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辞淡淡笑道:“所谓察言观色是要明白你所需要了解的人究竟是怎样的性子,若不能用心体察,只顾及自己,总会吃亏的。”
霜娥哈着气,不解道:“难不成小姐这么做还是深思熟虑的?”
婉辞不答,出了回神,方道:“昨日恪纯过来,可与你说些什么?”霜娥细细回想,道:“碧云姑姑跟她一同过来的,她见你不在,便匆匆离去,还让你小心今日别着了凉。偏你又不听我的。”
婉辞嘴角带笑,却摇了摇头道:“那丫头越发的刁钻了。”她停顿了会,若有所思道,“不知锦儿的事,恪纯是否帮得上忙。”
霜娥听到这便满腔怒火。“我生平最恨这欺凌霸女的事,要是昨日我便知道了,定早就求了公主帮忙了。”
婉辞微微蹙眉道:“我却不知,把恪纯卷进来是好是坏。我虽比锦儿多了主子的名分,却并没有翻云覆雨的本事,到底也只有求人这一条路而已。”
“小姐。”霜娥担心着,她的小姐甚少会自怨自艾,“其实小姐无须伤怀的,小姐常常说,人总有做不到的事,做不到便不勉强,如今小姐自个儿怎么反倒看不明白了呢?”
婉辞失笑道:“我竟不知霜儿真真长大了,倒叫我刮目相看。”
“小姐是心地太善良了,你自个虽能做到随遇而安,却最是看不得别人受委屈的,小姐的性子,霜儿还不明白么。”霜娥笑着说,“其实小姐不必忧心公主的,公主她虽小,却是善恶分明的。她若是知道了,定然跟小姐一样伸出援手的。”
婉辞默默点头,一路说说笑笑走到正殿。却并不觉得身上太过寒冷。众嫔妃零散地站着,各自都披着样式不一的鹤麾。
“太后驾到。”碧云跟恪纯一人一边搀扶着太后。走了出来。众嫔妃忙躬身施礼。太后只着一件寻常的赭石色哆罗呢对襟褂子,并无避雪之衣,目光淡淡扫过她们,半晌没有叫起。
“哀家委屈了你们,你们可以回去了。”冷淡地声音慢慢的响起。众人心头俱是一凛,不解她地意思。
“礼佛最讲究心诚,哀家看你们,看重自己比看重佛事要紧得多。”太后被碧云搀扶着坐下,慢条斯理道。众人这才恍然,冷汗慢慢的袭上光洁的额头。身份最高贵的华昭容无奈越众而出,轻道:“太后娘娘息怒,臣妾未能尽责,请太后娘娘责罚。”
太后微微抬了抬头。淡淡道:“既然如此,于殿外诵经半个时辰,以表示你们的诚心罢了。”
众人低头道:“愿领太后责罚。”
太后目光落在婉辞身上。微不可察地笑了笑,道:“颖贵人留下吧。”
婉辞轻道:“是。太后娘娘。”
待众嫔妃纷纷退出正殿。太后的目光始终不曾离开她。“颖贵人很是让哀家意外。”
恪纯不等婉辞回答,便笑着说道:“我早就跟太后说了。颖贵人是诚心向佛之人,太后非说我偏心,如今可明白恪纯所言不假了?”
太后笑骂道:“你是越发没有规矩了,哀家的话你也敢驳。”
恪纯嬉笑道:“恪纯知晓太后不会生恪纯的气才敢呀。”
婉辞噙一抹淡笑始终一言不发的望着她们,太后拍了拍恪纯的手,复又看向婉辞道:“哀家老了,眼神不大清楚,碧云又要照顾恪纯,你闲了,上哀家那给哀家抄录佛经,讲讲佛理。”
婉辞屈膝道:“谢太后娘娘厚爱。”
太后指了指恪纯笑道:“这丫头最是刁钻古怪的,偏是喜欢你,哀家就把她交给你了,你给哀家好生照看着。”
恪纯黏在太后身上,笑道:“我就知道,太后最疼纯儿了。”
碍着太后在,恪纯倒还算规矩。待太后走了,她便跳到婉辞面前,嬉笑道:“我就知道,昨儿我给你的提示你一定明白。”
婉辞笑了笑,转而严肃地道:“我有一事,想请公主帮忙。”
恪纯眼珠一转,笑道:“难得难得,我还怕我没的还你地人情,你倒送上门来了。”
婉辞将锦儿的事娓娓道来,末了,才恳切地道:“虽非我的事情,然她与我有主仆之义,我不能袖手旁观,却也有心无力,只得一并帮她求了你。”
恪纯鼻子里哼出一声,道:“原来是为这小事,你放心,我若这点忙都帮不上,这公主不做也罢。过两天我自有主张,定会给你好消息。”
婉辞这才安心地一笑。恪纯缠着她说了好一会话,直到半个时辰过去,众位嫔妃都已回到正殿,方停了,在碧云的主持下,安心做早课。
结束后婉辞从正殿出来,回到别院,锦儿见她微笑着向自己点了点头,不禁喜极而泣,忙上前道:“主子,姜枣茶奴婢已经准备好了。”
婉辞不意她细心周到至此,宽慰地笑道:“难为这时候,你还有这样地心。我想你昨夜定然没有睡得安稳,去休息吧。这儿,霜儿自会料理。”
“多谢主子,主子的恩情锦儿无以为报。”锦儿眼中含泪,不住地道。
“不念别地,光是你这半年多的尽心尽力,我也只是做我能做的。真要感谢的话,你得谢谢恪纯,等你歇息好了,亲自准备她最喜爱的小点心给送过去,最是让她欢喜的。”婉辞笑笑,推一推她,“快好生歇着去吧。锦儿千恩万谢后回自己的处所。霜娥昂起头,笑道:“小姐我说的可是没错,恪纯公主定会帮你的。不过,还是小姐聪明,猜得透太后的心意,还好没被责罚。”
婉辞抿了一口茶,轻道:“我也不过是猜度,做不得准,运气罢了。”太后本无须生那么大的气,重罚众位嫔妃,倒是让她不得其解。院外嘈杂的声响传来,婉辞微微皱眉,霜娥沉不住,边走边道:“我去瞧瞧,才搬来一个定嫔娘娘,这会又是哪位主子娘娘的巴巴的赶来清休。”
婉辞不觉失笑,唤住她。“我同你一道过去看看,若真是主子娘娘的,论理我也该请安。”
并肩走到院落里,一定软轿抬了过来,七八个宫女太监一旁随侍。待停了轿,早有粉衣宫女利索的掀开轿帘,另一黄衣宫女搀扶着轿中人下轿换辇。
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下,羸弱的身躯颤颤巍巍的下轿。清淡的眉目遮盖不住一丝疲倦,可双眼分明是有灼灼的光华,刹那间眩惑婉辞的眼。赫然是贞妃!
镜舞·颖妃辞 上部 第三十三章 风雪骤(上)
章节字数:3836 更新时间:08…08…28 18:21
第三十三章风雪骤(上)
淡静的新月悬挂树梢,晶莹的雪花穿过树枝的缝隙缀满大地,婉辞倚窗而立,面容一半落在清冷的月华中,另一半却晦涩难懂。
由于贞妃突然到来,原本的晚课被迫取消。她有些明白早课时太后那股怒气究竟从何而来,怕并不单纯的针对各人的着装。
其实不用思索,也该明白,出于对贞妃的保护,皇帝不会任由贞妃离开他保护的范围,偏偏他们不过才来一日,贞妃匆匆赶来,却着实值得商榷。宫里头虽有于冰艳虎视眈眈,但眼下边关局势尚未明朗,婉辞不信于家会有出格的举动,那么,皇帝为何甘心把贞妃带离皇宫?
摇了摇头,仍是不明白。霜娥跟锦儿把今日的素斋端了上来,她叫住她们一起,锦儿尚有些羞涩,被霜娥按住身子,笑道:“我家小姐又不是洪水猛兽,都离了宫,能自在便自在些,小姐,你说对不对?”
婉辞笑意十足地道:“你伶牙俐齿,岂有不对的理由?”
锦儿被她们逗笑,心情似也放松许多,第一次大胆的与婉辞同席。虽是素食,却也格外精致可口。锦儿放下了心事,言谈举止随意快活了许多。
等饭毕,婉辞便打发了她们去歇息。经过修建的鸿锦寺更符合皇家风范。既有富丽堂皇的殿宇庙堂却也有精致清幽的亭台楼阁。她们才刚到,多有新鲜的兴头,婉辞便也不拘束她们,由着她们闲逛去。
铺开雪笺纸,静静思索半日。胸有成竹的落笔,佛门深院的清幽雪景不多时便尽收眼底。苍穹辽阔、青山染黛,曲径通幽处萧寺掩映。郁郁苍柏落满积雪,玲珑别透。一株红梅吐蕊怒放。掩盖冬日的清冷萧瑟。
“画得真好。”身后却是一温柔地嗓音愉悦的赞叹,婉辞一惊,忙回头,只见贞妃着米色滚风毛边对襟短褂,葱黄棉绫裙。浅笑嫣然。
婉辞正要起身,却被她轻轻按住,笑道:“寻常的日子,我也不大喜欢那些礼数,就都能免则免吧。”
婉辞轻笑道:“虽这么说,却也不好让娘娘站着。”她起身给贞妃端来一张圈椅,又倒了杯茶,“娘娘若是过来,也该有人陪在身边。好通传一声。”
贞妃笑着摇摇头。“我就是想来看看颖贵人,却也没料妹妹这里也并无人伺候。我常常跟晚秋说,这宫里我虽然没有机会与妹妹好生说上几句话。却一直把妹妹敬为知己。宫里头人多眼杂,好容易来了这。能有机会跟妹妹说上几句话又不必忌讳太多。我已觉得心满意足。”
“嫔妾人微言轻,断断当不得娘娘这番话。娘娘若喜欢。可以时常过来,也是嫔妾地福气。”虽不懂她突如其来的示好,婉辞却也微笑以对。
贞妃将案几上地画拿近,细细端详,复又赞道:“妹妹这画不仅画工细致,难得的是神韵天然,我虽不懂画,却也不得不赞它的好。”
“娘娘若是喜欢,嫔妾权当心意赠予娘娘。“婉辞淡淡含笑,清澈的眸子始终没有离开贞妃。
贞妃杏眼蓦然一亮。“果真送给我?”她的欣喜那么坦率那么直接,倒教婉辞一怔。“明日我将画裱过,再亲自给娘娘送去,娘娘意下如何?”
贞妃拍手道:“真是再好不过了。”她凝视那画,温柔地笑意为她略显苍白的面孔添上最动人的色彩,“我向来都认不大喜冬天,总觉得过于萧条了,如今看妹妹这画,方才明白,原来是我太看不透彻了。妹妹这画,虽是雪景,却看着让人心头暖暖的,想必是应了旁人那句:画如其人了。”
夜寒,婉辞觉察茶水微凉,便起身为她续茶,贞妃目光随她而去。“妹妹进宫也有大半年了。”
婉辞把茶水递了过来,浅笑道:“是,确有大半年了。”
贞妃接过茶盏,微笑着抿了一口,神色略有犹豫,许久才道:“妹妹的容貌才情放在宫里却也是有一无二的,如今,我却为妹妹可惜。”
婉辞心中一动,隐隐猜到她今日的意思,淡淡一笑,道:“人各有命,有些东西未必能够强求得来。”
“明珠蒙尘,却是所有人都不会愿意见到的事。”贞妃宛然一笑,眼底亦有足够的诚恳,“我想,皇上也一样。”
婉辞低着头,贞妃望去,烛光映下深灰地浅影。她忽然觉得自己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但是她明白她没有太多的时间来等待来慢慢了解婉辞的心思。
婉辞固执地沉默渐渐令人窒息,贞妃正欲开口,婉辞却抬首粲然一笑,顾盼神飞间,三分清艳、三分宁定、三分清华,甚而一分的洒脱。“娘娘地好意嫔妾十分感激,娘娘是有福之人,很多事娘娘不必亲自费心地。”
她模糊的回答让贞妃不知如何应对。“你不是我,你不明白我地苦衷。”
“娘娘倘若放宽心,想必没有人能真正的伤害到娘娘。嫔妾很是动容娘娘今日这份心,却是无福身受。”婉辞淡然而笑。
贞妃不觉一怔。“你该明白,我对你并无心存利用之心。”
婉辞点头道:“嫔妾明白。”
她更是不解,语气不觉僵硬了些。“你既是个明事理的人,就该知道我是真心待你。”
“嫔妾只是认为娘娘无须忧心,而嫔妾其实并不能帮到娘娘。”即使亲厚如皇后,却也不曾劝服到她,贞妃的心意她终是要拒绝的。
贞妃缓缓摇头,眼底微含凄凉。“你并不知晓,我其实是孤立无援的。”她嘴角带丝讥讽,道,“那些人。她们投靠我、奉承我,为的不过是我能帮她们获得恩宠地那一点恩惠。背地里,有谁真正瞧得起我。真正甘心投效于我?唯有你,我生辰时那幅画让我明白。你是把我当作和你一样的来看待,我亦不会把你跟她们一同对待。你们看我似是无须忧心,可是,我又怎能不忧心?我若是孑然一身也罢了,偏偏……”她停顿片刻。泪光闪烁,才续道,“我感佩你的才华,却是真心诚意结交,更何况,除夕那夜,皇上待你并非无心。”
婉辞默然。她并非不能体谅贞妃地心情,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想要守住得来不易地宠爱势必要放弃一些她视如珍宝的东西。有些话于她的身份立场是不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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