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轻叹:“你,何苦呢?”
他动不动就能轻易为她死,只会令她更内疚而已,她不想再欠任何债了。
问书不说话了,孤寂和悲怆再次在他脸上蔓延。
是的,他何苦呢?
他也不知道他这么坚持有什么意义,可是,现在的他,除了如此坚持,还能怎么活下去?
地堡是永远都不会回去了,他又不能了解和融入这个江湖。
他无处可去,除了紧紧抓住虚幻的多年来的梦想的尾巴,他还能怎么活?
如果他放弃夜,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当一个人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也就是不存在的时候。
夜也什么都没有,其实,她从来就不曾拥有过任何东西,直到现在,她拥有了孩子。
雪越来越大了,两个人沉默着,深一脚,浅一脚,漫天雪花中,孤独地行走。
爱恨情仇4
城西,青坡林。
在春夏天的时候,这里绿树成荫,风吹绿荡,鸟鸣啾喳,空山寂静,十分的宜人。
而在冬天,这里满目萧条,秃木空枝,没有生气。
长眠在此,应该不错吧,在远处的山坡下,隐隐露出寺庙的一角,钟声传来,可以抚慰灵魂。
林中有一片空地,空地旁边有块大石头,石头旁边是悬崖。
萧红坐在石头上,怀里抱着孩子。
孩子肚子饿了,她拿出一个肉包子,孩子抓在手中,一小口一小口地咬,显得很满足。
她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嘴里哼着什么,时不时地摸摸孩子的头,就象小时候,她的父亲与母亲对她所做过的那样。
两个人影出现在林子里,是问书与入夜,他们如约而至。
她慢慢抬起头来,看向他们。
很好,两个人都来了,他们一起走,在路上不会寂寞。
入夜快步走到她面前,盯着她道:“你想怎么样?”
今天可以把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吧,萧红泪想,与入夜对视。
她们的眼神与表情,包括气势,竟然有五六分的相似。
如果她们的遭遇与处境对调过来,也许便是另一个她。
“七年前,是不是你杀了天山大侠萧昂?”
“是。”
萧红泪浑身都在颤抖:“你为什么要杀他?”
她逼近她的脸,声色俱厉,吼道:“你知不知道他是个顶天立地的正人君子,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他更正直磊落的人,也没有比他更……好的……父亲……”
她的眼睛红了,流下了很多……很多的……泪,几乎泣不成声。
深埋了八年的悲伤与愤怒,今日再次喷发。
入夜很平静:“这是命令。”
命令?萧红泪想哭又想笑,为了这种理由,她那顶天立地的父亲便应该这么无意义地死去?
是了,她面对的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问这样的杀人机器,是她犯傻。
她收敛了脸上的泪与感情,转向问书,眼如刀锋:“你呢,你又和地堡是什么关系?”
问书冷声道:“没有关系!”
萧红泪举起孩子,冷肃地道:“在罪孽之中出生,这孩子注定要为父母的罪孽付出代价。很快就要一起死了,不如让孩子先走了罢。”
问书惊出冷汗,失声道:“罪孽是大人造的,与孩子无关,有什么事我们解决,别扯上孩子。”
萧红泪脸上满是阴冷和嘲讽:“你们杀人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也这么想?”
问书抿紧了嘴:“总之,你想把我怎么样都行,别对付孩子。”
萧红泪目光一厉:“我问你,你和地堡,或者说你和轩辕鬼人是什么关系?”
问书只能回答:“不能选择的父子关系。”
萧红泪仿佛受了重击,踉跄地后退一步,脸上又是悲伤又是绝望:“早知道……早该杀了你……早该杀了你……”
问书黯然片刻后,道:“是的,我早该杀……是早该杀……就拿我的命,换这孩子罢……”
“拿你的命换这孩子?”萧红泪喃喃道,昂起头来,目光如火:“没那么容易,要死就一起死罢!”
她诡异地笑,有种赴死的悲烈与决绝。
她把孩子放在石头上,从石头后面拿出一颗黑色的圆球。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炸弹。如果点上火,就会‘嘭’地爆炸,三丈之内都会炸碎。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这片林子里,至少埋了十个这样的炸弹,只要有一个爆炸,所有的炸弹就会一起引爆,十丈之内,一切都化为灰烬。”
问书惊住了,不敢置信地望着她:“红泪,我知道你恨地堡,你想报仇,我愿意替地堡偿命,但是,你何必赔上自己和无辜的孩子?夜是被地堡逼着去杀人的,一切的过错都是地堡的错。我留下抵命,你们……都活下去吧……除了我,没人该死……”
爱恨情仇5
一直不说话的入夜慢慢走近萧红泪:“杀人偿命,我无话可说。问书从来不参与杀人的事,这孩子与我们没有关系,我死了就好。”
萧红泪大笑起来:“没想到你们个个都抢着死,看来,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既是这样,还有什么好争的,我们一起走了最好。”
她掏出火折子,点燃:“将火点燃引线,用不了很长时间,我们就解脱了。死的时候,我们会连痛苦都感觉不到。”
问书脸一沉,手悄悄摸上剑柄,萧红泪吼起来:“别玩花样,要不然我先解决了这孩子。”
入夜忽然大声道:“这个孩子并不是我生的,与我们都没有关系,放了这孩子。”
问书和萧红泪直直地盯向她,入夜道:“我亲生的孩子已经死了,这孩子是我抱养的。你要报仇,天经地义,但不要连累这孩子。萧昂的女儿,不应该是滥杀无辜的人。”
萧红泪一震,如果她滥杀无辜,她父亲在天之灵也不会原谅她吧。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入夜慢慢道:“这孩子长得并不象我。我八月生的孩子,至今不过四五个月,而这孩子,已经将近一岁。”
萧红泪看向孩子,孩子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哇哇地哭了起来,一只手乱挥。
这孩子确实长得不似入夜,那仅剩的一只手……让她看了也觉得心酸。
“这孩子是谁的?”
“不知道,我向难民收养的。”
“这样,”萧红泪若有所思:“那我就替这孩子找个好人家收养罢……”
问书忽然抓住入夜的手,对萧红泪道:“杀你父亲的人是地堡,杀了我们也不能替你父亲报仇。你带着孩子走吧,继续去找地堡报仇,我和她就在此偿命。”
萧红泪凝视着他,到这种时候,他还是这么坚定地站在那个女人的身边。
她长叹一声:“也许……这是最好的选择……”
她抱着孩子,慢慢退向树林,一手抱着孩子和拿着火折子,一手拿着炸弹。
问书紧紧攥着入夜的手,脸上有种微妙的微笑,很平静,甚至还有一份轻松。
入夜只是沉默,她并不甘心就这样去了,她多想和孩子在一起,听他的声音,享受他的味道与笑脸,可是,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孩子得到真正的平静与幸福,才能偿还问书的情。
萧红泪退到林子边缘,已经离开了爆炸范围。
看着屹立在崖边的两个人,她心里并不觉得痛快,几乎有些……羡慕他们。
即使所有人都死掉了,她的父亲也不会复生,她也不会快乐,但她仍然要把复仇进行到底,因为,那是活着要完成的责任和生存下去的理由。
她将火折子点燃炸弹的引线。
“哧——”火花闪亮,一路欢笑,迅速燃向核心。
她闭上眼睛,将手中的炸弹朝问书和入夜抛出去。
他们不会感到痛苦的,在为那一刹那的华丽惊艳时,一切便会结束。
炸弹带着一道火花,象流星一般,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线,即将绽放。
问书和入夜异常平静,这样,一切便结束了,梦想会在死亡中实现。
忽然,一道影子如闪电般地从树林中闪过来,只是眨眼的功夫,炸弹被踢开了,落入悬崖。
“轰隆——”山崩地裂的巨响,整个悬崖都在震动摇晃,似乎要裂开了。
悬崖低下升起一股烟尘,好厉害的炸弹。
那道突如其来的闪电也停在悬崖边,长发在空中飞散,象张狂的爪,双目如电。
萧红泪,问书,入夜,被瞬间巨变弄得怔住了。
龙君隐?他竟然出现在这里。
龙君隐盯着问书和入夜:“我们之间的事还没结清,现在死可不行。”
问书的脸变得很冷厉,眼睛化成两把利剑,并不感激他救了他们。
入夜却觉得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要活下去,就有机会完成她想做的事。
爱恨情仇6
萧红泪的脸色变了几变,龙宫要插手她的复仇大计吗?
她朝龙君隐走去,逼视他:“龙王为何要阻碍我的事?”
龙君隐道:“这女人的命是我的,我和她之间还有账未算清。”
萧红泪眼如寒芒:“没有人可以阻止我,即使是龙宫,我也不会手下留情。这里已经埋下了炸弹,我随时可以引爆,我不介意和各位一起上路。”
龙君隐笑了笑,他既然敢来,就一定有把握:“萧姑娘为父报仇,龙某也很敬佩,绝无阻拦之意。只是,杀了他们,你的仇也报不了。”
萧红泪冷哼:“杀了他们之后,我自然会继续去找地堡报仇。”
龙君隐又笑了:“即使地堡灭了,你的仇也不算真正地报了。”
萧红泪愠怒:“你到底想说什么?”
龙君隐道:“地堡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萧姑娘不认为,出价请地堡杀萧大侠的人,才是真正的凶手么?”
萧红泪心里一震。
她当然想过这一点,只是,当年那场灭门惨案,除了没有活口,还不留一丝痕迹,事前没有任何一点预兆。而且地堡是绝对不会透露顾主的名单,她苦苦寻找而不得其门,而今时过境迁,更是难寻。
“那是自然,但不管找不找得到雇凶之人,地堡都必须要灭。”
“我若是找出当年雇凶之人,萧姑娘可否愿意拿这个女人的命来换?”
萧红泪动容:“你此话当真?”
龙君隐微微一笑,手指从袖中挟起一张纸条:“我已经查到了,名字就在这里,就看萧姑娘是否接受这个交易。”
萧红泪抿着唇,紧紧盯着那个纸条,紧张、激动、犹豫、悲伤等等复杂的神色从眼里闪过。
“你的消息可是真的?”
“当然。”
她沉默半会,道:“成交。”
龙君隐笑了。
她抢过纸条,颤抖着手打开,纸上只有三个字,但这三个字已经足以令她神色大变,身体不能自持地颤抖,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她脸色苍白,满脸的震惊,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身体。
龙君隐没说什么,自若地从她怀里抱过孩子,她仿若未觉。
龙君隐转头看向入夜,没理问书:“跟我走。”
入夜抬起眼睑,看了他一会,慢慢把手从问书的手臂中抽出来。
从龙君隐出现的那一刻开始,问书就如雕塑一般凝立不动,不言不语,神色冰冷。
在入夜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他直直地盯着入夜,忽然开口:“这是你最后的选择吗?”
入夜垂下眼睑,脚步顿了一下,还是向前迈出:“我没有其它的选择。你……忘了我罢。”
问书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但他仍然睁着眼,咬着牙,强制不让自己倒下。
龙君隐抱着孩子,抓着她的手腕,大步离开。
问书望着入夜的背影,脑里一片空白,眼里一片死灰。
他知道,她和她,真的不可能了。
一切都完了。
寒风萧瑟,冷风如刀,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战场,此刻无比冷清,被世界遗忘。
只有两个孤寂的人,在风中冻僵。
完璧归赵1
孩子已经吃饱喝足,躺在卧榻上,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那么天真单纯的孩子,却不知跟着她经历了多少次生死危机。
入夜吻了一下孩子,拉紧衣服,走出房间。
龙君隐坐在案几边,啜着热茶。
她在他对面坐下,静静地看着他。
他放下茶杯,道:“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你不是都知道了么?”
“最重要的事,我不知道。”
“你可以自己查。”
龙君隐冷笑,这个女人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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