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沁如谦和的笑道:“是众位姐妹抬举而已。”
司礼太监上前一步,禀道:“皇上,太后娘娘,为贺公主健康,特预备下烟火。”
皇帝点头道:“如此甚好。”
众人一同起身,共饮一杯酒,齐贺其羽身体康健、天朝国运昌隆。
绚丽的烟火砰然升起,无数绚烂缤纷的光芒汇聚在天空,誓与星辉争色。黑色的夜如同绣上彩色花纹的柔滑丝缎,辅以璀璨的明珠,美好的令人屏息。未等全然凝聚便绚烂绽开,以耀目的光芒四下散落。
众人赞叹。
礼花放毕,该婉辞上场。婉辞上前时忽然警觉的瞥见礼花未曾清理。心中一紧,已大致明白。目测步数,她一步一步往前走。脚步缓慢,然而方向却未曾改变。
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停驻在于冰艳嘴角,清淡的让人无法察觉。
婉辞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跨上台的那一刹那,本已燃尽的礼花复又重燃起来,一枚火星猝不及防的落在了婉辞右手手背上。她吃痛的惊呼,堪堪退了一步。
场面上登时混乱起来。
早有宫女太监跑至婉辞身边查看伤口,她轻摆左手,示意没有大碍,只是伤着了手背,没法弹曲。于冰艳冷眼旁观,那丝似有若无的笑竟然慢慢收敛。沈沁如不知是庆幸还是担忧,怔怔的坐在那里,看婉辞远远投来的安心的笑容。
众嫔妃那头忽然栽过去了一个,定睛一看,正是原本次序表上排列第一的芳嫔,想来是有些后怕,竟然不省人事。贞妃轻轻的摇了摇头。
皇帝沉声道:“先送颖贵人回宫,叫太医院着吴太医过去,用最好的药务必不留伤疤。江栋梁,传朕旨意,革去采办之职,司礼太监杖责四十,以儆效尤!”
江栋梁领旨,差人搀扶婉辞回宫。
婉辞淡淡一笑,行走间目光微不可察的掠过于冰艳忿忿不平却竭力镇定的神色。失控的局面渐渐被控制,沈沁如安抚身旁的宫嫔,安慰她们烟火未燃尽也是常理,叫她们不必慌张。
许是风波过后的后怕,表演才艺的女子大都发挥得差强人意,只恩贵人及陆才人以婉转的歌喉及精湛的舞技赢得满堂喝彩。恪纯见没有曲子听,早早懊恼的退席,太后也有些意兴阑珊。只皇帝,一径淡淡的出神。
一场盛宴落幕,几家欢喜几家愁。
于冰艳才踏进宫,适才强忍的怒火从胸中爆发出来,顺手将案上的花瓶等物一应扫在地面上,顿时一片狼籍。明霞怯怯的往前走了一步,劝道:“娘娘,这些都是您的心爱之物,何苦砸了它们,徒惹伤心呢?”
于冰艳冷笑道:“便是都砸了,也消不了我心头之恨!”
明珠慌忙跪下,颤声道:“奴婢该死,奴婢没有办好娘娘的差事,奴婢甘愿受罚。”
于冰艳一摆手,冷然道:“与你无关,本宫只是没有想到那丫头竟然甘愿受伤来推波助澜,试图把本宫掀翻!”
明霞问道:“娘娘可有法子对付她?”
于冰艳沉吟道:“现在不是锱铢必计的时候,本宫早晚会收拾她。去司礼监想法子永远的封住钟志渊的嘴,宫里头,若是有一星半点的谣言传出来,立刻让那人消失。”
明霞面露难色,轻道:“娘娘,这恐怕……”
于冰艳冷冷的挑起残酷的笑意。“这宫里头最大的好处便是地方大、人多,少几个无足轻重的人没有人会知道。”
“小姐也真是的,自个的手自个不珍惜,叫我们这些外人白白操心。”太医院吴太医前脚才离开,霜娥一边为婉辞抹药一边数落道。
婉辞轻盈一笑,清丽的面庞上是悠哉的笑意。“她既然想给我重重的警告,我便遂她的愿,岂不两全其美?”
霜娥嗔怪道:“还说是两全其美,你也不看看自个的手,那可是你的命根子,弹琴、作画、下棋,哪样用不着它。我倒要瞅瞅,没了它,这几天你怎么过日子?”
婉辞左手捏着她的小脸,轻笑道:“既不能写字作画,闲时欣赏我们的霜娥姑娘也是极好的享受。”
霜娥拍掉她的手,哭笑不得的道:“这时候却笑得比往常还开心,我就不明白了,小姐明明知道烟火被动了手脚,为何还要中于淑媛的计?”
微微望向窗外,宁静夜色下注定是很多人的不眠之夜。婉辞轻道:“她的确想要警告我,却没有想要伤我的意。毕竟,伤了我对她并没有好处。”
“所以小姐就自残?”霜娥失笑道,转而皱了皱眉,续道,“连三公主的事都被皇上跟太后压了下来,何况是小姐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伤,怎能奈何得了她?”
婉辞淡淡摇头。“往往触动人心的恰恰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又在说人家不明白的话了。”霜娥埋怨道。
婉辞嘴角不禁轻扬起笑意。“三公主毕竟不同于贞妃娘娘的处境,我今日受伤,贞妃难免兔死狐悲。皇上为保全她的安全,必然不会将她置于风口浪尖。所以,我受这点伤还是值得的。”
霜娥似懂非懂的点头,问道:“那小姐接下来是要像当日京城散布流言一般,好让三人成虎么?”
婉辞微笑着摇头,道:“不。”
“为什么?”霜娥极为不解,这么好的机会呀。
“有流言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流言没有半点机会传到皇上跟太后的耳朵里,这才最最容易让帝王警醒。毕竟,后宫容不得一个嫔妃的势力只手遮天。这步棋下与不下,都注定她输了。”淡淡的笑意停驻,却犹有冰霜之意。
“主子,修仪娘娘来看您了。”未等霜娥回话,锦儿已通传道。
霜娥忙把桌上的药膏撤去,才收拾妥当沈沁如已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一脸的关切溢于言表。“妹妹的手可有大碍?”
婉辞起身行礼道:“多谢娘娘关心,只是小伤不碍事的。”转向霜娥道,“去给娘娘泡一杯六安茶来。”
沈沁如小心仔细的握着她的手,不去触碰伤口,叹道:“真是可惜。”她把婉辞按回去,意味深长的道,“虽是错过了,但想必会在皇上心里留下了地方,有朝一日,总有你的好。”
“娘娘心中仍然以为婉辞想要的是恩宠么?”
冷不防婉辞问的直接,沈沁如不由一愣。她确实是这般考虑的,以婉辞如今的处境看,要获得皇上的恩宠,帮助受困的父亲,没有比助她登上后位更便捷的方法。“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不是我不信你,只是若是不要恩宠,你想要的又是什么?”
婉辞屈膝道:“婉辞请娘娘登上后位以后恩准婉辞一件事。”
“何事?”
婉辞微笑回答:“在娘娘没有如愿以偿之前,婉辞不会轻易向娘娘开口,但婉辞敬请娘娘安心,此事对娘娘而言不过举手之劳,绝不会越过娘娘的权责。”
沈沁如见心事被她捅破,略略尴尬的一笑。“你的伤需要休养几日?”
婉辞轻笑。“娘娘的转机已经到了。”
沈沁如不解,疑惑的道:“你是指你受伤这件事?”
婉辞微微颔首,笑道:“婉辞预祝娘娘早日如愿以偿。”
镜舞·颖妃辞 上部 第十五章 定乾坤(上)
章节字数:3837 更新时间:08…08…28 18:07
第十五章定乾坤(上)
中秋已过,气候逐渐凉爽宜人。火红的枫叶,如酒似醇。秋风吹拂,以猝不及防的姿态在空中飞舞,慢悠悠的跌落在地。
贞妃目不转睛的凝视那一片枫叶,微微的叹息。自从在净荷宫的家宴回来后,皇上再没有向她提过封后之事。在他的刻意回避与她的胆小谨慎下,敏感的她已经意识到那个位子离她越来越远。
她并不是奢望皇后的殊荣,只是奢望用正妻的名分一生一世守在他身边,她知道自己不配。这里每一个女人都有着她无法比肩的家世才情,令她望尘莫及。她不敢奢求能得到他一辈子的荣宠,那至少,她能以最亲近他的身份关怀他、体贴他。
如今,终究变成奢望了么?
咄咄逼人的于冰艳、看似忠厚的沈沁如,她们最终想要的不过是那至高无上的地位,唯有她,贪恋的是他。
她们没有她与他那般刻骨铭心的经历,她们从出身起被教会的是争名夺利而非真心。她斗不过她们,她唯一的依靠不过是他而已。
她也那么的信任他。
“娘娘,恩嫔说她前日里感染了风寒,不能给娘娘请安了。”晚秋从毓秀宫折回,一边忿忿不平的道,“奴婢看她分明是仗着皇上这几日宠幸了她,竟不把娘娘放在眼里,也不想想当日是谁提携了她!”晚秋越说越愤怒。
“晚秋。”贞妃制止她的抱怨,“这也不能怪她,人往高处走,谁让这些日子,皇上走动的少了,她想另寻个更好的依靠也是人之常情。”
净荷宫的家宴上唯独当时的恩贵人与陆才人表现赢得众人交口称赞。家宴后,于冰艳提携本就跟随她左右的陆才人,而她则向皇上大力举荐歌喉宛转美妙的恩贵人侍寝。恩贵人颇为乖巧伶俐,侍寝后晋一级,被封为恩嫔。而陆才人也擢升一级,封为琳贵人。
恩嫔晋封后一直对她感恩戴德、恭敬有加。可渐渐的,随着皇上政务的分心,加上后宫不再以她一枝独秀,恩嫔也颇有几分恩宠,渐渐的不大把她放在眼里,有时要见恩嫔总是被她推托。她不是不知道原因,只因为于淑媛三番五次在后宫里肆无忌惮,而她的首要目标便是自己和沈修仪。在于淑媛的强势风头的笼罩下,很多原本与她交好的宫嫔纷纷跟她划清距离。一时间,尝遍宫中世情冷暖。
“娘娘!”晚秋跺脚道,“如今娘娘在宫里、在皇上心里的地位,凭谁也越不过去,她凭什么敷衍娘娘?!”
“不必了,这样的事情看得多了就习惯了,我也不愿意跟她们为伍。”贞妃秀眉微蹙,问道,“新晋的宫嫔里还有谁未曾侍寝过?”
晚秋想了想,道:“还有芳嫔、颖贵人、章才人以及龚选侍。”
略路沉默,贞妃点了点头,道:“竟还有大半。”她像是感叹。
晚秋趁机道:“其实在皇上心里,娘娘始终是最重要的,其他的妃嫔加起来的宠爱堪堪与娘娘比拟而已。”
轻轻叹了口气,贞妃轻道:“他的心意我是明白的。”只是心意终究是单薄的,不足以保护她。为着她的独宠太后屡屡发难,为了他跟太后之间的和睦,她不得已把自己心爱的人推给别人,个中煎熬岂是说得清道得明的。“芳嫔那日吓得大惊失色,看来性格也不会太过强硬,想来于淑媛也看不得她,她倒可以是个争取的对象。至于颖贵人,似乎是沈姐姐的人。我倒是有些佩服颖贵人的,沈姐姐无论怎样,她都不曾改变心意,偏偏我身边却没有这样的人相助。到底是我失了眼,竟没有看出她的好处来。”
“娘娘也别烦心。听说颖贵人家里出了事,是以她也总是避不见客,全靠修仪娘娘帮她,这样的人于娘娘没有助益,反倒会给娘娘添麻烦,娘娘不必懊悔。”晚秋劝慰道。
贞妃略有所思的点头,道:“你说的是,我始终是有我自己顾忌的。”
“你去找朝仪殿的江公公,就说是我的意思,把芳嫔的绿头牌搁上,皇上瞧着眼生,或许会有用。你让延冬把前日皇上赏下的衣料跟我素日不大用的成色还不错的首饰给芳嫔那送去,明白我的意思?”她淡声嘱咐。
晚秋会意的点头道:“奴婢这就去,定不让娘娘失望。娘娘也要宽心,别说皇上,就是我们看了,也为娘娘揪心。”
贞妃微微一笑,道:“你们的心意,我也明白的。”
一坛酒。
两个青瓷酒杯。
对坐的两人,一个墨蓝清贵、一个青衣超然。萧霁睿饮下杯中淡酒,微微出神,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问道:“宁远你说,何人可以立为皇后?”
温宁远酒杯递到嘴边,复又缓缓放下,微微一笑,道:“选皇上该选之人。”
萧霁睿指着他,笑骂道:“你这个滑头,朕问你的话从没听你回得爽快。”
“皇上其实也是乐在其中,猜测臣的意思。”温宁远替他斟酒,“其实皇上心里明白,何人当选、何人可选、何人该选。”
萧霁睿沉吟半晌方道:“明白,却始终想有另一种尝试。”他嘴角微微挑起冷然的笑意,“于运龙的爪子伸到朕的后宫来了,当真以为朕不知道这宫里头究竟少了几个太监几个宫女!”
温宁远道:“恐怕他们再聪明也不过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萧霁睿淡淡一笑,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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