这样绝望罢!恩爱两年的妻子,他应该是知道她的性格的,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吗?就算堕胎一事是真的,那么乳娘生气,他就不能仔细想想其中的原因?为什么不问问清楚啊?梅素馨不肯说,你去问回雪,去问王妃,去问夏智轩,难道就没人可以问了吗?

    兰鹃怒不可遏,就这样直直地看着他,似乎想看出他心底的虚伪和无能来。

    方浩的身子僵了一下,然后整个人都似笼上了冰雪:“你遇到了凝芳对吗?她和你说了什么?”

    “说了梅素馨临死前是怎么受你讥讽的,怎么受你侮辱的!”兰鹃泪如雨下,泣不成声。那一份羞辱,连她都不能承受,梅素馨怎么能接受啊!

    方浩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却没有解释什么。一直到轻云过来,叫了一声“侯爷”,他才如梦初醒,淡淡地吩咐轻云“你陪兰相公去我房里罢!晚上就住在那里,我不会让人来打扰你们的!”说着,就站了起来,“我还有些事要做,失陪了!”说完,转身就走,竟是再也没有看兰鹃一眼。

    兰鹃和轻云怔怔地看着他消失在视野里,兰鹃才说道:“留在这里算什么?我们还是回去罢!”

    轻云却迟疑地说道:“还是留下罢!兰相公这个样子,回去先生岂不是要担心吗?”

    兰鹃叹了口气,说道:“也是,我如今觉得心里空空的,人也好象没了意识,什么都不知道了。这个样子,智轩确实会担心的。也罢,你和方姑娘去说一声,给我找间客房歇下了吧!”

    轻云却没有动,片刻,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小婢想,还是依了侯爷,住他那里罢!方姑娘今天哪有空啊,不该去烦她的!”说了这些,见兰鹃颦眉不响,才鼓足勇气说道,“小婢也想看看小姐原来住的地方!”

    原来是这个原因,兰鹃倒有些释然,也不好回绝了,便点点头:“也好,依你罢!”侯府的丫头已经将兰鹃的鹤氅取了来,轻云给她披上,然后扶着她,由丫头们打着灯笼在前面引路,慢慢朝上房走去。

    上房内无处不在的素馨花让轻云几乎泪如雨下,她轻轻将兰鹃扶到床上躺下了,自己却细细地看着房中的一切。房内燃的是百合香,墙上挂的是王维的《江山图》,都是小姐喜欢的。小姐常说,古往今来的才子,这位王摩诘是最潇洒的一个,所以喜欢他的画作。

    妆台上的妆奁依然按照小姐原来习惯的样子放着,旁边是一盆盛开的水仙。小姐最喜香花,因此一年四季,妆台一直都是不断香花的。每天清晨,侯爷……不,那时自己是管他叫姑爷的,他都会为她摘下香花,看着小姐将它们藏进发髻之中。晚上,自己为小姐卸妆的时候,便常常闻到那幽远的香气,淡淡地飘洒在了房中。而姑爷就坐在桌边,或是床沿上,看着她们微微地笑。

    然后小姐就会让她先伺候姑爷更衣,自己却不要她伺候,而是让她出去了。可就是在门外,她也能听见小姐的轻笑声,并有衣衫的悉窣声。她知道,小姐是快乐的,只是她那时想到的多是夏先生,所以对小姐这样的开心,有些不以为然。

    现在想来,这应该是小姐最幸福的时候了,这样的幸福,却都是靖义侯带给她的,虽然后来他令小姐心碎,可是夏先生都查清楚了,那也不能全都怪他。先生说了,如果小姐不是王府千金,如果小姐不做王府密使,那么她和靖义侯一定会是相亲相爱的神仙伴侣的!

    可是现在呢?现在小姐不知魂归何处了,而看靖义侯的样子,看他那天在宫里和公主的情形,看他今天对兰相公的样子,他心里的伤痛,又不知该如何排解了。
第一百十八章 物是人非
    轻云边想边含泪走到衣箱边,轻轻抚摸着衣箱。突然间,却觉得奇怪了,分明是小姐喜欢的样式啊,边上都用螺甸镶嵌出各色花枝来,按着季节的不同,春夏秋冬,便是不同的花枝。可是小姐的嫁妆分明已经送回王府去了啊。难道,云泰公主也喜欢这个样式?

    轻云的手在衣箱上摸了又摸,终于忍不住打了开来,里面的衣物,却是更让她吃惊。她后退了两步,转头去看兰鹃,吃吃地说道:“小姐……小姐的衣服怎么还在这里?”说着,慢慢取出一件浅紫色的罗衫来,深紫色的镶边,绣着缠绵的素馨花枝蔓,从衣襟一路绣到衣摆,一件同色的襦裙,压边也绣着素馨花。

    兰鹃也下了床,走到轻云身边,仔细看了衣服,然后说道:“这是梅小姐初次见到靖义侯时穿的衣服罢?”

    轻云含着眼泪,默默地点了点头。

    兰鹃长长地叹了口气,突然想起《红楼梦》中的两句唱词来:“可叹我,生不能临别话几句,死不能扶一扶七尺棺”。自己心里,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别人都可以指责他,唯有我是不能的,因为我的缘故,他连思念爱妻的地方也没有了,只好将这些衣物都留下来,看着寄托些哀思罢了。

    这样一想,自己又后悔了,刚才不该如此说他。人在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也是有的。何况爱之深,责之切,想来他也是突受打击,神智迷乱的情况下,才如此苛责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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