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舍命相护?”小庄又问。
成祥停了停:“我……当时在场,当然不能见死不救。”
“只是这样?”
“我不想你变成寡妇。”成祥咧嘴笑。
成祥并没有直接回答,小庄却明白,正如她心中所料一样:的的确确,是因为她。
小庄觉得成祥就是她的克星,一遇到他,她就乱了。
拼命地从乱中镇定下来,小庄问:“你怎么会找来龙都的?”
成祥笑:“温风至老是口口声声说那飞天是御用,说你是什么皇族,他正好又跟你是一块儿失踪的,所以我就想来碰碰运气。”
“那假如,你找不到我呢?”
“那就一直找下去!直到找到为止。”
小庄的心跟着摆了两摆,沉默片刻,却又问道:“那现在找到了,又怎么样呢?”
这次换了成祥沉默:他从未想到,自己所面对的竟是这般情形。
成祥的人好,怀抱亦好,却并非是她的归宿。这一点小庄早就知道,早在乐水的时候她就知道,只不过仍为他而迷惑罢了。
至于那些分别之后山长水阔的念想,那些时不时会浮现眼前的相处情形,则是她一个人的秘密,并不必告诉任何人知道,包括成祥。
小庄闭了闭眼,将成祥的腰一抱,脸颊贴了一贴,才又松开。
小庄缓缓地坐直,恢复素来的端庄淡然,道:“方才我……有些失态了。”
成祥皱眉,望着小庄似变了个人一般,方才那片刻的真情流露仿佛不翼而飞,没有泪,也没有任何脆弱之色,虽然她的眼圈仍是红的,脸颊泪痕未干。
成祥仿佛预感到什么,看小庄垂眸,她这样不言不语无悲无喜的模样,又是像极了他摩挲千遍的那尊黄金飞天。
成祥问:“你想说什么?”
小庄看着旁边的解廷毓,那是她的夫君,也是她的宿命,曾经她一度以为,她或许可以摆脱这种宿命,如成祥曾说过的: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过去种种……
但是,毕竟是无法摆脱。
若沉湎儿女情长又如何?无非是带累他飞蛾扑火,结果必然祸及性命。
不如让他自由自在地离开这龙都,回到属于他的地方,起码比留在这里,步步惊心的好。
小庄深吸一口气,她想出了很多很多大义凛然的话,伤人至深的话,但是她一抬眸看见他,那些话却都像是黑暗遇到了阳光,畏畏缩缩地不敢冒出来。
小庄扭头不去看成祥,所有言语只变成一句:“……成爷,离开龙都吧。”
成祥心想:“意料之中啊,老子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成祥笑笑:“还有呢?”
小庄皱了皱眉:“你该知道,这样不管是对你对我,都是最好的。”
“我当然知道,你是怕我留在这里,会闹出事来,或许闹得不好,就把命也丢进去。”成祥满不在乎地说。
小庄望着他:“你……”
成祥歪头,忽然道:“还是说你不是为了我,而是……你舍不得你的少卿夫君?”
小庄听出他声音里的笑意:“成爷!”
成祥低低又笑了两声,抬手将小庄下巴一挑:“你一叫我‘成爷’,我就觉得咱们仍是在乐水。”
小庄无声一叹:“我……是跟你说正经的。”
成祥道:“我也是跟你说正经的啊,我若是不正经,早就跟解少卿一样,把你……”
小庄拧眉瞪他,想到方才……苍白的脸因为羞恼而微红,这才发现衣衫有些凌乱,忙侧身整理。
成祥望着小庄的眼神,动作,幽淡灯影里,她的一颦一动,都令他惊心动魄,牵肠挂肚。
室内瞬间复又沉默,只有小庄整理衣物的簌簌声,以及轻微的呼吸声。
成祥不语,小庄有些不安,正想转头看他,却听那温暖的声音,稍微带一点沙哑地响起,说道:“小庄,我带你离开这儿吧。”
小庄一阵晕眩:“什么?”
是夜,皇宫御龙殿中,刘泰堂看着面前的严烈,有几分惊奇地问道:“你说什么?”
严烈道:“回皇上,的确是如此,这人虽然刚来龙都不久,但据微臣查询,这人先是救了安宁侯甘少锋,又跟永平侯李赢结仇,他原本住在安宁侯家中,不知为何又去了丞相府当下人……而后便舍命救了解少卿,又给永平侯抢回府中……”
刘泰堂惊异之下,忍不住便笑:“照你说的,他还是个区区草民,怎么这刚进都城,就跟安宁侯,永平侯,丞相府有了牵连?这恩恩怨怨的,此人好大的能耐……”
严烈也随之微微一笑,道:“皇上还有一事不知……”
“何事?”
严烈道:“这人第二次得罪永平侯之时,本是给捉拿了关押在刑部牢中的,可是后来,却有人救了他,皇上猜是谁所救?”
刘泰堂沉吟道:“莫非是丞相府的人?故而此后他才入了丞相府……若因此相救解廷毓倒也说得过去。”
严烈摇头:“并非是丞相府的任何人,这人……连微臣查到后都也吃了一惊,生怕弄错,反复确认无误……”
“到底是何人?”
严烈道:“回皇上,是刚升了兵部给事中的温风至温大人。”
刘泰堂着实地吃了一惊,身子都又挺直了些:“怎么是他?难道……他们两人之间也有牵连?”
严烈道:“经过微臣查探,这成祥,的确也是来自乐水,至于他跟温大人之间有何牵连,却还不曾查到。”
刘泰堂想了会儿,疑虑重重。
严烈道:“皇上,可要传温大人来询问一番么?”
刘泰堂思忖片刻,道:“不必,但是朕……要亲自见见这叫做‘成祥’之人……就定在明儿早朝之后,你负责把人带来。”
严烈很是意外,却也不好说什么,只道:“微臣遵命。”
刘泰堂吩咐完毕,看看时候尚早,便照旧去太后殿。
母子相见,太后便道:“今儿你来的早,前头的事都妥当了?”
刘泰堂道:“大致都妥了。”
太后满意点头:“你来的可也正好,我也正想跟你说……方才我还跟雪海跟嬷嬷说起来,锦懿回去已经有好几天了,我心里想她,可她也不进宫来……我就想明儿传她进来,说说话,看看她养的怎么样了。”
刘泰堂笑道:“这还不是太后一句话的事儿?正好解少卿这次也有惊无险,把锦懿叫进宫散散心也是好的。”
太后听到“有惊无险”,便皱眉道:“这次是有些奇怪,为何有人想对解少卿下杀手?”
刘泰堂看看左右宫人,等众宫女内侍退下,才道:“这好像是因为解家的家务事……刑部正在追查。”
太后若有所思:“家务事?”
刘泰堂道:“至少目前看来是如此……太后不必担忧,横竖跟锦懿无关。”
太后应了声,又道:“那既然如此便说定了,明儿我便叫人传锦懿进来……时候不早了,不如你也早点去歇息吧,是了,今儿去哪里?”
刘泰堂一怔,继而道:“回母后,想去林美人宫里。”
太后道:“宫里现在还只有小明儿一个……实在是子嗣单薄,你去别的宫里倒也好,只是宜妃新才没有了一个孩子,解家又出了这种事……”
刘泰堂心里明白,便道:“母后说的是,那朕今晚就去宜妃宫里罢了。”
太后笑看刘泰堂,目光里满是欣慰,却道:“你瞧你,我不过是随口提一句,不用就立刻答应了……还是瞧你自个儿的心意,别为难了,好了,我不多事了,你快去吧。”
刘泰堂微微一笑,拜别太后,出了殿门,宝峰问道:“皇上要去哪?”
刘泰堂垂眸想了会儿,道:“去宜妃宫里。”
第79章
解廷毓猛地起身;目光自静止而熟悉的床帐掠过,发现自己人在卧房榻上,只不过身边空空无人。
他抬手扶额,想了想昨天发生的事;眼中透出惊疑神色,翻身下榻,落地站定。
解廷毓往旁侧走去;便见小庄坐在梳妆台前,并未回头;大概自镜面看到他的影子;便淡淡道:“少卿你醒了。”
解廷毓呆了呆;道:“昨晚……”
小庄眉头一蹙,垂眸望着桌面一支珠花:“昨晚少卿醉了……少卿以后还是切莫喝太多酒了。”她虽然不曾说更多,不悦之意却透露无疑。
解廷毓想问,可又有些迟疑:“我……”他记不清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乘着酒兴,把人抱了进去,然后……两个人仿佛吵了起来,他说了好些平日不会说的话,小庄也是同样。
刹那间,似有无数凌乱的片段跟话语浮现脑海,解廷毓一时有些意乱:但后来到底如何了,虽然此刻他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但是当时他明明是想要……
他重新看看自己的衣着,又看小庄的神情,自个儿仔细回想了一番,却终究想不到昨夜以后的细节。
“我……可曾……”解廷毓试着要问,小庄却蓦地起身,背对他而立,道:“之前宫里有旨意来,太后接我进宫,妾身要立刻入宫了。”
解廷毓怔住,见小庄迈步往外欲走,他忙上前一步:“锦懿!”
小庄住脚,抬眸看去,双眸之中淡然无波:“少卿何事?”
解廷毓道:“昨晚,我可曾……”
小庄神情依旧淡然,轻声道:“昨晚什么都未曾发生,妾身也不想再提。只不过,少卿以后还是不要再醉酒为好。”
解廷毓目送小庄离开,皱眉回想昨夜,所有记忆,却都在他压住了她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解廷毓想来想去,忽然想到一个可能:“难道……”眸中掠过一丝恼意。
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外间有丫鬟来到,报:“少卿大人,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解廷毓问道:“何事?”
丫鬟道:“奴婢听闻,是大老爷家里来人了。”
解廷毓到了大房,还未进门,就听里头有吵嚷之声,零碎传来。解廷毓缓步进门,里头几人便看向他。
其中一名面容枯瘦的男子便板着脸道:“廷毓,你可来了,你还真是贵人难请,要见一次真真不容易的很。”
解廷毓扫了在场之人几眼,先上前给解夫人请安,后又道:“伯父,伯母。”
解夫人道:“廷毓,你堂伯跟伯母方才说起你两位哥哥的事儿,我不懂,正好听说你今儿没去早朝,就叫你来问问,你若知道,就跟你堂伯母说明白了,若不知,也就罢了。”
这两位不速之客,自然便是解家四支里的老大,也是解强解义的父母。
解家几支到如今,良莠不齐,解家大房的这位时任国子监祭酒,自小性子便有些迂腐,一路在文吏之中厮混,到现在修炼越发上了一层,迂腐刻板的更如核桃木成精,但如此一人,娶了的妻室,却偏偏有些河东狮风范,出身皇商世家,喜算计,爱攀比,性格悭吝,素来有她欠别人的,倘若别人欠她一根头发丝,也要骂天骂地,无法甘休。
原先解家四支之中,解丞相是最末的,一直到分门别居,还是最不讨喜的一个,很受了些冷落,后来逐渐官运亨通,发起家来,自然也更引了一些红眼嫉妒,尤其是大房这一对夫妻,解祭酒也还罢了,祭酒夫人却无法气平,之前因他们家是老大,解丞相又未发迹,因此处处有压他人一头的意思,如今无法再如昔日一般嚣张,以祭酒夫人的性子,暗地里把解丞相鄙夷的死去活来,但凡见了面儿,跟解夫人也是明争暗斗,不时地言语之中带刺儿,很不服气。
有这两个父母,养出的解强解义两人,性情可想而知。
听解夫人说罢,祭酒夫人便冷笑了声,看向解廷毓。
解廷毓道:“原来是为了两位堂兄的官司之事么?之前我已经说过了,此事不归我管,具体进行到哪里我也不知,大理寺的官长们因知道我同两位哥哥是亲戚,怕其中弄私,因此并未叫我参与。”
祭酒夫人闻言,便道:“廷毓,当着你娘跟我们的面儿,你可别说瞎话,你摸着良心说说,你大哥二哥的事儿,跟你半点关系也没有?”
解廷毓淡淡道:“这话是何意思?此是两位哥哥跟人通/奸,又跟我有什么关系?是说我也掺杂其中,还是说我撺掇的两位?”
解祭酒听出异样,不悦地看解廷毓:“什么通/奸不通/奸,不过是被人诬告!还未定罪,你怎可就说你两位哥哥有此罪名?莫非他们两个被人诬告成了,你面上有光?”
祭酒夫人道:“我瞧着他是巴不得强儿义儿出事!”
解廷毓扫了两人一眼,道:“伯父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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