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女童凤目微挑,冷笑道:“你在府里也算不上是新人,竟也会说出这样的笑话!我要进去的地方有谁阻拦得住。”
护卫变了变脸色,低头道:“请小姐高抬贵手。”
话音方落,他脸上顿时挨上火热的巴掌。“我想我的话不需要重复第二遍。”于冰艳挑高眉眼,微微冷笑,再不看他一眼径直前去。
“你既然心心念念的是那贱婢,当初为何跟我爹提亲非我不娶?”是娘亲的声音,带着悲凉的愤慨,似愤怒的火焰轻易点燃幼小女童单纯的
于冰艳不觉顿足聆听。
“我以为你很明白,我们的结合是各取所需。当初我若是选择怜心,还会得到你爹的扶持么?”于运龙的声音冷漠而略带讥诮,“如今我只是要回我最初想要的而已,怜心为妾已经很委屈她了。”
“你休想。”那狂风般的愤怒掩盖她一贯的优雅高贵,她做梦都不会想到曾经恩爱不疑的夫君心里藏着的是另一个女子,她从小都看不起的庶出的妹妹,“有我在的一日,她休想踏进于府的门。”
于运龙嘴角的笑容残酷诡谲。“倘若你坚持的话,我也不妨成全你一心求死的心愿,将于府正妻地名分名正言顺地交给怜心。”
明晃晃的太阳一下失去炽热的温度,陡然生出彻骨地寒冷。于冰艳的耳朵里再也听不到任何一句话。她地父亲,世人眼中爱护妻女的父亲竟然以死亡威胁她的母亲。以那么轻描淡写的态度。
她努力睁大迷蒙的眼睛,听任泪水慢慢滑落直至眼底干涸。缓慢地脚步回到庭院的门口,冰冷的如同利箭的眼眸不带温度的射向护卫略带恐慌的面孔。“倘若有人知道我来过。我保证你以及你的家人会死得很难看。”
“属下什么都没有看见。”护卫惊恐地应道。
她其实并没有听到他的回答。脑海中闪现过些许温馨的片段,记忆深处仍有真心愉悦地笑声回荡。原来那仅仅是笑话。是刺进心底最锐利的剑!
她绝不容许有人伤害她的母亲,哪怕是她地小姨跟父亲!
华丽的卧房彰显华贵地繁复,菱花镜中清艳绝伦地女子细细描画,一身珠冠朝服艳光四射,她嘴角露出明丽的笑。“冰儿。娘好看么?”
“冰儿从没有见过比娘更美丽地人。”于冰艳心头掠过一丝不安。
于夫人将她安置在自己膝盖上,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冰儿长大以后定然会比娘更美丽更高贵。那时你会知道,美丽并不能给女子带来幸福。”
“娘,我恨他们。”于冰艳望着她惨白的面容,蓦然道,“我恨小姨还有爹,他们欺骗您,害您伤
“你都知道了?”于夫人嘴角勾起冷漠却疲倦的笑意,“想必离开那一日不远了。”于冰艳扯着她的袖子。坚定地道:“我不会让爹伤害您,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
于夫人眼中一热,轻抚她细致柔滑的面容。“娘总算没有白疼你。”
“娘。您这里疼么?”幼小的于冰艳轻轻按在母亲的心口上,柔声问道。
于夫人美丽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阴鸷。“疼。所以我要让她尝到更痛苦的滋味。”她忽然明媚地一笑。“世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的妹妹。逆来顺受是她的天性,唯有要她终生背负命债。她才会一生寝食难安,悔恨终生。”
“娘?我不明白。”七岁的女童尚不能理解她的话,更无从体会刻骨铭心的绝望和毁天灭地的仇恨。
“冰儿,娘不指望你现在明白,你只要记住。”她的面容凌厉肃杀,“永远都不要相信男人,不要相信他们会给你幸福。你要知道女人比男人更聪明更坚韧,当我们握有权力的时候会比他们更出色。可一旦你真心爱上一个男人,你就会忘记上天赋予你的聪明才智,忘记自己的尊严骄傲,被他践踏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所以不要对任何男人动真情,你记住了么?”
于冰艳被她的力道禁锢地生疼。“娘,冰儿记住了。”
于夫人笑靥如花。“娘可以安心地做娘最想做的事情了。冰儿,你去给娘拿娘最爱吃的藕粉桂糖糕好么?”
于冰艳乖巧地道:“好。”
年幼的她不会知道那样一别便是永远的天人相隔。
待她兴高采烈地回来却闻见空气里弥漫的刺鼻的酒味,不禁瘫坐原地。
烈焰轰然燃烧,强烈的热气熏得她睁不开眼,耳畔唯听到凄厉的叫唤:“江怜心,我要你此生痛苦不堪!我要你永远背负我的血债,一生都偿还不清!”
秋高气爽、丹桂飘香。
曲径通幽处一股清泉潺潺东流,细碎的花瓣顺流而下,美不胜收。于冰艳傍水而坐,眼眸深邃,轻吟道:“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秋风撩起搭在前襟的丝帕,轻飘飘地在空中旋转、坠落。她回头,见一身形修长的年轻男子长眉星目,温文儒雅。他轻轻拣起那方绢帕,蹂拭几下,方踏前一步递还于她。
“熏笼玉枕无颜色,卧听南宫清漏长。”俊雅男子微微翘起嘴角,接着她的诗。
她凤眸微微眯起,秋日的阳光并不热烈,她却好似睁不开眼,仿佛所有的温暖全都凝聚在那么澄澈的眸子里,叫人不知今夕何夕。
第一次见面,他温柔地捡起她的锦帕,为她拭去尘埃。她心底映上他模糊的容颜。
第二次见面,他专注地作画,画里有骄傲女子寂寞的眼神。他的眼底有她的倒影。
第三次见面,他紧握住她的手与她一同写下诗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最后一次见面,他温和如春水的眼眸里有心灰意冷的疼痛。
“冰儿,为何不等我提亲却要执意进宫选妃?”
她仰头望天空,牵起漠然的笑意。“我从来都知道,唯有九重宫阙才是我的归宿。唯有高高在上的天子方配得上我高贵的身份。”
彻骨的无情,冷漠讥诮的表情。
身旁传来幽幽的叹息,最终一无所有。
她缓缓地转过头,冷静地目送他步履蹒跚。任他寂寞惆怅的背影从此成为记忆深处最不愿翻阅的篇章。
她转身却不期然地撞进一双饱含担忧的目光里。“冰儿,你真的考虑清楚了么?你爹虽然希望你进宫助他一臂之力,我却不希望你就此断送自己的幸福。这一步踏出去便再没有后悔的余地!”
于冰艳凤眸微微挑起,似笑非笑地反问道:“我进宫岂非成全了你和爹的好事?你大可不必再待在别院表演悔恨终生的戏码,彼此都皆大欢喜。”
江怜心胸口凝滞。“冰儿,即便你不肯原谅我也不该拿自己的幸福做为伤害我的筹码。那样不值得。”于冰艳冷笑道,“自从看见我娘自焚的那刻起,我早就把那两个字从我脑海里屏除干净。那么美好的字眼,我承受不起。”她眯起眼冷凝道,“你心中比我更明白,我对我爹而言,最大的价值仅止于此。”
江怜心黯然地叹气,无言以对。许久方略带沙哑地道:“可我总希望,你们中间能有一个人不想走这一步。”
“自你们走第一步就该料到此刻的结局。”于冰艳眼中充满讥诮与嘲讽,“往后的每一步都是在为当初的孽还债,难道你不知道么?”
镜舞·颖妃辞 下部 第八十九章 前缘误(中)
章节字数:2267 更新时间:08…08…28 18:50
第八十九章前缘误(中)
慈圣宫里太后静默地听完碧云的报告,久久不语。碧云不敢造次,轻易不能开口,只是点了檀香给她安神。半晌,太后幽幽地长叹。
“原想不到,毓妃做那么多事竟然背后另有缘由。”太后嘴角凝着淡薄的苦笑,“想必这次她能真正帮到皇上。”
碧云字斟句酌道:“所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只不过,她到底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太后真要饶恕她么?”
“倘若她为皇帝诞下一子半女,哀家岂能伤害她?”太后摇头道,“哀家深宫里看到的血腥还少么?”
碧云不解道:“可是,若是将来不追究她的罪责,恐怕很难服众。”
太后冷笑道:“你错了。对毓妃这种骄傲的女子而言,最大的惩罚不是将她处死或是打入冷宫。而是让她依然以高贵的身份留下,却不给她任何庇佑与希望。这才真正伤得了她,就看皇帝是否狠得下心肠。”
碧云叹道:“可惜慕昭华无缘无故便让皇上送出宫去,竟不闻不问。倘若她在此,想必皇上烦心事会少许多。幸好皇上待四皇子当真是发自肺腑的疼爱。”
太后闻言微微怔仲,片刻道:“依皇帝的脾性,若非事出有因不会轻易责罚他心坎上的人。想来内情不能为外人所知吧。依哀家看,皇帝心里还是记挂她的,想必让她在边关待些日子,等皇帝气消了,自然还能回来。”
碧云摇头道:“奴婢一直很奇怪,皇上待慕昭华显然与众不同。天大的过错皇上不能担待么?”太后身子微微一震,陷入沉思里。“天大的过错……”
尚不等她从纷乱的思绪里整理出眉目,便看到碧玉小心翼翼地进来掩好门。脸上是藏不住地欣喜。“娘娘,边关有信过来。”
太后喜上眉梢。道:“快呈给哀家。”
她迫不及待地拆阅,脸色却蓦然一沉,再无任何喜色。“太后娘娘,可是那边出事了?”碧云小心谨慎地问道。
太后疲倦地摇摇头。“慕昭华被殊羿软禁起来。”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碧云跟碧玉同时发问。
“恪纯说,是曾经在宫外遇见殊羿。被他留了心。”太后手指渐渐攥紧,“倘若是别人都好,为何偏偏是她的儿子。”碧云沉默些许,叹道:“但这并不是慕昭华的错。”
“哀家并非不通情达理之人,只是恐怕往后哀家也不愿看到那孩子再回宫来。殊羿倘若像他地母亲偏执执著,恐怕她亦是不可能回得来了。”太后长长地叹口气,“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能皇帝让皇帝知道,找个妥帖的人去边关见机行事。”
碧云体察她地用意,惊道:“太后娘娘您——
“哀家也是迫不得已。希望那孩子不会怪哀家太过狠心。”眼角处慢慢留下几滴眼泪,片刻倏忽不见,只余冰冷。
幽寂的夜连新月亦隐在云后。塌前纱帷垂地,烛影摇红渐有光影流转。倦怠至极的萧霁睿醒转来。不自觉地伸手握去。身旁却空无一人。心底骇然,不觉惊呼:“婉儿!”
午夜梦回。心中害怕的便是这般没有征兆的失去。
他怔怔地望着自己地手,空空荡荡的,好像自己无处着落的心。
就这样醒来再不能睡去。
自她离去,无一日不是如此。
待到天明,萧霁睿仍觉得头疼欲裂。匆匆结束早朝,却在回宫后看见碧云久候。他一愣,问道:“可是太后身体不适?”
碧云蓦然跪下,泪意涟涟。萧霁睿一惊,忙屏退左右,唯独令江栋梁在不远处听候。“究竟发生什么事?”
“请皇上救救慕昭华!”碧云磕头道。
蓦然听到那熟悉却陌生的称呼,萧霁睿不由恍惚,定了定神追问道:“她怎样?不是已经平安到达宛城?”
碧云摇头道:“那是公主为了不让皇上忧心故而刻意隐瞒皇上,事实慕昭华并未到达宛城,相反她被鸪望族殊羿族长软禁。”
萧霁睿惊骇道:“你是怎样得知的?”
“公主私下传书给太后娘娘,让她不要惊动皇上,有事也可隐瞒皇上。”
萧霁睿猛地一拳击在立柱上,冷笑澹澹,喝道:“一个个竟都学会瞒住朕,都还有没有将朕放在眼里!”
碧云担忧道:“公主便是害怕皇上担心故而瞒住皇上,皇上该体谅她的用心。”
萧霁睿冰冷的目光投注在她身上:“你为何会告诉朕?”
碧云踌躇半晌,下定决心回道:“太后娘娘无法容下这件事,奴婢不忍看到慕昭华香消玉殒。”她递过去一封信,“奴婢私自扣下密函,望皇上摒弃前嫌,救昭华一命。”
她在宫里二十余年,未曾见过哪个女子像慕昭华那般,云淡风清的面容里藏着的是待人真诚和善地心。即便不是恪纯的嘱托,她亦不愿那么美好的女子在异地他乡走完她地人生。
那封密函被萧霁睿紧紧攥着,片片纸屑落下来,尽数毁于指间。他头陡然升起一股悲愤,是恨他自己居然轻易将她放逐到他看不见的地方,以为对她才是好,却不料将她推到更深地险境。他心里像被烈焰焚烧,无法饶恕自己。
“皇上?”碧云轻轻唤道。
“你先回去,无论如何不能教母后起疑心。”萧霁睿恢复如常地冷静,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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