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吟眼一翻,谁会欺负它啊!
“竹吟,你若觉得在外头赶车辛苦,也可以进来跟抹雪换。当然,也要你舍得让抹雪出去当车夫,日晒雨淋。”
竹吟不出声,要断了主子的妄想,总而言之就是不要出声。
车里头的蓂夜笑道:“不舍得了是吧,我就知道。你啊,还是乖乖地赶你的车吧。”
马车里头又是和乐融融,竹吟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继续赶车。马车在道上飞快地前行,只余两条淡淡的车轮痕迹,然后很快又消失了。
而方才所提到的被遗忘的某种东西,却是真真实实地就这样被人遗忘了。
可怜的听松,辛辛苦苦解决了那十几个埋伏者之后,回头,早已不知她们去了何方……
☆、46 万重山
万重山渐近,蓂夜从马车中探出头来,看着那云雾中似虚似幻的高山,却没有一丝“要回家了”的感觉。想起她数个月前万般无奈地下山到中原解毒,而今要回去,竟也没有太多喜悦。
师父他,大概会暴怒吧。
不过回去,也是好的。她在万重山度过了十八年的日夜,那剩下的日子,也就这样过了吧。至少,从此之后,都不会见到凌天倾了。
再不会见到他的了。
唉!何必去淌这趟浑水呢,从此世间的纷争也会与她无关,这不是很好吗?
蓂夜唇边挂上了一丝微笑,有些苦涩,但那又的确是笑。
虽然才得知自己似乎是什么前朝的皇族后裔,但那又如何?她又没有要光复前朝的野心抱负,反正一切纷争与她无关,蓂夜是这样笃定的。
可是,天不遂人愿。一回到万重山,蓂夜就发现了古怪。她住的木屋,门前未免太过干净!蓂夜立即有疑,不出声,只是作了个手势让竹吟抹雪加强戒心。她外出数个月,木屋中应是无人居住,师父也不可能有这种闲情去帮她打扫。
有人来过?是在雪灯节偷袭过她的那些人吗?
“姑娘,怎么了?”琴音问。
“嘘!”
蓂夜小心翼翼地靠近窗边,将纸窗戳破一个小洞,好窥视里头。可里头什么都没有,屋内的摆设跟她离开前一模一样。
她松了口气,大概是自己多心了吧。
“抹雪,竹吟,你们留下保护琴音。”蓂夜将他们两人都留下,又道,“我上连天崖壁找师父。”
“小姐……”竹吟有些犹豫。
“没关系的,只是去找师父,一个人去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蓂夜转身,朝向那有着万年冰窟的连天崖壁,师父钟爱的夙衣夫人在那儿,师父应该也在那儿。
“师父可别太生气了才好。”她自语道。
漫步在熟悉的山道上,她又回想起十岁时,师父要她试毒的那个晚上。如果是现在要她选择,她必定不会像当时那样这么干脆地将毒药喝下了。
那时候的她可以将生死看得很淡,但现在的她,可贪生得很。
她刚想飞身上连天崖壁,未料这平静的万重山中,竟有为数不少的士兵向她围过来。
此时她只身一人,身边连一个侍卫都没有,正好引了他们过来。
果然她的猜测是对的,有人到过她的木屋。
蓂夜负手站在原地,冷静地审视来人。早前已从赫连孤烟那里偷听到有前朝志士集结于万重山,因而此时见到生人,蓂夜也并无惊讶。
她很快就被包围起来。最前头一匹黑色骏马上,一个个头壮硕,满脸横肉的人出口便是:“王爷说得真准!你果然回这儿来了!奶奶的,你这女人也真让老子等了不久,啊?”
这人竟是雪灯节那天表演杂耍的那壮汉。
蓂夜长久居住于深山之中,就是在中原江湖中的数月里,都未曾听过如此粗俗的语言。她一愣,而后笑道:“大个子,要本姑娘做你奶奶你还不够格呢。”听他语气也知来者不善,蓂夜对他也少了些客气。
“你说什么?!”大个子果然很容易被激怒,差点要跟她吵起来,不过他身边另一个相貌和穿着颇像个文人雅士的人在他开骂之前便道:“洪断!谁让你对小姐不客气了?”
“小姐。”那文人雅士下马来,恭敬地道:“北庭雪灯节那晚我们多有失礼之处,请小姐恕罪。末将关止游在此恭候小姐多时。”
这叫关止游的人刚一说完,又有一人下马。这人年纪很轻,身穿早已泛黄的布衫,一看下去,竟是当日卖字画的那个年轻人。他轻声道:“末将岳无忧见过小姐,当日曾弄伤小姐,实在罪该万死。”
关止游又用眼神示意大个子下马,那大个子显然不服,道:“凭什么让我对这女人低声下气的,不过就是个女人!”
大个子这轻蔑的口吻似乎引来了众人的不满,连那看起来内向温和的年轻人岳无忧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只好粗鲁地跳下马,再对蓂夜粗声粗气地道:“洪断,见过小姐!”
包围着她的士兵,约有五十多人,此时竟也同时对她下跪,齐声道:“昭正军参见小姐!”
蓂夜故意落单,为的就是引出他们,好弄清当日他们为何偷袭自己。她料想了几种可能,却也没料想到他们会突然向自己下跪。
昭正,是前朝皇帝的名号。既然自称昭正军,看来这些人真的是正朝的遗军。而会对她下跪,果然是因为她是前朝皇族吗?看着他们个个恭敬却又热切的眼,蓂夜觉得一阵晕眩。什么乱世纠纷,两朝相争,她自己连性命都要不保了,谁有空卷入这种事情中去!
她按了按额头,妄想撇清关系:“别乱叫我小姐,我不认识你们。”
“哈!你不认识我们?没听过昭正军?”大个子转头对那文人雅士道:“书生,听到没?要你们才对她这么恭敬,叫什么小姐!”
对对!蓂夜眼睛一亮,赞许地看着大个子,深感同意。
“洪断!你再对小姐无礼小心我对你不客气!”关止游又一次警告他。
“我就是不服!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凭什么要我服从她!”洪断已经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完全遮挡住了蓂夜上方的日光。他翘高了鼻子,目光鄙视:“女子而已,能成什么事!”
这样藐视的态度,令起初还气定心闲的蓂夜恼了。她气恼,却是盈盈一笑:“如此看轻女子,当心将来要吃大亏。但眼下,不如说说你要如何才会服我?”
洪断向来看不起女流之辈,突然被她如此反问倒是一愣。
“我们来打个赌如何?若我赌赢了,你便要服从我。”蓂夜笑着提议,自有方法保证自己不会输。
“哼!你赢了我要服从你,要我赢了又没有好处,我跟你赌做什么!”洪断粗声道。
“那有什么问题?你若赢了我便答应你一个要求,这样成不成?”
其他人安静地看着他们,都很好奇他们的“小姐”到底要赌什么。
洪断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最后视线停在她的发簪上,脸微微一红,依旧粗声道:“好,我要赢了,你把头上那簪子给我!”
簪子?蓂夜没想到他会提这要求,微微一愣。看他微红的脸,似乎连他自己提出这要求都觉得极不好意思。
关止游立即调侃道:“洪断,想不到你居然也会对人家姑娘家的东西感兴趣!”
“书生,你给老子闭嘴!”他突然上下挠挠头,布满横肉的脸烧得更红,又道,“后日我家那口子生辰,总嚷着要礼物,我烦都快被烦死了,我怎么知道要送什么礼物才对!”
“说吧!怎么赌!”大概为了掩饰尴尬,他的嗓门又更大了些。
蓂夜的视线移到洪断的骏马上,抿唇一笑:“我们赌马。”
“赌马?”
“小姐要与洪断赛马?”关止游立即会意。
“如何?”
“笑话!我洪断赛马岂会输给一个女人?”
“小姐是否要再考虑一下,洪断并非大言不惭,他赛马真的是无人能敌。”
蓂夜摇头,嘿嘿笑道:“说到赛马,我刚好也是个中能手。”
看蓂夜如此有信心,关止游也不再劝阻,并牵出自己的爱马当蓂夜的坐骑,与洪断一争高下。两人坐在马上,洪断身材高大壮硕结实,对比下蓂夜则娇小玲珑毫无魄力。可看了她自信的笑容,却又总让人觉得她是该赢的。众人都有疑虑,这看起来胜负如此明显的赌约,为何她还能有如此自信?
“那我们就围着这山绕一圈,到时候谁先回来这里,谁就赢了,如何?”
“好!”洪断倒是爽快。
“好,那我们同时喊一二三,然后就出发。”蓂夜笑容更胜春风。
“一、二、三!”
两人策马向前奔驰,仿若苍鹰掠空,速度迅猛非常。表面看不出来,蓂夜还真的挺擅长马术。至少起步时以致消失在众人眼前,她一直都与洪断并驾齐驱。其实这也不奇怪,她能为了逃命把轻功练得炉火纯青,那么像骑马此等逃跑必备的技能,蓂夜当然也是痛下苦功练过的。
关止游嘴角勾起一抹笑,这小姐还真是不简单哪。将来要统帅大军的小姐,自然不能是什么等闲之辈!
约莫一炷香时间过去,众人翘首以待,究竟那最先抵达终点的赢家是谁?
虽说他们对自己相处已久的洪断相当有信心,但是他们又希望先出现的人会是那小姐,好让她挫挫洪断的锐气。
终于,远方逐渐响起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近得卷起尘土,朦胧了众人的视线。
马上的人影清晰起来,先回来的人是洪断。
他未停下马,就扯开他的大嗓门喊道:“可恶,被那女人跑了!”
关止游稍稍愣了一下,便问道:“怎么回事?”
“我们跑了一半,那女人也够厉害,一路都跟得上我。我好不容易才甩开她,没想到这一甩就没了她的踪影。我一想,她肯定是从别的道上跑了!”
关止游笑了笑,道:“无妨,她是去找王爷了。”
“可恶!老子还从没见过这么滑溜的一个女人!”
“洪将军,莫要出言侮辱小姐!”岳无忧出声喝斥道。
“怎么?你们还真当她是独一无二的正朝皇族血脉?再说了,我们找她来还不是因为她身上有打开正朝宝库的钥匙!至于她是谁,老子还看不起!”
“铖”地一声,铁剑不知何时已离鞘,冰冷的锋芒无情地指向洪断。
岳无忧冷下脸,沉声道:“洪断,你给我说话小心点!”
洪断赤手拉下了他的剑,道:“说说而已,你发什么狠?”
“洪断,我们要光复正朝,就必须要用到她。撇开她所流的皇族血液不谈,她本身的才智也不容让人小觑。现在沁月小姐在姓易那群贼子手中,公主有王爷坚持守着,我们碰不得,唯一可利用的皇族血脉,就剩蓂夜小姐一人。多尊重她一点对我们有好处的。”关止游冷静分析道。
洪断哼了一声,也算同意了。
岳无忧收起剑,不发一言。
对他们而言,唯一的霸业,只有光复正朝!
☆、47 皇族血脉
流水淙淙,林间绿意无限。
这里不是北庭,还没那么快入冬,等到冬天,山泉水也要变浮冰了。经过溪边,莫名就想起和他去莫问谷的时候。蓂夜连忙摇了摇头,意图将杂念抛出脑后。
她跳下马,抬头看着几乎顶着天了的峭崖。万重山是王朝第一高山,这连天崖壁,也是王朝第一峭壁。山顶上冰封的冰窑,便是夙衣夫人赖以活命的地方。
“万一我要不行了,也到这洞里跟夙衣夫人挤挤地方好了。”她自语着,不一会儿又改口,“可这就得每天见到师父,还是算了……”
还未接近冰窑,森冷刺骨的寒意便已袭来。蓂夜打了个哆嗦,正要走进去,便听得一个男子的声音道:“蓂儿?”
男子站在窑洞外,身体背对着她,腰杆挺得直直的,威武不减当年称霸武林的时候。
她僵了僵,未料这么快就见着了师父。但也很快打醒了十二分精神,赔笑着开口:“师父,是蓂儿回来了。”
丰星魁缓缓转身,英挺的面庞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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