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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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江山-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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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换了个名字!有昏君,还会少得了奸臣吗?

    兰鹃叹了口气,好了!这些都与我无关,我现在要做的是演戏!她坐在后台的椅子上,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就招呼翩儿帮她化妆更衣。

    一阵悠扬的琵琶声后,一身戏装的兰鹃出现在台上。台下的人却还沉浸在方才的剧情中,都在热烈议论着鲤鱼精和张珍的爱情故事,一时竟无人注意兰鹃的上台。

    见此情景,兰鹃微微一笑,走到台前,一举手,一投足,然后,便是一声轻柔缠绵的“姑娘啊”!声调婉转柔美,隽永深长。竟是一扫台下的纷杂嘈乱,生生将所有的眼光,都吸引到了她的身上,于是每个人都停止了说话,静静地听她唱下去:

    “请姑娘放心喝下这暖肚汤,这里是南京城外邹家庄。

    只为我兄长赶考无音讯,奉嫂命打听京报上街坊。

    半路上见你昏昏倒在地,怎禁得冰雪满地朔风狂。

    看左右无人经过相救你,顾不得男女之间有大防。

    这草房是我嫂嫂一人住,救你来与她作伴也无妨。

    姑娘啊!因何落难对我将,不要悲伤泪汪汪!

    姑娘一定身寒冷,你只管披上我嫂嫂旧衣裳!”

    这一段唱腔,柔美婉转、情意绵长,连方老太太也不住点头,对方浩说道:“这是戏班的当家小生么?真是好嗓音、好扮相,你听听他唱的,谁家的女儿都要被勾了魂去了!这样的戏,多听了怎不出事?这次是公主的意思,来就来了,以后就不要再叫戏班了!”

    方浩恭恭敬敬地答应了,心中却是说不出的滋味,但也有些放心了。连乳娘都一时没有认出那是梅素馨,那么她以后登台唱戏,应该不是很容易被认出了吧!

    正想着,却听见云泰公主微微笑道:“老太太看这戏好不好呢?”

    乳娘忙笑着应道:“公主挑的戏,怎会不好!”

    公主眉稍一扬:“既然好,怎么没人赏啊?”

    乳娘忙陪笑道:“正是太好了,所以看呆了,竟连赏也忘了!”

    方浩早让人抬了钱上来,这里公主便吩咐道:“你们将那个唱折子戏的小生叫来,本宫要看看!”

    方浩大吃了一惊,难道公主认出了素娘了?不!不对啊!连乳娘都不认得素娘,公主怎么会认出来呢?她和素娘只是当初进宫时见过一面,不熟的啊!

    方浩胆战心惊,只装作没有听见公主的话,却让人去传何班主来领赏。家人到后台传话,水云烟便向何班主央求:“奴有一事要求方老太太成全,请班主开恩让我去领赏吧!所以赏钱我一个也不要!”

    “这……”何班主又惊又奇,不知道平日里除了演戏从不抛头露面的水云烟,今天是怎么了。但新戏是她和兰鹃一手排演的,而当初兰鹃又是慕她的名而来的。也就是说,没有水云烟也是不能有今天的赏赐的,不要说她不要赏赐,就是要了,自己也不好拒绝她的这个要求啊!

    因此忙笑道:“水姑娘说的是什么话呢!方老太太是看了你的戏才赐下的赏,由你去领赏也是名正言顺的啊!有什么开不开恩的!”说着,转头对传话的家人说,“贵管家请回,小人们谢老太太赏,这就去领了!”

    家人便接着说道:“公主有旨,要那位唱折子戏的相公也去!”

    “啊?!”水云烟吃了一惊,原来兰鹃一下台就走了,水云烟以为她是怕给方浩带来麻烦,因此也没拦她,也没想到公主指名要见她,如今可怎么办?因此将眼光转向了何班主。

    这里家人看出了不对劲,问道:“怎么?那位相公呢?公主要见他,你们敢违旨吗?”

    水云烟吓了一跳,突然想到,公主什么人也不见,却单单指名要见兰鹃,难道公主听说了兰姑娘的身份了吗?那岂不是要糟糕!不要说是兰姑娘这样的身份,这公主要吃醋,就是王公贵戚家的千金小姐,那也是承受不起的呀!

    于是忙陪笑对那家人说:“不瞒贵管家说,那位兰相公不是鄙班的人,乃是鄙班请来教戏的!今日上台,纯是客串,所以唱完就走了,小女子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还请贵管家和公主说明一下!”

    那家人便发威道:“我不管你客串不客串,总之公主要见的人,你找得到要找,找不到也要找!”何班主吓得汗如雨下,求助地看着水云烟,除了水云烟,没有人知道这位兰相公住在哪里了。

    水云烟却是又惊又怕,惊的是公主对兰鹃非见不可,恐怕是事有蹊跷,怕的是,万一哥哥和兰鹃的关系被公主知道,那兰鹃就死定了!不行!她是为了帮我才进的侯府,我怎么能让她有事呢!

    对了,现在先拖他一拖,只要我能认了哥哥,就可以帮她了。想到这里,眼睛一转,陪笑对那家人道:“贵管家说得是!公主的旨意,哪个能违了?!小女子这就让人去请了兰相公来!”
第四十一章 孤雁归来
    说着,一把拖了林修羽出去,悄悄对他说:“你出去只说是找兰相公,在外面等我消息。如果我认下了哥哥,你就进来,不要去找兰相公了,我自跟公主解释。若是我没能认下哥哥,你马上去兰相公那里,让她快走!认下与没认下,我自叫翩儿来告诉你!”

    林修羽虽然不明白妻子为何如此紧张,但见侯府家人和戏班诸人都在,恐怕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因此答应了一声,便出去了。这里,水云烟跟着家人,来到了宴席前,被带到了方老太太面前。

    见到方老太太,水云烟上前一步就跪了下去,垂头不语。方老太太忙唤丫头将水云烟扶起,一边说道:“哟!这位姑娘太多礼了!”说着,便命她抬起头来,仔细看了看,笑道:“你便是方才台上那扮鲤鱼精的女孩儿?”

    水云烟低低应了声:“是!”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只觉得手心里层层地渗出汗来,将手中握着的一个小小的包袱几乎要浸透了。

    方老太太却没有丝毫的察觉,对身边的小丫头笑道:“看这女孩儿娇娇弱弱的,演起戏来却是一点也不含糊!你看方才拔鳞的那场戏,演得多好!”说着,便吩咐家人,“将刚才拿来的钱都赏了!”

    水云烟猛地一惊,赏完钱就该走了,此时再不说,哪里还有机会,因此“扑通”一声,重又跪在了方老太太面前,壮着胆子说道:“小女子大胆,请老太太借一步说话!”

    “嗯?”方老太太吃了一惊,“姑娘有什么事吗?这里不能说?”

    水云烟一咬牙,将手中的包袱递了上去:“小女子想请老太太看看里面的东西!”

    方老太太一脸的迷惑,对丫头使了个眼色,将水云烟手里的包袱接了过来。那丫头便在自己手中将包袱打开,然后捧到了老太太面前。包袱里,是一套八九岁女孩穿的衣服。水云烟强忍着悲伤,低声问道:“不知老太太可还认得这东西?”

    方老太太怎么会不认识这衣服,当年,将病中的小姐一人扔在客栈之中,她穿的就是这身衣服啊!桃红碎花的衣衫,衬着她因发烧而绯红的脸,眼中满是盈盈的泪水,却硬是一声也没有哭出来,就这样看着她带着方浩走了。

    方老太太巍颤颤地站起身来,俯身去看水云烟。水云烟也抬起头来看她,含泪说道:“乳娘,你说过的,等涓儿长大了,要替涓儿梳一个漂漂亮亮的发髻!”

    方老太太扔掉了拐杖,一下子跪在了水云烟的面前:“老婆子请小姐恕罪!”

    这可把水云烟惊得魂飞魄散,扑过去抓住方老太太的双臂要拉她起来,一边哭道:“乳娘!你不要这样!你是方家的大恩人呢!涓儿怎么敢受你这一跪啊!”

    眼前的一幕,不仅是方浩,连刚才还在为找不到兰鹃而闷闷不乐的公主,也是惊得目瞪口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方浩早已抢前一步,搀起了乳娘,水云烟也就势站了起来。方浩紧紧盯着她,颤声问道:“你……你是方涓?你是妹妹?”

    水云烟哭道:“哥哥!当日一别,你说你还会回来找我的!难道你都忘了吗?”

    “那……那你一直在戏班里吗?”和兰鹃一样,方浩也在第一时间想起了那晚的送图之人,他知道他做了一件今生今世也后悔不来的事情,但是……他还在寻找什么?寻找最后的一丝希望,希望什么?他不知道,他只是直觉地在问。

    水云烟不知道方浩的意思,她含泪点头道:“是的!从迷香院出来,我就一直在梦柯班,三个多月前,为了找哥哥,才来到京城的!”

    乳娘颤抖着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水云烟的脸,喃喃地说道:“是小姐,是小姐啊!老爷、太太在天有灵啊!把小姐又送回了家,我老婆子也好减些罪过了!”

    水云烟突然想起什么,忙说道:“乳娘等一下,我有件事想问问公主。不知公主找兰相公有什么事?”

    公主先是因为兰鹃没来,自己坐在那里生闷气。后来见了乳娘认下方涓,好似又看了一场戏的一般,竟是呆在了那里。及至水云烟问她,才如梦初醒,看着水云烟勉强地说道:“本宫就是看他戏唱得好,想看看他!难道不行啊?”

    水云烟陪笑道:“不瞒公主说,那兰相公不是戏班的人,她今天是串戏来了,所以唱了就走。小女子也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

    公主还没有回答,方浩却插了进来,沉声问道:“兰相公已经走了?”

    水云烟吃了一惊:“她唱完就走了!”

    方浩脸色阴沉,丝毫没有认下妹妹的喜悦。听了水云烟的话,反而一声不响,转身便朝外而去!水云烟刚想开口叫他,猛的想到,兰鹃说过唱完了这场就走。现在哥哥听说她不在了,一定是猜到她要走,去拦她去了。我……我还是不要阻止他了!那兰姑娘为人甚好,若不是个戏子,说不定就能嫁进侯府来了!可惜入了乐籍,嫁不得良人,也算是个薄命的人了!哥哥若能真心待她,也许可以令她少些遗憾!

    这样想着,悄悄地叫了翩儿来,让她去告诉林修羽,不用去找兰鹃了。

    望着眼前挺拔的翠竹,兰鹃不由得又想起了遍植侯府花园的素馨花。她一边收拾行李,一边问回雪:“小姐以前很喜欢素馨花吗?”

    “是啊!”回雪毫不在意地笑道,“难道小姐连自己以前喜欢的东西也忘了么?”

    兰鹃点头道:“是忘了,我只是不明白,我怎么会喜欢如此柔弱的花呢?真是奇怪!”

    回雪道:“小婢也奇怪呢!那时还问小姐,这花茎软枝弱,要攀墙附篱才能长大,有什么好喜欢的?小姐说,这是女子的花,世上有哪个女子是不要攀附,可以自己生活的呢?”

    兰鹃吃了一惊,她一直以为出众不凡如梅素馨,应该是个十分坚强的人,却不料她竟有如此柔弱的一面。她怔怔地看了回雪很久,不知为什么,竟对这里的一切有了几分莫名的留恋。于是取过墙上挂的琵琶,对回雪说:“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我再也不是梅小姐了,也不是方夫人了!回雪,我再唱一段戏给你听可好?”

    回雪也停下了手,环顾着四周,潸然泪下。就是在这里,她独自一人守了小姐五天五夜,陪她在鬼门关徘徊。那是怎样的日日夜夜啊!章大夫说要她节哀顺变,她就准备好了白绫,自己打算只要小姐一断气,就随她去了。好在老天有眼,小姐总算又醒过来了,尽管她不能再回侯府去了,尽管她也不愿再回王府去了,尽管从今后她们要漂泊天涯了,可是,只要能和小姐在一起,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既然小姐喜欢唱戏,那就让她唱吧!只要她好好活着就行了。因此回雪低头悄悄地抹去了眼泪,对兰鹃一笑说:“小姐唱吧!我听着呢!”

    兰鹃端坐在湘妃榻上,纤指按在琴弦上,却先唱道:“好紫鹃!”这时,琵琶声才起,悠扬轻远,伴着兰鹃柔和哀愁的声音,在房间里飘荡:

    “句句话儿含意长,她窥见我心事一桩桩!

    想黛玉寄人篱下少靠傍,还不知叶落归根在哪厢?

    老太太虽然怜惜我,总不是可持宠撒娇象自己的娘。

    舅父母是宾客相待隔层肉,凤姐姐是里面尖来外面光。

    园中姐妹虽相好,总是那个各母所生各心肠!

    知心人只有宝哥哥,从小就耳鬓厮磨成一双!

    几年来,心贴心儿把日月过,情深似海难测量!

    因此我愿为春蚕自做茧,我为他日吐情丝夜织网。

    心中是牵肠挂肚推不开,好姻缘又似近身又渺茫。

    若说今生没奇缘,为什么合一心肝合一副肠?

    若说今生有奇缘,为什么隔一座高山隔一堵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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