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冷冷一甩袖,女人惊叫着撞上了衣柜,她对着柜子里的孩子苦涩一笑,似乎在说着对不起,孩子,为娘再也不能照顾你,等着你长大了。
她勉强撑起身子,仰天笑起来,眼角竟是流出血珠子,落在衣衫上开出一朵朵红艳的花朵。
“燕云,你站住。”她脸色苍白,自嘲地笑着,素白的手缓缓拉开衣领,露出左胸口那一道恐怖的刀痕,这么些年,伤疤一点不曾褪去。
“燕云,你可还记得这道刀痕,这是你当年宫门前与太子争斗时,我为你挡下的那一刀,这一刀差点要了我的命,也差点令我失去了宸儿,那时候我看着你几乎被刀刺中,什么也来不及想,便冲上前,只想着为你承受这一刀。那时候的燕云,确实值得我为他出生入死。这一切,越是刻骨铭心,如今想来越是可笑。可以同生死,却不能共享福。这便是我与你。”
“我一片丹心换得如此结局,只怪我太傻,竟会爱上你燕云,我不恨你我恨得只有我自己,若是一切能重来,我绝不会让再遇上你,永远也不要了,这苦一次便足够。”
“可怜我宸儿,娘亲对不住你,你要好好活下去,莫要像你爹,万万不可。”
“等着被那一群包藏祸心之人凌虐,不如就顺了你的心。”女子声音凄厉,哽咽着说完,压抑着的泪水混着血从脸颊滑落,微风吹起她白色衣袂,好似一只断了翅的白蝶,她一个回身决绝地撞上红柱,男人只是一怔,最后头也不回地跨出了宫门。
女子勉强对着柜子温柔一笑,眼中满是绝望与心碎,如玉的纤手最终垂落在了身侧。
他发了疯一般捶打着柜子,却是硬生生被翠儿困在了双臂之中。
“娘亲,这贱人死了。”一身暗红衣衫的燕律笑着跑进宫中,拉了拉良妃的衣袖。
“乖儿子,你上前替娘去踹她几脚,就是这个贱女人让我母子好生辛苦。”
“儿臣听娘的话。”燕律龇牙跑到女尸身旁,肆意在那没了气息的白衣女子上践踏,与良妃对视一眼,二人露出极为畅快的笑容。
“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也不要从柜子里出来,要听翠儿的话,娘亲若是不在了,你就逃离这皇宫,逃离这个伤心地。”
他捂住双眼的手缓缓放下,紧咬着翠儿放在他口中的臂膀,忍住不哭出声,可豆大的泪珠还是潸然落下。
宫殿外的天际,血色的夕阳映衬着华殿里的斑斑血迹,一刀刀刻在他心头,每时每刻都出现在他梦中,他忘不了,也不能忘。当年他们留给娘亲的痛他要一点点还给他们。
燕寒玉睁开眼,白玉般细腻的手扶上面具,缓缓摘下,一双眼漆黑如墨,流转间璀璨如星辰,幽深如寒潭。嘴角一边勾起,淡雅间平添了几分妖娆。
“怎么会,怎么可能?”燕律不由向后退去,撞落了书桌上的笔墨,“你不是寒玉,你是天宸,你是燕天宸。”
“看在你没有多少时间可活,我便告诉你,我是燕天宸,你当真以为寒玉在受你与太子联合毒手下还能活得下去吗?他死了,死在八年前那一场鸿门宴,而我替他活了下来。”
“你对我做了什么?”燕律脸色煞白,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
“我不会像二哥这般如此愚蠢,既然下毒又岂能让宫中的太医看出。所以我留给了你天机。”
“喝下天机四分之一时辰便会失去意识,二个时辰后产生幻觉,一直到最后在幻象中了结自己,门外的侍卫全是我玉王府之人,就算他们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也不会告诉燕帝。待你死了,
宫中太医看了,也只道是你受了刺激,畏罪自杀。”
“你不是寒玉,你不是。”燕律眼神呆滞,跌坐在木椅上,喃喃道。
“你最不配提的便是寒玉。”他冷眼看着燕律狼狈的模样,笑意森冷,“众人都以为四弟的腿疾是天生的,谁又知他真正的痛楚全都拜他最最亲的二哥所赐。”
“燕律,欠我的你还不清,这一杯天机是我怜悯你的。你好自为之。”语毕,他推开门,迎着那如血的夕阳离开房门,轻叹一口气。
从这一刻开始,大燕的天下就由他来背负,没有后退之路了,再也容不得心软与畏惧。
娘亲,你且看着,我会替你讨回一切。
☆、半途遇伏
浓墨般漆黑的天际,见不到一颗星辰,四围静得出奇,燕军的营帐一片通明,在柳须眉的守卫下燕寒玉早早睡下。
陆梦独自立于帐外,望着远山,心里隐隐泛起几丝不安。
“公子,再过半个时辰便是上元城,属下已按照公子吩咐的探查过,前往上元的道上并未有任何埋伏险阻。”侍卫半跪于地,低着头,抱拳恭敬禀告。
虽然他不知晓眼前之人究竟是何身份,但她手握燕王爷的令牌,谁也不敢轻易得罪王爷的人。
陆梦浅浅一笑,看着侍卫请示的神情,道,“不知是这魏国太小瞧燕国,还是魏国太高估了它的谋略,想要瞒天过海也得看看来得是何人。”
她眸色间透出傲视群雄的锐气,开口问道,“此事你禀告给李将军,李将军又有何想法?”
侍卫犹豫片刻,才低声道,“李将军似乎并不相信魏国有此能耐会在路中埋伏,李将军还说他才是军中主帅,望王爷莫忘记才好。”
陆梦暗叹一口气,看来这李将军对昨日二女受辱之事仍铭记于心,主帅与副帅若心存芥蒂,对于此战只能是有弊无益。
“何人,竟敢闯我阵营。”巡逻的军队之中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一把飞刀快速掠来,陆梦身轻如燕,眉眼露出厉色,竹剑出鞘,一剑劈向飞刀,只听铮地一声,飞刀短成了两半,刀剑擦过她耳际,插在了旗杆之上,刀柄落在地上。
好深厚的内力,陆梦暗暗惊叹,这时草丛中蹿出一壮汉,约莫四十上下,亮出手中大刀。满嘴的络腮胡子,面目狰狞,左脸上纹着诡异的图腾,在黑夜中闪烁出微光。
“兄弟们,冲上去。”一声大喝惊动了整个阵营,四围林间暗处涌出大批的士兵,卷着沙石嘶吼着而来,有力的欢呼声似是要撼天动地。
陆梦稳下心绪,细瞧那壮汉打扮,粗犷的衣着似乎并不像是魏国之人,她心头一惊,顿时对着一旁愣住的侍卫厉声喝道,“快去告知王爷与将军,来的不是魏国的兵,是南疆的蛮军。”
她话音未落,不远处的壮汉挥了挥锃亮的刀,大笑道,“这就是你们燕国的士兵,各个身形瘦弱,经不起风雨。”
他眉眼扫过陆梦如薄纸的身板,嘲笑道,“怎么难道燕国太子被废,连上战场的士兵也招不到了么?一介书生也来上沙场,刀枪无眼,小白脸,我劝你还是回去躲在床底的好。”
他一说完,身边奋战的几人也随之大笑起来。
“南疆军队素来有铁甲军的美誉,如今看来这铁甲军也不过尔尔,倒是嘴皮子的功夫令人佩服佩服。”陆梦冷冷瞧着一行人,晶莹如玉的手已握紧剑柄。
“我南疆蛮军岂是你这等书生可评。”壮汉牙根紧咬,面色森冷,狠戾说道。
陆梦淡笑着把弄着手中的竹简,对于壮汉的愤怒恍若不见道,声音清冷,“以我竹剑对你大刀,今日我一介书生就来领教一下南蛮大将。”
壮汉低声一笑,走近了几步,整整比陆梦高出两个头有余,他眼微微眯起,似是讥诮地瞥了她一眼,道,“倒是有几分胆色,不过要有真实力才好。我很快就会让你知道什么叫逞口舌之快,自食其果。”
“谁输谁赢,胜负未定。”陆梦一袭白衣,飘尘如仙,面色淡然,立于帐前,黑发随着狂风散开好似一匹锦缎,遮住半张脸,发丝间的清澈双眸宛如冰雪,只一眼,便让人忍不住打起冷颤。
壮汉眼中狠色闪过,怪吼一声,大刀一转,拔起一丈多高,真气注于刀刃,如泰山压顶从上至下劈来。
陆梦身法迅捷,一个侧身,抄到他背后,凌空而起,手中竹剑挽一个剑花,几下过后,壮汉背后的麻衣裂开几道大口子。
壮汉面色凝重,浓眉紧皱,手中之刀瞬时变化,由下至上,追着陆梦身子。
陆梦并不惊慌,一个旋身,纤纤素手拍在壮汉左肩,又一腾空,几个翻转,安稳落在了方才所站之地。
她冷冷一笑,道,“你若再不使上全力,我不会再退让了,下一招就要你的命。”
壮汉气急,左手成爪向她的肩抓去,然指尖还未沾到衣衫,便向后仰去,恰恰躲过,而他全力已尽,陆梦趁机,一个斜削从他头顶而过,他暗暗吃惊,未曾料到这区区一个书生竟是有此等深厚功力,剑法快若惊鸿,身形如杨柳柔软,每一分力道都用在恰当之处,招招致命,绝不拖泥带水,不过十几招下来,就耗去他一半的气势,看来不能再长久下去。
壮汉咬住牙,趁她身形未稳,手握大刀急上,陆梦用剑相挡,以守为攻,一记“劲风扫叶”打乱他下盘,左手竹剑一勾直刺双眼。正待剑离壮汉瞳眸不过一寸之距,身后又蹿出一黑衣人,那人左脚勾住她步子,一掌劈向她背后,陆梦右手迎上,双掌相击,皆是被对方内力一震,壮汉见机困住她右脚,她灵机一转,右手长袖一甩,一把手掌般大小的飞刀从袖口掠出,壮汉双眼瞪大,未料到她袖中有刀,再避也逃不过飞刀的速度,准确无误地刺进他肩头。
正于此时,又一支箭羽如光束从黑暗中带着疾风咻咻而来,她一手顶着壮汉的刀,一手又与偷袭人两掌相对,动弹不得,心中一惊,倏然眼前白影蹿过,轻松咬住箭羽,笑眯眯落在她肩头,圆溜溜的双眼眨巴个不停。
“毛球。”陆梦欣喜之情从眼中溢出,一爪子之击那偷袭人面颊。陆梦配合着白虎一拳打上黑衣人的膝盖骨上,那人吃痛叫了一声,只觉腿骨碎裂,跪倒在地。左脚不再受困,她一个轻跃,拔地而起,剑尖一变,势如破竹,壮汉不甘心,以刀相抵,她眸色一变,唇角勾起淡淡笑。左脚一个疾风腿落在他胸口,壮汉闷哼一声,再也撑不住,重心不稳,退了一步。
陆梦心道战场上容不下心软,她趁势而追,双脚夹住大刀,一个扭身,刀随着力道飞了出去,银光闪过,素手便扼住了壮汉的喉际。
“你”壮汉刚开口,只觉头顶一声剧烈碎骨之声,红色血液顺着额头流下,流进双眼,他捂住自己的眼,无力倒在草丛,再也不动。
其余小兵见大将已死,纷纷乱了阵脚,一个个败下来。
陆梦双手依旧白皙如玉,一滴血红未沾,她一手抓住肩上手舞足蹈的毛球,一个翻手,揉捏起它又大了一些的滚圆肚子,待摸舒服了,如青葱的指轻拧过它毛茸茸的耳,佯装斥责道,“不就一月,便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不是交代过你,不能再这般贪吃下去了,你瞧,你又胖了不少,难怪身形又笨拙不少,差一点,你主人我就被箭射死了。”
毛球翘起尾巴,龇牙冲着陆梦挥舞着肉爪,以示抗议。
“别再乱动你的爪子,我说得岂会有错,你若不承认,我就把你丢回庄里。”陆梦温柔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惊得白虎打了个冷颤,缩紧脑袋,安分地蜷缩在她怀中。
“劝你莫动。”冰凉的匕首寒光熠熠,贴近她的喉际,再深一分,便会割开动脉。
陆梦眼角撇过左后方的侍卫,黛眉微微蹙起,什么时候换得人,她竟然丝毫不曾发现,就连步子的力道,说话的语气模仿的丝毫不差。
“不知大侠贵姓?”陆梦眯眼一笑,神色不变,玩笑问道。
匕首离开喉际,身后传来她熟悉不过的声音,“秋篁,你可有常常记挂我?”
这一声如惊雷响彻脑海,竟是他,竟又是他,箫玦。
她的嘴角微微抽搐,眉梢一挑,笑着道,“箫公子,别来无恙,怎么箫公子今日又有了兴致,半夜出来打个劫,闯个营?”
箫玦笑容魅惑,眼角斜飞,肤色胜女子,柔情道,“风景再美,不如人美,太久不见秋篁,思念至深,前来一窥。”
“那箫公子,看完了,可以回去了。”陆梦笑容满满,退了几步,将二人拉开在一个安全的距离。
“秋篁,你这般无情,真是好生伤我心。”他一手勾紧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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