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细碎窸窣的起床声惊动,睡在墙角里翠衣姑娘猛地瞪开眼,双臂一撑刹那间坐起了身子,手往身下一摸抽出那支破竹尖,唰地一下精准地对准了声源处——正在拍草灰的挽云。
不过才几个动作,翠衣姑娘竟然喘气如牛,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她的瞳孔急剧放大,黑白分明的眸中蒙着惊恐,还夹杂着决然的杀气。
挽云被翠衣姑娘这一惊一乍的举动吓了一跳,顺着对面刺过来的竹尖,她的目光一寸寸往上移,越过翠衣姑娘雪白的手腕,脏兮兮地衣袖,蒙灰却纤长的脖颈,最后终于将她的容貌尽收眼底。
高挑的身型,配上飞鬓峰眉、黑灿星眸,俨然就是一个俊逸公子哥的模样!再加上她尖而挺拔的鼻子,微抿而薄薄的嘴唇,挽云只觉得铺面而来一股说不清的威严霸气,看清她五官的刹然,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究竟是女子还是男子啊?怎会生的一身如此霸气磅礴的气势?!
翠衣姑娘握竹尖的手颤得厉害,待看清楚自己面前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昨夜里跟自己“争地盘”的那位白衣姑娘,眼神里转过迷惑和彷徨,一时也不知道手中竹尖该不该收起来。
“莫怕。”
最后还是挽云先出声,她往后退了大半步,整了整自己睡得有些褶皱的衣裳,语气平淡地道:“我只是一个要去天州的过路人,与公子并无任何愁怨。公子若是在躲避什么仇家,还是趁天还没大亮时躲到人少的地方去吧,这地方人来人往的,不太安全。”
细细地观察后,挽云笃定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名男子,别说五官骗不了人,就说古代女人一个个扶风弱柳营养不良似的,哪里会长这么高?
还有,那胸是不是也太平了点?既然都穿裙子了就不能装得像点吗?实在没条件塞点草料什么的垫垫也行啊……
翠衣姑娘身型一僵,目瞪口呆地看看挽云,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装扮,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挽云咧嘴一笑,潇洒地朝“木头人”挥挥手,“走了哟,bye~”
“等等!”
翠衣姑娘一把甩开竹尖,急冲冲地跨步上前,扯住挽云的衣角就往回拖,“你先别走!”
有磁性的男低音,被砂石摩擦过般沙沙的,入耳极为好听。
挽云很配合地停下了步子,背对着翠衣姑娘得意地扬眉,说了吧,我就知道你是个男的。
“你,能不能送我去天州?”翠衣姑娘死死揪着挽云的衣角,大有她不答应就不放她走的趋势。
“他”一向吝啬自己的信任,可如今的形式容不得“他”再犹豫半分!今日若不走,待叛军举旗搜到靖州来,“他”就一切玩完!
更何况,对这个白衣女子,“他”不但不反感,反倒难得的有亲切感。
虽然实在不想承认,信任的转折点是昨夜里她丢过来的那个冷馒头……
挽云转过身,用审视地目光上下打量着翠衣姑娘。
“你跟我说实话,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等我听过之后,再决定带不带你。”
“我……”翠衣姑娘似有难言之隐,目光闪烁着不愿与她对视。
“不说算了。”挽云惋惜地耸耸肩,“那我走了哟~”说罢,真的迈步就要走人。
“我说!”
翠衣姑娘咬咬牙,霸道地扯过挽云一把塞到马厩角落里,双手撑在挽云脸侧将她锁在自己的双臂中间,黑白分明的眸子幽暗不见底,直直看着与自己鼻尖相对的挽云,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息,气全喷到了她的脸上。
挽云不动声色的偏过头去,心里嘀咕着,这男人瘦归瘦,力气倒挺大,还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
翠衣姑娘喘了一阵子,目光渐渐软了下来,须臾,垂首轻声道:“我是一个行商世家的继承人,父亲刚入土没多久,叔叔便因觊觎庞大的家产,在我外出时沿路埋伏……”
“哦——”挽云一点就透,“所以逃过一劫的你为了躲避你叔叔的势力,不得不男扮女装,想办法在眼皮底下溜回去?”
“是,只要回天州,他便再也动不了我一个指头!”翠衣姑娘冷冷勾起嘴角,星眸幽暗凛冽逼人:“而且,我会让他为这次的事,付出惨痛的代价……让他明白,什么叫做天命所归!”
“阿丘——”
忽然又是一个大喷嚏,挽云一头撞上“他”肩窝,立马又缩了回去。
“抱歉,我好像有点感冒了……对了,你刚才最后一句说什么?”摸摸鼻尖,挽云说话时隐约带了点鼻音。
“没什么。”翠衣姑娘淡淡道,“他”站起身,勾头施施然看着挽云:“你,愿不愿意帮我?”
挽云撑脸眨眨眼,“你想让我怎么帮?瞒天过海?暗度陈仓?杀人越货?……不过我先说明,最后一项我可不拿手啊!”
“没有那么复杂。”翠衣姑娘俯身拍拍挽云的肩,薄唇微启,笑得有些奸诈。
“其实,只需姑娘将我化妆成一位妙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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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水粉,眉笔,香粉……”挽云一件件从袖子里掏出从市集上买来的劣质货品,歪头又瞅了眼似乎对这些女子物品感到无比新奇的小翠,看着“他”伸出一双黑漆漆的手不停捣鼓着胭脂水粉,挽云满头黑线,捂额无力道:“在我上妆前,能不能拜托你先稍微洗洗?”
小翠是挽云给“他”取的名字。俗话说的好,演戏要演全套,既然想要装女人,那就必须得有个很娘的名字!
小翠举着脏兮兮的手看了看,自己也觉得确实很脏,一改先前的桀骜,很乖巧地点了点头,飘到水槽边,无视正埋头喝水的马,悠悠然地开始洗脸洗手洗脖子。
之前“他”一度是个极其讲究的人,可这些日子的亡命逃躲,教会了“他”什么是隐忍,什么是韬光养晦。
只要能活着,就比一切都来得强!不拘小节者,才是真正的王。
“嗯……”挽云抓着胭脂水粉,眯眼研究了小翠好半响,在心中进行过无数遍构思后,这才动手。
左边抹一点,右边涂些许,小翠仿佛刀俎之肉,闭眼乖乖地任挽云“染指”。
冲鼻的劣质香粉味挠得小翠很想打喷嚏,想起自己身边的女人们身上都是若有若无的淡淡幽香,极其高贵典雅。自己头一回上妆,居然擦得是隔着三米远就能闻到的一文钱一大盒的香粉,实在有些欲哭无泪。
其实欲哭无泪的何止是小翠?挽云抓着眉笔也想哭了,还以为化妆有多容易呢,结果一不小心就画得小翠浓妆艳抹地和青楼外站街的小姐一样!
天地可鉴,她真不是故意的……
还有这香粉怎么是这么个味?不冲死人不罢休吗?一文钱一盒也不该这么坑爹啊!
“还不错。”抽搐着嘴角收了手,挽云安慰似的拍拍小翠的肩,“给你画的比较妩媚,绝对遮挡了你刚毅的五官,现在要是谁还觉得你是个男人,那他眼睛绝对有问题。”
确实不像个男人,因为越看越像老鸨子。
“是吗?”小翠宛如做实验的小白鼠,被坑了还不知道,兴高采烈地爬起身子,屁颠屁颠地就想奔去水槽边欣赏自己的妆容。
“等等!”挽云眼疾手快拖住了小翠,对上“他”有些茫然的眼,挽云讪讪笑得有些心虚:“那个,还没弄完呢,你先老老实实的给我坐着。”
“小白鼠”挥着爪子挣扎了两下,发现挣脱不了挽云的铁掌,只得暂时放弃欣赏自己妆容的念头,怏怏地扯扯裙子又坐下。
挽云翻身在草料中摸啊摸啊,捣鼓了半天,将草料搓成了两个团,红着脸捧到小翠的面前。
“喏。”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挽云哼哼着道:“把这个塞进去。”
“哈?”“小白鼠”在这方面很愚钝,半天没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
“诶呀!”
挽云有些怒了,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呢!姑奶奶都拉下脸来做成这样了,你难道还要我亲自动手给你塞进去?
127。情陷九方…第十五章 风云渐起
“小白鼠”瞅瞅形似现代胸罩的草料包,茫然地摇头,真不懂。
脸色有些阴沉,挽云哀怨地看着浓妆艳抹的“小白鼠”:“你确定你不知道?”
“小白鼠”隐约觉得她身上散发出一股诡秘危险的味道,比堆成山的奏折还要恐怖!挪着屁股就想往后躲。
可惜,晚了。
挽云冷冷哼了一声,樱唇划出一抹诡异的微笑。下一秒,雪白柔荑袭向小翠的衣襟,什么虚招都没有,直奔主题——扯住、拉开、脱下!
她的身手本就极快,何况“小白鼠”没有任何准备,只是眨眼的这一瞬,小翠的上半身就被挽云剥了个干净。
“最讨厌你们这种没事装傻的人!”挽云特意转过头不去看小翠裸露的身子,抓着草料胸罩就往“他”的胸前挂,一边挂还一边碎碎念:“纨绔子弟就是纨绔子弟,落难都改不了本性,哼!若不是我看你叔叔着实过分,我才不会帮你呢……”
“小白鼠”只觉得身上一凉,等“他”低下头,衣服已经被剥光了。
一霎那,黝黑的眸子经历了茫然,错愕,惊异,直到——
“放肆!”
小翠勃然大怒,扬手就向挽云的脸狠狠抽去。
居然敢剥“他”的衣服!?“他”居然被一个女人剥了衣服!?
手掌未落掌风先至,感觉到异常,挽云飞快地竖掌一挡,一记反擒手死死抓住小翠的手,一扭一拧用力扣住“他”的脉门,清亮的眸子刹那腾腾烧起怒火!
从小到大她就没有挨过巴掌,一次都没有!他刚才竟然要打她?
两个愤怒的狮子死死掐着对方的手,心里都有说不出的恼怒,谁也不肯先放手。
挽云越想越气,好心好意竟是这般回报!罢了,姑奶奶不伺候你了!你爱怎么着怎么着!
负气地甩开“他”的手,挽云一弹三丈远,双臂抱胸,颔首朝跌坐在地的小翠怒目而视。
双目交接之际,霹雳火光浩然相撞,前者慌张,后者怔然。
这下,什么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真的都看见了。
褪去薄翠衫,摘了红肚兜,里面居然不是一马平川!
一圈一圈的白布相叠,紧紧地将小翠的胸包裹其中,使那本该波澜起伏的部位绷得只余顶点隆起,却又完全不同于男子的平坦。
每圈白布都绷得很紧,好像随时都会被扯断一般!边缘处勒得肌肤浅黄薄茧一片,很显然这并不是一日两日所为,而是长年累月不曾间断的束缚。
“你……”挽云慌忙捂住嘴,任然止不住溢出口的惊讶。
“你是……女的?”
“滚!”
小翠脸色铁青,扯过被剥落的肚兜和衣衫急急套上,看也不看挽云一眼,丢下最后一个字,捡起她那根破竹尖跌跌撞撞就往马厩外冲。
那个隆起的,真的是,胸?
挽云呆滞地看着那抹翠衣越跑越远,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脑中黏黏糊糊的全是混沌。
被束缚压抑的女性发育,磨石般沙沙地男性嗓音……这些只有长期刻意的扭曲才能养成。
难道,小翠从小就一直被家中亲人当男孩养?
老天!他们家究竟是怎样一个变态家族啊?
……不行,她不放心小翠。
且不说这件事的弯绕曲折,就单说一个女人流落在外,还被丧尽天良的叔叔追赶着想要灭口,试问挽云如何能够袖手旁观?
既要帮人,那就帮到底吧!
拂拂马大哥的鬃毛,挽云客气的和“主人”道别:“谢谢你收留我哦,以后你若是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吧。”
朝马大哥嘿嘿地眨眨眼,下一瞬,挽云甩袖如离弦之箭般飞射而出,挪步直奔小翠消失的那个方向。
马大哥喷着响鼻嗤着鼻孔,朝挽云离去的背影扬了扬马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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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吃个馒头。”
挽云将刚买的热乎乎的馒头递了一个给小翠,“我刚才问了卖馒头的大叔,照我们这个脚程,在今天傍晚,最迟天黑之前,我们就能进天州城了。”
辛苦的漫漫长路终于即将迎来终点!一想到天州城,挽云就兴奋得连说话都是带蹦的。
小翠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听见这个消息居然依旧波澜不惊。她斯条慢理地接过挽云递来的馒头,一点点撕着馒头皮往嘴里丢,仿佛自己就是被伺候惯了的大少爷,吃的心安理得。
自从挽云误打误撞知道她是女儿身后,小翠这几天一直是这幅臭德行。除了三餐时间对来递食物给自己的挽云偶尔瞄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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