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诧异前一个婆子说的话,程素便突然松开我的手,几步走了过去:“我看你们是闲得慌了,才一天到晚乱嚼舌根?!”
【第一卷】 桃之夭夭 第七十九章 东窗事发
“夫人?我们,我们……”
“宁妈妈,给我一人掌嘴二十,拖去禁闭室关上三日,让她们好好反省反省!”
“是,夫人!”
随后,那边果然便传来一阵此起彼伏清澈响亮的耳光声。
片刻后,程素走了回来,脸上怒色未减,却又回头对水榭那边的宁婆子道:“再扣三个月月例,罚去侧院刷马桶!”
处罚了两个婆子,程素又拉了我的手往子梧院走。
走了一阵,程素道:“月雯和那邓六公子素昧平生,底下的婆子们尚且这般议论,悦儿,这便是人言可畏,你可明白?”
我点点头。
程素接着又道:“所以说,在我替你向邓夫人说情之前,你和邓六公子的事情,必须守口如瓶。否则,府里这些婆子们的闲言碎语,不定哪天就传去了邓家,反让邓家人看轻了你。”
我再次配合的点点头。
又走了一阵,程素突然道:“月雯和邓六公子的婚礼,定在腊月十八。上次四爷的婚期定得太紧,府里就忙得不可开交,这一回定在腊月,时间更是紧迫。”
我怔怔的望着程素,心中五味陈杂。
程素皱眉道:“这却是邓家的意思,说是邓太傅最近身体突然患病,想借着这桩婚事冲冲喜。”
我一愣之后,却又替邓太傅担忧起来:也不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竟然需要办婚事来冲喜?
“悦儿,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去找邓夫人说情,只要那邓太傅身体好一些了,我就寻上门去。我争取让你和月雯同日过门,不让你在邓家的丫环婆子面前失了面子。”
随后。程素又说起平妻之间也是有身份差别的,谁先进门谁就会被丫环婆子先认了主子,后进门的便难免会受些轻视。我对平妻什么的毫无兴致,只是见程素说得这般煞有其事,我只好配合道:“母亲考虑得如此周到,悦儿感激不尽。”
回到子梧院,程素说春娟被罚去三姨娘屋里做了三等丫环,怕满月她们几个小丫头服侍不好我,特意提了她房里的丫环翠巧来顶替原来春娟的位置。
我便明白,这翠巧来做的事情。不外乎就是替程素全天候监视我的举动。
程素离开后,我感觉有些疲乏,便换了常服倒上床榻。闭目寻思该怎么摆脱这几双眼睛的监视逃出侯府去。或许是昨儿熬了一夜太困,我想着想着居然就真的睡着了。
一觉醒来,却已经是上灯时分。我坐起身来,屋子里却只有满月守在灯烛下绣荷包。
“满月,翠巧姐姐她们人呢?”
满月竟被惊了一下。她蓦地站起身来,搁下绣花绷子道:“小姐,你醒了啊。”
我点点头:“她们人呢?”
满月道:“夫人屋里出了件大事儿,翠巧姐姐去夫人屋里听差了。”
“出了什么大事儿?”我在木桌前坐下,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寻思既然她们几个都不在。我用个什么法子支开满月,好溜出府去。
满月却老实答道:“听说是春娥姐姐出事了,她居然。居然和二爷勾搭上了……”
春娥和阴二爷的事,早几年前我就碰见过,春娥自己也对我说起过,这却也不算是新鲜事了,眼下居然被称作出大事了。我便有些好奇:“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传话婆子说,春娥今儿傍晚去二爷房里。被二奶奶撞了个正着。二奶奶当即便和她争吵起来,扭着她去了夫人屋里。两人在夫人屋里争执了许久,最后春娥居然说她怀有两月身孕,请求夫人做主让二爷将她抬作姨娘……”
原来,春娥要为自己谋取的幸福,就是让阴二爷抬作姨娘?
“那后来呢?”我又问道。
“二奶奶自然是死活不答应,说春娥姐姐究竟有没有孩子还是两说,怎么就能答应了她的要求。夫人便差人去外面的医馆请了大夫来,大夫查验后果然说她怀有身孕。二奶奶便闹得更厉害了,说若是夫人将春娥抬作姨娘,只怕往后府里的丫环们都会争抢着往主子的床上爬。闹到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新息侯府的马夫人居然也赶过来了,再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春娥和阴二爷的事情,马慧往日未必不知道,如今却突然闹了开来,只怕还是跟她三姐马敏被刘庄封为贵人有关。不过傍晚才发生的事情,这么快马夫人就得信赶了过来,只怕春娥这回讨不到什么便宜……
“你方才也去了夫人屋里?”我皱眉问道。
满月摇头道:“我哪有资格进去。”
“哪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翠巧姐姐走了后,云裳和坠儿她们就都跟去听墙角了。我要留在这里听小姐使唤,所以她们约好每隔一阵回来一个给我讲讲那边的事情……”
这几个小丫头居然用这种办法传递消息,还真是配合默契。我要怎么才能将满月也打发出去呢?
我还正在苦苦思索,满月便道:“小姐,你睡了这么久,饿了么?”
我忙忙点头:“就是被饿醒的,你快去帮我弄些吃的来。”
见满月转身离开,我心中暗喜,她却只是走到靠窗的木几前,躬身端了个竹编盒子便又走了回来:“还是翠巧姐姐想得周到,她说小姐睡了这大半天,醒了一定会闹饿的,先就让厨房送来了饭菜,叫我用热水轮番温着。这阵吃正赶口呢。”
看满月将竹盒里的米饭菜碟端上桌子,我便郁闷不堪。这程素身边的丫环婆子,果然是一个比一个精明!
肚子也确实有些饿了,我拾了竹筷一边吃饭一边看着满月想:我待会儿要不要把她敲晕了,趁机跑出去?!
“小姐,你在看什么?”满月被我看得有些局促,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往日没发现,满月原来长得这般好看。”我随口谄道。
满月顿时脸红起来:“小姐别取笑我了。要说好看,这满府里还有谁比小姐你好看呢?”
我一口饭还没咽下,听见这话差点呛住,忙端了杯子连喝了几口茶水,才又道:“我很好看么?”
满月笑道:“我听这府里年长的妈妈们说,小姐你这番模样,除了阴太后年轻时有过这般好看,就再没见过其他了。”
我有那么好看?!程素一心送我进宫,就是因为我长得好看么?
我正想搁下饭碗去铜镜旁观照一番,宁婆子便掀了帘子走进屋来。
“宁妈妈。你来了?”满月脸露诧异。
“我不能来么?”宁婆子冷冷道。
“不是,不是,我是想夫人屋里这阵这么忙。宁妈妈怎么会……”
“夫人屋里的事你居然都知道?!我却不晓得你何时长了这顺风耳的本事啊?”宁婆子瞥了满月一眼,满月竟吓得瑟瑟一抖,不敢再多说话。
宁婆子转身对我道:“小姐,夫人让我请你去她屋里说话。”
我搁下碗筷,站起身来:“我换身衣裳马上就走。”
宁婆子摇头道:“不用换。就穿这身就好。”
我便跟在宁婆子身后出了门,一直走出子梧院,宁婆子才开口对我道:“我能争取到的时间有限,小姐跟紧了。”
我欣喜道:“现在就出府么?”
宁婆子点点头:“此刻夫人屋里闹得不可开交,看管后院的一些粗使婆子也被召唤过去了,我带你走荷池后的一道小侧门出府。我只能将你送到侧门。后面的路,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我点谢道:“谢谢宁妈妈仗义相助。”
“你却不用谢我。风雪天那日,若不是小姐和邓家六公子倾力相助。只怕我早就去那阴曹地府报到了。”
宁婆子肯出手帮我,竟是因为我和邓训那日送她去了医馆?我忽然惊醒过来,春娥与阴二爷的事情,突然在今日被揭了开来,莫非就是宁婆子之前说的帮我离开侯府的办法?
“春娥的事。莫非是宁妈妈你……”我犹豫问道。
“小姐果然聪慧,竟然看出来了。”宁婆子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小姐与那春娥面上的关系还不错。只是这事我却是必须要做的。一日不除掉春娥那小贱人,我便对不起先夫人。”
宁婆子原本就是阴识亡妻薛氏的陪嫁丫环,跟随薛氏在阴家已经几十年了。只是,我一时弄不明白春娥与薛氏能扯上什么关系。
“春娥这贱人帮着程素做下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我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可她为了从丫环变成主子,居然模仿起程素的手段,打起了二爷的主意。她在二奶奶的茶水饭食里下避胎药,让二奶奶这些年一直怀不上,她自己却先偷得了身孕……”
或许是想让我心里好受一些,一路上宁婆子居然将春娥与阴二爷的事情说了出来。只是,她嘴里描述出来的春娥,竟完全不像是我认识的那个春娥。这个一心谋求荣华富贵的春娥,为了摆脱婢女身份,还与新阳侯世子阴丰有过瓜葛,被阴丰抛弃后,她又转而勾引了阴二爷。
“先夫人走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二爷。若我不出手,真让这贱人爬了上去,只怕这侯府将来更是不得安生,二爷只怕也会受她拖累。”
我惊诧不已:这宁婆子明里已经投效了程素,暗里却居然还念着旧主的恩情。除掉春娥,也就除掉了程素的一个得力助手。莫非,程素往日与薛氏之间还有恩怨?
【第一卷】 桃之夭夭 第八十章 见若未见
很快,我们便走到荷池后的侧门口。
宁婆子从腰间摸了钥匙打开门锁后,又从门后的树篱中摸出个包袱递给我道:“稳妥起见,在八月十五选秀结束前,你最好不要回广阳门去,这个包袱里有几两银子和几件粗布衣裳,你带上应急吧。”
“宁妈妈的这份恩情,悦儿铭记在心。他日若有机会,一定尽心报答。”我接过包袱,躬身向宁婆子深深施礼。
宁婆子竟不肯受下我的礼,一把扶住我道:“我早说了,我们之间两不相欠。放你走,不过是我想了结一些成年旧账而已。”
这侯府内的纷争,我终究是看不懂的。回望了一眼四处被风灯映照得幽明不定的侯府,我转身迈出了侧门。
“别怪婆子我多嘴,你这般品貌的女子,只怕会很难看清男子的真心。你记住,那些为你一掷千金,被你呼来唤去,对你言听计从,满口甜言蜜语的男子,往往只是贪图你的美貌。只有肯为你放弃身份地位抛弃荣华富贵的男子,那才是真正喜欢你的人。”
刚走出侧门几步,身后便传来宁婆子的话语。我不禁怔住,转回身望向侯府侧门,那道侧门却已经关上。此刻,高墙环绕的侯府,在寂静的月色下,竟是一片压抑的黑暗。
挽着宁婆子替我准备的包袱,走在幽影幢幢的深夜街头,前一刻重获自由的喜悦却慢慢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无从的惶惑感:我该何去何从?
或许等不到明日天亮,程素就会发现我的失踪。她会询问子梧院里的丫环,然后轻易从满月嘴里得知我是被宁婆子叫出去的。她再对宁婆子进行盘问,必然就知道我已经出了侯府。她会立即派人去广阳门找我娘,也或者会同时差人去窦府。甚至去邓家找人……
早已过了城门开放的时辰,出城是不可能的。住客栈,也绝对不行,只要我常去的几个地方找不到人,程素定然会派人搜索城内的客栈。我必须要找一个稳妥的地方藏身。
转过一条街巷,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勤墨斋。勤墨斋的后院很大,林木葱茏,其中还有乱石堆叠的假山,正好藏身。而最主要的是后院围墙外有一株乌桕树,臂粗的枝条深入院内。花工曾为了安全考虑,想砍掉这株乌桕,裘先生却说这株树是旺宅风水树。硬是保留了下来。
我瑟缩着身子,趁着浓密的夜色,急急往勤墨斋走去。上东门往邙山方向,因靠近永安宫,为了安全着想。除了皇亲国戚间或有私宅分布在这一片,再无其他人等落户安家。一路上,除了一两只野猫偶尔闪现在视野里,我竟没碰见一个人。
绕到勤墨斋后院,找到那株乌桕树,我将包裹绑在身上。攀着树干蹭蹭蹭就爬了上去。我沿着树枝爬进后院,从靠近假山的位置跳了下去。
勤墨斋里平时只有裘先生和几个杂役住在里面,后院除了侯府的花工偶尔过来侍弄花木外。基本上是没人来的。我原本还想混到前院找间空屋子过夜,寻思后又觉得还是低调一些更加稳妥,便去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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