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锁眉头,拧干毛巾,帮他拭去脸上的汗水。
“你……”他开口,声音异常沙哑,咽喉的疼痛和干燥让他发不出第二个字。
她端过药,拿起勺子,淡淡道:“不要说话,你发高烧,刚捡回一条命。”
药汤还冒着热气,他的唇抿得死紧,冷冷地盯着黑褐色的药水,好象那是碗毒药。
她也不催,冷冷道:“如果你不想死,就把药喝下。如果你想死,请病好后自行找个地方了断。”
原来是个自大可恶的女人,问书扭过头,不理她。
女子也不说话,一手捏住他的下巴,扳过来,往他嘴里强行灌药。
问书呆了一呆,恼羞成怒,张嘴刚想吼她,温热苦涩的药汁就趁机灌进了他嘴里,强行突破咽喉,进入腹中,可恨他身体虚弱,无力挣扎。
碗已见底,女子终于放开他。
问书用目光将她凌迟。
她不以为意,又端起一碗粥:“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该吃点了。”
问书哑着嗓子道:“我们认识么?”
“不认识。”
“你知道我是谁么?”
“不知道。”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好处?”
“不知道。”
问书的怒气爆发了,吼道:“那你为什么要救我?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那女子呆了一下,他想这女子定会大怒,骂他揍他赶走他。
谁知那女子眼里突现一抹怜悯,轻声道:“可怜的孩子。”
问书的脸有点发红,几乎是羞愤地吼道:“你以为你是谁?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也管不着,不要自以为是。”
那女子静静地听着,没有反驳。
问书被她看得一阵心虚,声音越来越低,干脆就没声了,但神色愈发倨傲,极力维护尊严。
女子道:“我没有管你的事,你想死与我无关。只是,死了就什么事都做不成了,你甘心吗?”
这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活着受罪,死了不甘。
被人戳到痛处的他忽然冷笑起来,一掌把碗拍飞,粥水四溅,一片狼藉,他的眼里满是挑衅。
女子蛾眉倒竖,目露寒光,冷笑一声,猛然出掌,打在他的胸口上。
他闷哼两声,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再次晕了过去。
女子刚柔并济的脸上,满是怒气,真是个不知好歹的男人,活该教训。
她绷着脸收拾残局,然后坐在床沿,打量他。
很俊朗的男人,俊逸柔和的五官,英气整齐的眉,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唇,沉稳中带着淡淡的纯真,沉睡中也在微微抽动的嘴角和眉间的纠结,在说明着他的忧虑和不安。
他的忧虑和不安是为那个呓语的女子,还是因为地堡?
他的容貌出众,武艺不凡,不象是普通百姓,为何沦落至此?
地堡的杀手为什么要追击他?
凡是地堡要杀的人,都是她的盟友;凡是地堡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何去何从3
这是一间临海的小木屋。
沙滩上晾晒着鱼网和鱼干,岸边停泊几艘陈旧的渔船,有几个渔工正在船上洗刷甲板。
屋里,胡春回坐在窗前,埋头书写,不时停下笔来看向窗外,眼里有着忧虑。
已经过了一个月,他还没能离开,再拖下去,更难脱身了。
他救了地堡要杀的人,地堡不会放过他。
他是个医者,自然是看透了生死,但也深深明白生命的重要性,不能轻易放弃。
他和入夜等人告别后,改头换面避过地堡耳目,找了几位信得过的朋友帮忙,躲进这偏僻贫穷的小渔村里。
他思考再三,决定听入夜的建议,想办法去海外避难。
只是官府对出海管束极严,凡要出海者必须经过层层审核批准,此行又不能声张,他在这里等待了半个月仍不能成行。
轻轻的叩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是我,李郎中。”
胡春回心中一喜,赶紧开门,将来人迎进屋里。
“怎么样,事情可还办得顺利?”
“有些棘手,官府审查很严,李某找了不少门路,都没能通过。”
胡春回心中一凉:“难道就没有办法可想了吗?”
李郎中是个江湖游医,虽有几分玩世不恭,却为人仗义,交游极广,一直在为胡神医的事情四处奔走:“神医莫忧,官府这边虽然走不通,但我找到了一位神通广大的高人,只要他肯帮忙,没有不成的。”
“如此最好,不知李兄所指何人?”
“此人身份极为神秘,对神医仰慕已久,现正在门外等候,想私下与神医谈谈。”
“快快有请。”
李郎中对着门外朗声道:“叶公子,请进。”
门被推开了,一名风度翩翩的蓝衣公子飘飘然地走进来,面带笑容,斯文儒雅,对着胡神医一鞠,道:“龙宫叶青舟见过胡神医。”
胡春回心里一震,赶紧道:“久闻叶公子大名,快快坐下。”
龙王的副手叶青舟,他早有耳闻,听说是个极神秘、极精明的风流人物,年纪轻轻却深得龙王宠信,在龙宫的地位极高,经常代表龙宫行走江湖,江湖人无不对其礼让三分。
他很少公开露面,如今屈身临驾这小屋,实在令人意外。
李郎中沏好茶后,掩门离去,留下两人秘谈。
叶青舟打开折扇,慢悠悠地摇着,关切地道:“叶某数月前听宫主提及神医受伤,多有挂念,不知现在身体可好?”
胡春回道:“多谢龙王尚记得老夫,身体已愈,并无大碍。”
叶青舟点点头,道:“如此叶某和龙王便心感欣慰了。”
胡春回道:“叶公子此次前来,不知……”
叶青舟道:“叶某受宫主所托,寻找神医下落,偶然听闻神医欲远走海外,特地前来拜见,一来代替宫主送行,二来也是想向神医打听些事情。”
胡春回心中明了:“龙王可是想知道夜姑娘的下落?”
叶青舟颔首。
胡春回摸着胡子道:“原来龙王还记挂着夜姑娘。夜姑娘的病已经治愈,半年内尚无大碍。”
“那半年后呢?”叶青舟微笑。
地堡又退回到幕后,不找到他们的老巢,难以铲除,而想找到地堡的老巢,非她不可。
“叶公子可知夜姑娘体内怀有奇毒?”
叶青舟点点头,他第一次给她疗伤时就发现了,反复钻研许久,发现这是种混合了多种毒物及药物的独门毒药。
他勉强分析出其中几种,便再也找不到头绪,更别提研制出解药。
何去何从4
“这种毒的成份十分复杂,按理说,这些药物和毒药混在一起,不可能会有如此效果,想来研制手法也极其特别。老夫日夜钻研,耗费了数月功夫也不过分析出其中十种成份,至少还有五种尚未分析出来。据夜姑娘所说,此毒每半年要服用解药一次,她还有一粒解药,能撑半年左右半年后再找不到解药,就难了……”
停了一下,继续道:“惭愧老夫只是医者,对毒物并不精通。老夫想了许久,终于想到一人,此人对毒物的研究称得上是天下第一,此毒唯他能解,他若是解不了,只有研毒之人能解了。”
叶青舟目光闪动:“神医说的可是?”
“老夫指的便是蜀中唐门的老祖宗唐遗命。”
叶青舟惊喜道:“他果然还活着?”
胡春回道:“这是唐门的机秘。唐老已经闭关近二十年,不问世事,就是唐门的徒子徒孙都没见过他。我与唐门当家唐忧相交颇深,也曾向唐老请教过一段时日,也许他仍在世上。”
叶青舟道:“如能得到唐老相助,此毒便有希望化解。”
如果能解此毒,他们就可以利用这点来分化和利用地堡的杀手,地堡失去了对杀手的控制,无异于自杀。
不过,唐老就算活着,也有百岁高龄了,还有精力化解连胡神医都束手无策的奇毒吗?
胡春回道:“我已将用过的治疗方式、用药、疗效等记录下来,并写了封信给唐忧,一并交予夜姑娘,由她前往唐门寻求治疗。我与她相别已有月余,如无意外,她应该已在赶赴蜀中的路上了。此行之艰难自不必提,能否说服唐忧及唐老出山,就看她的造化了。”
叶青舟对胡春回拱手:“多谢神医相助,龙宫铭记心中。”
胡春回摆摆手,试探地问:“请恕老夫多言,不知龙王与夜姑娘究竟为何关系?龙王可是有意救夜姑娘?”
叶青舟想了一下,才道:“宫主与夜姑娘相识一场,绝无为难夜姑娘之意。”
“那就好。”
“胡神医现要出海,可是与地堡有关?”
“确是如此。想来地堡不会放过老夫,老夫死不足惜,只是想尚能喘口气时多救治世人,著书济世,不愿就此轻易死去,故打算出海避难,没想到官府对出海管辖十分严厉,迟迟不能成行。”
叶青舟微笑:“神医不必担心,叶某这两日正秘密安排货船出海贸易,神医可随此船同行。叶某另暗中安排高手保护神医,定送神医到安全隐秘之地。”
胡春回谢过叶青舟,感叹:“想到老夫年近六旬仍要流亡海外,也不知还能不能重归故里。”
说到这里,心中既是惆怅,又是极为无奈。
“神医不必担心,三至五年之内,神医必定可以安然返回故里。”
“叶公子的意思是?”
叶青舟冷笑,眼里闪过两道寒光:“地堡非取宫主性命不可,龙宫岂会坐以待毙。”
江湖上,可以与地堡抗衡的唯有龙宫了,真要对战,龙宫不会输给地堡,胡春回心里有了几分希望:“叶公子说的极是,老夫就静候佳音了。”
叶青舟站起来:“此乃宫主之意,神医不必多礼。叶某先行告辞,请神医在此等待两日,到时自会有人来接神医出发。”
胡春回送他出门,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神医有话不防直说。”
胡春回犹豫一会,才踌躇道:“无论如何,请叶公子和龙王务必帮助夜姑娘渡过此劫,切莫让任何人伤害她。”
叶青舟摇动折扇的手一顿:“当然。”
胡春回低喃:“龙宫若能救夜姑娘到底,也算是……帮了自己罢。”
胡神医似乎言未尽意,叶青舟若有所思。
迷 雾1
蜀中的一条山道上,一队人马正护送一辆马车前行。
马车里安放着一具灵柩,四面白布低垂,两名仆人驾车,四名镖师前后护驾,
他们从庐州起程,护送庐州富商林老爷遗体回蜀中老家下葬,已行了将近一个月。
为免林老爷死后遭罪,仆人力求棺材防晒防雨防潮防颠簸防喧闹,稳当前行。
一路行来无事,没想到刚进入蜀地不久,便天降横祸。
他们走到一片树林里,刚停下竭息,就从树林里窜出十多条大汉,团团将他们围住。
很显明,他们被土匪强盗给包围了。
这些三流镖师和仆人从未见识过这样的大场面,吓得腿都软了。
匪首懒得多话,例行公事般地宣布他们要财不要命,请各位配合后,举刀一指,下令开抢。
匪徒们呼喝着冲上前,镖师们象征性地反抗了一下,知道实力不如对方,便放弃了抵抗。
匪徒们在他们身上搜了半天,才找到几十两碎银,心里不爽。
匪首想了想道:“看来这死人家里挺有钱,说不定棺中藏有好货,兄弟们,给我开棺,搜!”
老仆吓得脸都白了:“大爷,万万不可,这棺材里只有老爷尸首,胡乱开棺会遭天谴的哪。”
匪首狠狠地踹了他一脚,把长矛往他耳边一插,老仆顿时晕了过去。
“快把这棺材给开了,值钱的东西统统带走。”
匪徒们纷纷拿出刀枪来撬棺盖,没想到这棺盖极松,一下子就推开了。
个个伸长脖子瞪直眼,都往棺材里看,然而,他们什么也没看到。
棺盖刚打开,就有一股淡淡的雾气从棺材里升腾而起,迅速弥漫开来。
这烟雾吸入鼻中,他们便两眼一直,倒了下去。
匪首骂了两声,捏着鼻子,走过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这烟雾散得极快,很快就弥漫了方圆数丈之内。
迷雾之中,隐隐看到棺材之中站起一条人影,飘飘忽忽地过来。
匪首大叫一声,举刀便砍。
人影飘忽闪过,转眼已至他面前,他还没看清楚,头一晕,也栽倒在地。
其他几名离得较远的匪徒看到眼前的异变和这团模糊的影子,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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