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江山- 第21部分

　　　　“那我不唱戏，你要我靠什么养活自己呢？”兰鹃无奈地问道。

　　　　“你回王府去，难道王府里会把你饿死么？”回雪有些恼火。

　　　　兰鹃轻轻一笑：“连回雪都知道我不是你家小姐，那王爷王妃自然更能知道了！你要我去王府送死吗？”

　　　　回雪愣住了：“我……我不会告诉王爷王妃的！”

　　　　兰鹃嗤笑道：“王爷王妃还要你告诉吗？”

　　　　回雪呆住了，是啊！她和小姐有太多的不同了，小姐会写字做诗，她不会；小姐会画画刺绣，她不会；小姐能飞檐走壁，她也不会。可是，她会唱戏，小姐不会；她会弹琵琶，小姐不会；她还知道许多希奇古怪的事情！她和小姐，根本就是两个人，连自己都看来出，王妃自然更看得出，说不定一见之下就知道她不是小姐，就把她处死了未可知！

　　　　想到这里，回雪的心“砰”地跳了一下，她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去，却又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兰鹃。

　　　　她虽然不是小姐，却也温和可亲，和侯爷也说得来，更难得的是，她竟好几次在侯爷面前替小姐说好话，不相信小姐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甚至不惜和侯爷争执！她实在是个好人，难道自己真的要她去王府送死么？

　　　　咳！既然她不是小姐，那我又管她做什么？我只管好自己的小姐就好了！想到这里，回雪长长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无精打采地说：“小姐昨晚和侯爷聊得太晚了，怕是累着了，不如现在再睡会儿吧！小婢去厨房看看，常妈给你准备的饭菜好了没有！”说着，那泪竟是止不住地往下流。自己忙一低头，逃一般走了。

　　　　这里兰鹃早起了疑心，见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忙站起来悄悄跟了出去。果然回雪并没有去厨房，而是回了自己住的厢房，一进去就把门关上了。兰鹃先是躲在回廊的角落里朝这边张望，等了半天没见响动，这才走出来蹑手蹑脚地来到回雪的房门口，竖着耳朵细听里面的动静。

　　　　先是听见回雪抽抽噎噎的哭声，一边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又过了一会儿，就听见衣橱门开阖的声音，兰鹃有些奇怪，怎么？难道小丫头知道我不是梅素馨，就要收拾衣服走了不成？再凝神细听，却听见椅子搬动的声音。

　　　　兰鹃猛然想起回雪刚才的话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敲门：“回雪！回雪！你开门啊！快开门啊！你要干什么？！我跟你说……我跟你说……小姐还在呢！”
第三十四章　假做真时
　　　　里面的声音突然没了，好象四周一下子陷入了寂静之中，兰鹃打了个寒战，情不自禁停止了敲门。就在这时，房门猛地被打开了，回雪满脸泪痕站在门口，一把抓住兰鹃的手臂，不相信地问道：“你说什么？你说小姐还在？小姐在哪里？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兰鹃没想到回雪也有这么大的力气，把她的手臂抓得生疼，因此一边说话，一边倒抽冷气：“回雪，你先放开我好不好！你抓得我疼死了，怎么和你说话啊！”

　　　　回雪一惊，下意识地放了手，却又一把将兰鹃拖进了房中，把她按在椅子上坐了，急急问道：“你快说！快说小姐如今在哪里？！”

　　　　看着回雪急切的样子，兰鹃轻轻咬了咬下唇，终于开口说道：“回雪，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只要自己知道就好了，可不要告诉别人！不然，小姐可就真的没命了！”

　　　　回雪见兰鹃一脸的严肃，倒也有些吃惊，连忙慌不迭地点点头。

　　　　兰鹃看着回雪，一字一顿地说：“小姐就在这里！”

　　　　“你？！”回雪后退了一步，惊疑不已，“你不是说你不是小姐吗？你说，你叫兰鹃！你……”

　　　　兰鹃看着回雪，皱着眉头问道：“那我来问你，你可知道小姐在王府里是做什么的吗？”

　　　　回雪点点头，又突然摇摇头。

　　　　兰鹃叹气道：“你这蠢丫头，小姐在王府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就算你以前不知道，那晚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你也看见了，难道还不明白吗？”

　　　　回雪瞪大了眼睛。

　　　　“我给王爷办坏了事情，要是不说自己不是梅素馨了，王爷能放过我吗？你当真要我去送死么？”

　　　　回雪的心思飞快地转了起来，小姐办坏了事情，王爷要处罚她，所以她就假装自己变成了别人，这样就可以逃脱王爷的惩罚了，说不定还能从此逃出王府去呢！是的！是的！就是这样的，小姐果然聪明过人，可是我怎么这么笨！居然相信小姐不是小姐了！

　　　　回雪一头扑进兰鹃的怀里，放声大哭道：“小姐，你可吓死奴婢了！也担心死奴婢了！”

　　　　兰鹃放了心，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任由她在自己的怀里尽情地痛哭！看来这小丫头和梅素馨之间的情意早就超过了主仆之情了，自己前些日子抵死不承认是梅素馨，不知道让她有多伤心，多难过了！只是！不知道我兰鹃在那个世界里，可也有人为我这般伤心！

　　　　回雪哭了好久，突然抬起头来，迷惑地问道：“那小姐怎么又突然会唱戏了呢？”

　　　　兰鹃一愣，突然脸一板，喝道：“怎么？！出息了？学会打听小姐的事了？”

　　　　回雪一吓，随即便是说不出的喜悦，是的！这是小姐，一点都没错。于是忙从兰鹃怀里出来，后退了几步，跪在兰鹃面前，恭恭敬敬地说：“小婢多嘴，请小姐责罚！”

　　　　兰鹃倒有些不忍心，便学着自己揣摩出来的梅素馨的样子说：“罢了，起来吧！只是从今以后小姐就是兰鹃，你不要又搞错了！”

　　　　“是！”回雪叩了个头，站起身来侍立在一边，虽然脸上保持着镇静，眼底却是无限的喜悦。嘴角也微微上扬，带着甜蜜的笑意。看得兰鹃又是伤心又是感慨，看来我不想做梅素馨都不成了！不过还好，我告诉了她小姐一定要变成另一个人，这样，以后她就是发现我和梅素馨不一样，应该也不会起太大的疑心了吧！

　　　　想到这里，兰鹃“扑哧”一笑，说道：“傻丫头！立什么规矩呢！还不扶我回房去！”

　　　　回雪也笑了，小姐要做戏，自己得配合着才是！因此忙过来扶了兰鹃。兰鹃微一侧头，悄悄问道：“我是不是小姐？”

　　　　回雪刚想说“是”，突然看见兰鹃狡谐的目光，心中一动，忙换了一副伤心的样子，低低说道：“不是了！”

　　　　兰鹃抿嘴一笑，果然是个聪明的丫头！也难怪，梅素馨这般厉害，她调教出来的人怎么会差劲呢！因此含笑点了点头：“好丫头，果然不错！那你如今可知道小姐是谁？”

　　　　“是！”回雪的声音依然悲痛的样子，却是垂了眼帘不敢抬头，“小姐是兰鹃，小婢也不知道小姐怎么就变成兰鹃了！”

　　　　兰鹃怎么不知道她如今满心的欢喜，不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啐道：“不知道拉倒！哪个要你知道了！”

　　　　回雪满心的欢喜，脸上却要装出悲哀的神色来，这对她的演技，想来也是一个不小的挑战！兰鹃眉稍微挑，自己笑了，嗯！如果表演成功，可以考虑让她演个小丫头什么的，比如《送花楼会》里面的秋华小丫头，不知道她是不是会不依！

　　　　想起她跪在地上求自己不要唱戏的样子，兰鹃忍不住地想笑。如今这可是小姐的命令，她会拒绝吗？如果不敢拒绝，那她又会怎么办呢？兰鹃边走边想，一边还忍着笑偷偷看回雪一下。

　　　　回雪显然不知道兰鹃在动她的坏脑筋，因此脸上虽然不敢露出喜色，但轻松的步履却将她此时的快乐都表现地不遗余地，看得兰鹃只是摇头。到底是小丫头，功力不到家！还不能很好地掩藏自己的感情！

　　　　回到房中，回雪轻快地整理好衣物，又伺候兰鹃上床歇下，却没有要出去的意思。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兰鹃知道她有事想问，又不敢问，便假意生气地说：“有什么话就说吧！兰鹃有这么可怕吗？她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对这里一无所知，凡事还要靠你提点着呢！”

　　　　回雪一惊，是啊！眼前是兰鹃，不是小姐，我怎么又忘了呢！那……那我又该怎么伺候这位兰鹃姑娘呢？

　　　　对了，小姐不是说了吗，她不知道从何而来，要我提点着她呢！因此忙一屈膝，小心问道：“小姐要将这事儿告诉侯爷吗？”

　　　　兰鹃斜靠在床上，含笑问道：“你说呢？”

　　　　回雪愣住了，是啊！和侯爷说了又怎样呢？他如今已经和云泰公主成了亲，难道还能再将小姐接回去么？可是……可是小姐明明是冤枉的啊！她是因为办坏了事，被王爷叫去受了重罚，哪里是和王爷有什么瓜葛呢？连夏先生这样风度翩翩的男儿，也不能打动小姐的心，何况王爷！

　　　　侯爷真是糊涂迷了心了，会去相信芳姑娘的鬼话！还说什么小姐私自堕胎！根本就是没有的事！这样看来，还是先不要告诉侯爷的好！万一他知道了真相，又不肯放小姐走了，那小姐岂不是更危险了！反正小姐已经为他死了一回了，如今他又有云泰公主，又有凝芳姑娘，也委屈不着他了，何苦再让小姐去为他冒险呢！只是……只是小姐实在是太委屈了！

　　　　于是看着兰鹃，回雪眼中又起了云雾。兰鹃却是一副坦然的样子，她知道此时虽然她已经和回雪说明了要做兰鹃的原因，但言行举止间还是应该有些梅素馨的影子，就算要改，也要慢慢来。人最容易接受的是循序渐进的过程，就好象年华的逐渐老去，每个人都心安理得地认可了。

　　　　因此她淡然一笑：“你也不要想那么多了，如果我能借此逃生，不也是不幸之幸吗？鱼和熊掌，从来就不能兼得！”

　　　　回雪也想明白了，因此点点头：“这样说来，我们既不能留在这里，也不能去王府了！”

　　　　兰鹃笑道：“就是！所以我要找个活干，不然，难道我们喝西北风去！”

　　　　“可是……”回雪还是难以接受她心中那么高贵的小姐，要去做戏子的现实。

　　　　兰鹃也不去理她了，让她接受是要花一定时间的，现在只要她不反对就可以了。回雪不反对了，那么方浩呢？自己要不要把水云烟来拜访的事现在就告诉他呢？

　　　　如果告诉了他，那么自己能猜出那晚应该是梅素馨，难道他会猜不出？
第三十五章　此情怎堪
　　　　不知道他明白了梅素馨是因他受责，因他受伤，却还要受他猜疑，受他羞辱，最终心碎而亡时，会有什么反应！

　　　　那就先不告诉他？可是我已经答应了水云烟要帮她的呀！我又该怎么怎么帮她呢？兰鹃双眉紧蹙。

　　　　直接告诉方浩，水云烟是他妹妹？一来，他一时也不能确认，不然怎么会相信梅素馨的冒名呢？二来，他那句“以死谢罪”总是让兰鹃想起来就觉得背脊发冷，开不了口。

　　　　不说？隐瞒？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对了，刚才水云烟不是说了吗？她只是要我帮她进侯府去，又没有说要我帮她认哥哥！这就好办多了，想办法让方浩将南韵戏班请到府上唱台戏不就好了吗？至于进了侯府怎么办，水云烟应该有自己的计划吧！

　　　　可是要想一个什么理由让南韵戏班到侯府去唱戏呢？水云烟不是说了吗？方家老太太为人严谨，戏班是不许进府的！方浩对她十分敬重，自然不敢违背她的意思，那么别人呢？有谁可以让戏班进侯府而不被方老太太怪罪呢？

　　　　凝芳，不行！她一个小小的丫头，没这资格？让她请太后出面？呵呵！方老太太没那么大面子！

　　　　对了！兰鹃眼睛一亮，她想到了一个人，云泰公主！

　　　　同时，一个主意也想到了！南韵戏班排演新戏，云泰公主听说了，便请他们到侯府来唱戏，顺便请老太太看戏，也算是孝敬长辈了！对！就这样！

　　　　那么，让谁去和云泰公主说呢？自然是方浩了！那么，谁又和方浩去说呢？当然是我了！兰鹃把靠着的被褥拿开，躺了下来。那我又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让方浩去和公主说呢？

　　　　对了！就说我要排新戏，排好了想先演给他看，他应该不会反对吧！

　　　　兰鹃的思绪开始迷糊起来，挡不住的睡意也渐渐袭来，她慢慢合上了眼睛。朦胧中，自己似乎走在无垠的草坪上，还是初进剧团的样子，学的是花旦，跟着老师一字一句地唱道：

　　　　“乳燕离却旧时窠，孤女投奔外祖母！

　　　　记住了不可多说一句话，不可多走一步路！”

　　　　在整本《红楼梦》中，兰鹃一直认为，最令人心酸的就是这两句话了。将寄人篱下的拘谨和无依，述说得淋漓尽致！那么自己现在的处境，好象比寄人篱下还要糟糕啊！我帮助了水云烟，方浩怎么办？

　　　　兰鹃的思绪有些乱了，她恨方浩不问青红皂白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