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靳已经气若游丝:“小姐知道,小姐一直知道,所以她才会让你入赘,她一直想把孟家还给你。”
棠于意被孟靳的话吓到了,他一直以为即便孟华笙知道一些,也绝不会是很多,可是事实明显超出了他的想象。
孟靳已经神志不清,他看着虚空,想要伸手去抓什么,口中喊道:“老爷,孟靳这辈子对得起你啊,孟靳对得起你啊!”
他大喊出这几句话,便睁着眼睛离开了,棠于意闭上了眼睛,浑身紧绷,许久才他才伸手合上了孟靳的眼睛。
“安心走吧。”
棠于意交代下去,将孟靳屋里的床单被褥统统烧掉,屋内要熏艾草,照顾孟靳的几个下人还要坚持和汤药,而起要在自己的屋里带上一段时间。这一切安排好后,天已经快亮了。
他回到丹霞苑,一进屋却见孟华笙正坐在榻上发呆,她听见声音看向棠于意,眼中泛起层层水汽,却只是看着他,并不说话。大概她是不敢问的吧。
棠于意也没有说话,他拿了衣服给孟华笙披上,摸了摸她消瘦的脸颊:“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天还没亮呢。”
孟华笙低着头,声音浅淡:“他走了么。”
棠于意倒水的手一顿,他背对着她,给出她肯定的答案:“嗯,他走了。”
孟华笙没有再说话,她走回床上,面朝里躺了下来,她像个孩子一样蜷缩在一起,肩膀微微颤抖。
棠于意叹了口气,从后面抱住孟华笙:“他安心走了,你不要难过。”
孟华笙的声音带着些鼻音:“你离我远些,不要也染了病。”
棠于意却不松开,倒像是无赖一般:“若是染了病,那也是我棠于意的命,是我的命我就认。”
混华笙昏昏沉沉之时忽然听棠于意问:“华笙,当时为什么让我入赘?”
为什么?因为这孟家都是你的啊,因为要把这些东西都还给你啊。还因为孟鸿应对她很好,因为很多很多事情。
她想说什么,可是眼皮很重,终于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来。
*
薛家渡不再让柳家从渡口运送药材,好在柳家一直在库房中存有药材,所以可以支撑一阵子想其他法子运药材。
薛家渡根本不给柳家喘息的时间,想尽办法对付柳家,让柳云卿捉襟见肘。
事实上,这段时间对庄玉贤似乎尤其有用,孟华笙重病,所以孟家现在的生意是孟老夫人在管,孟老夫人根本不懂什么生意,所以便把生意交给王天仁。
偏巧王天仁是极为相信庄玉贤的,所以他一定会拼命收集庄玉贤告诉他的那几种药,如今孟家在王天仁的手中,王天仁也会把孟家药房里的那几种药收过来。
这样计划便能更快进行了,希望到时候孟老夫人不要后悔得哭了才好。
*
棠于意没有时间慢慢试药,所以最开始他便用了剂量不小的药,药喝进去之后,他觉得五脏六腑都烧起来了。不多时他便开始呕吐,浑身疼痛。
他本也没有想一次两次便成功,所以当他好了一些,他便又调换了药的剂量,再一次喝了下去。这一次比上次好些,可是依旧不是孟华笙的身体可以承受的。
这样试了十几次,他的嘴已经麻了,手也有些不听使唤,今天只能到这里了。
翌日,他又早早起来试药,今天的剂量却有些小了,喝下去之后没有什么效果,这倒是一件好事,说明这已经离适宜的药量相去无多。
这一天他试了二十多种剂量,最终找到了最为合适的药量。只是当他端药给孟华笙的时候,他有些退缩,虽然这个药量他觉得可以,可是毕竟是试出来的,他和孟华笙的身体状况是不一样的,他虽然考虑了这个问题,可还是可能会出问题。
孟华笙见他正在犹疑,开口道:“怎么了?”
棠于意不想骗她,把药碗放在窗前的小几上,道:“这药的药量不明确,我虽然试验过了,可是还是有很大的风险,你喝了之后可能会很难受,病得会更重。”
孟华笙难得笑了笑,她端起了小几上的药碗,道:“那不正好以毒攻毒,只是要是我死了,你可就成鳏夫了。”
她说完便把碗里的药喝光了,然后把碗放进棠于意手中,轻松道:“药的味道比我以前喝的要好很多。”
棠于意被她逗笑了,只是心中却还是沉重的。
半个时辰过后,孟华笙并没有什么反应,棠于意刚想松一口气,孟华笙却忽然抓住他的手,呕出一口血来。
棠于意一惊,心道不好,急忙用准备好的银针刺入周身几大穴道中,谁知她虽然不再呕血,整个人却昏了过去。
棠于意心急如焚地去探脉,谁知脉象竟然是正常的,并不应该出现呕血的现象。
棠于意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理智也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孟华笙是谁的孩子?
银线小驳骨
47。
棠于意从来不知道时间可以过得如此之慢;每一刻都像是煎熬;孟华笙的脉象看不出问题;可是她却是高烧不退,一直也没有清醒。他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却不敢轻举妄动了,只能眼睁睁看着。
三天的时间里;孟华笙就是这样昏迷的,而棠于意一直都坐在她的床边守着。第三天的傍晚,这样漫长绝望的等待终于在孟华笙睁眼的那一刻结束了。
她还有些迷糊,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只是睁眼却看见棠于意面色憔悴;胡茬也冒了出来。
棠于意检查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不对的地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他看着依旧懵懂的孟华笙,道:“你是故意的不成,明明药是有用的,却还要睡这么久,害我白白担心一场。”
“我又没让你担心。”她一句话便把棠于意堵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她说完却微微闭上了眼睛,手紧紧握住了棠于意的袖子:“谢谢你。”
棠于意先是一愣,然后便笑得温和坦荡:“我只是高兴你没有事,这样便是好的。”
吃了饭,孟华笙睡不着,便坐在榻上看书,棠于意却早已经坚持不住了,只一头栽倒到床上,闭上眼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孟华笙听着棠于意的呼吸声,那样安稳,那样平和,便忍不住去看他。他自从从永兴出发到现在,想来没有睡过一个安稳的觉吧,如今终于能放下心来,应该是一夜好眠。
他眉头微微皱着,倒像是这几日养成的习惯了似的。孟华笙拿了被子给他盖好,却又站在床前不肯离开,只是看着他,便已经觉得心满意足。
翌日一早,得知孟华笙已经痊愈的刘妈来了丹霞苑,为的却是总管的位置。先前孟靳做管家,她没有什么想法,如今孟靳不在了,这孟府里可是没有人比她更老道的,这管家的位置是非她莫属的。
孟华笙病着的这些日子,府里的事情管不着,孟老夫人其实已经把府里的事情都交给刘妈了,只是现下孟华笙好了,便总要来知会一声,免得以后再让其他人替了刘妈。
孟华笙自然也是明白这其中道理的,只是刘妈若是掌管了府里的事宜,许多事情便都要乱起来了。
刘妈见孟华笙许久也没有反应,便道:“小姐请务必放心,老奴在府里也是老人儿了,做事情肯定比其他人要可靠得多,老夫人也是放心老奴的,小姐就允了这事吧。”
“不是我不允你,只是这府里的事情十分庞杂,刘妈你毕竟不如这些小的皮实,这么些事情放在你肩上,只怕也不是长久之计。”孟华笙的病刚刚好,说了几句话便有些气喘。
刘妈一听,脸色立刻耷拉了下来,心中十分埋怨,只是嘴上说得却也好听:“小姐体谅老奴,自然是老奴的福气,只是恐怕这府里年轻一辈中没有人够稳重,只怕到时候反而管不住府里的下人呢。”
孟华笙掩唇咳了咳,目光落在站在旁边的伏碧身上,道:“伏碧一直是我身边的丫鬟,府里的大小事情也都清楚明白,我看她便是很好的,你觉得呢?”
“伏碧?”刘妈搜刮肠肚,却找不出伏碧的不是来,仔细想想,这孟府里年轻一辈里,伏碧还真的是出类拔萃的,只是刘妈怎么能看着自己等了许多年的肥肉掉进别人的嘴里:“伏碧是不错,只是她毕竟年轻,要是现在做了总管,只怕有些老人要妒忌的。当然!老奴是不会妒忌的,只怕到时候有人说伏碧的闲话,到时再让伏碧受了委屈。”
“总管自然还是刘妈你去做,伏碧只是帮着你料理其他的事情,下人、厨房、账房,这许多的事物,伏碧便管账房和厨房好了,其他都是刘妈说了算。”
刘妈这一听,哪里肯如此,最有捞头的就是账房和厨房了,要是给了伏碧去管,她还有什么好处?
刘妈忽然想起伏碧的卖身契快要到时间了,如此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这倒是也不错,只是老奴记得伏碧的卖身契签了十年的时间,今年夏天就要到时间了,到时候伏碧就出府了。”
孟华笙倒是忘记了这事儿,正踌躇见,伏碧却站了出来:“伏碧不愿出府,伏碧愿意在小姐身边伺候左右。”
刘妈一听,只觉得伏碧这蹄子实在没眼色,一个小丫鬟也想要和自己抢,可是先前的话都说出去了,总不能扭头就反悔不是,所以到嘴边的话便只能生生咽下了。
刘妈带着怨气离开后,孟华笙问伏碧道:“卖身契到时间到了你便出府吧,到时候我还有其他的法子。”
伏碧摇了摇头,看着孟华笙道:“伏碧多年来受小姐照顾,如今小姐正是需要伏碧的时候,伏碧绝不会离开孟府。”
*
贺媛醒的时候手脚都已经不能动,她在床上躺了半个时辰,才终于能坐起来了。
今天是第四十九天,最后一天,柳云卿已经好得差不多,只要过了今天,他就可以完全痊愈了。
她咬着牙站了起来,熬了药喝,然后一如前面的四十八天一样,用刀子挑开还未愈合的手腕。暗红色的血沿着刀痕流进碗里,像是一条红色的小蛇。
等血注满了碗,她才在伤口上撒了些药,正准备包扎起来,身后却传来了响动。她一惊,回头去看,却愣在了那里。
柳云卿面色冷峻,一字一句道:“这就是你说的鸽子血么。”
贺媛压根就没有料到这样的情况,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
柳云卿转身背对贺媛,声音却传进贺媛的耳中:“若我知道我的病是要这么治的,我宁愿病死。”
他说完就往外走,却听身后“扑通”一声,他急忙转身去看,便见贺媛已经昏倒在地。
柳云卿急忙抱起她往医馆跑,走到门口却见庄玉贤站在那里。
庄玉贤似乎已经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并未看贺媛便已经知道是什么状况。
“她如今的状况,只有我有办法,若是你想救她,又发现别人没有办法,就到孟家药房来找我。”
柳云卿并未应声,只看了他一眼便往医馆飞奔而去。
所有的大夫看过贺媛之后,都是摇着头说没办法,柳云卿想到庄玉贤先前说的话,心中虽然知道一定是阴谋,却不得不为了贺媛去试一试。
柳云卿到孟家药房的时候,庄玉贤已经等候许久。
柳云卿知道自己中了计,又担心贺媛的安危,所以对庄玉贤便没有什么耐心。
“有什么事你快些说,我没有时间跟你耗。”
庄玉贤本来也没有期待他能有好脸色,所以便坦然道:“贺媛的状况我知道要怎么救,只是作为交易的条件,我也要柳家做一些事。”
“什么事?”
“我要柳家在永兴和延青的生意。”这个条件简直就是强人所难,然而庄玉贤说完便笑了出来,道:“当然我并不是真的要,我只是要让别人觉得是这样的而已。”
柳云卿一瞬不瞬地盯着庄玉贤,道:“你们究竟想要什么。”
“我们要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笑得有些神秘:“我们不想要柳家。”
柳云卿的眼中闪过怀疑的光:“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们另一个阴谋,若是让其他人都知道永兴已经是孟家的了,那么只会让柳家陷入更加艰难的境地罢了。”
庄玉贤不慌不忙端起茶杯啜饮一口,黑亮的双眼看着柳云卿,一字一句道:“因为是我把薛家渡的人引到这里来的。”
柳云卿听了这话完全愣住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薛家渡的人会是庄玉贤引来的。
庄玉贤见他没有反应,便又道:“我们要的,从来都不是永兴延青,更不是柳家,所以我才会让薛家渡搀和进来。”
因为柳云卿一开始不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他们会把薛家渡引进这个局之中,所以从一开始柳云卿便已经输了。
“你真的可以救贺媛?”
“贺媛之所以会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