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模样,全然失了平日里娴淑。还好店里无客人,不然定被她吓跑了去。
店家一瞧是她,立马殷勤上前,端茶倒水还引她上座,“姑娘稍等,我家主子马上就到。”
“你家主子?”柳儿立即戒备地看着他,“你家主子究竟是什么身份?”
她虽不是有钱人家出生,却也懂得一般的奴仆称呼未出阁的女子为小姐,称出阁的女子为夫人,主子是哪门子的称呼?
店家是个圆滑人,便也乐呵呵地跟她打马虎眼:“待到我家主子到了,姑娘自会明白。”说毕,便躬身退下,一直退到那方木栅栏后,打着算盘忙对账去了。
禅香袅袅里,一人踏着春水漾动般的步子,从当铺后院缓缓行来。
“柳姑娘。”
言七七仍旧是红纱半掩面,扬手拂开珠帘,穿身进入当铺大堂。看柳儿这幅狼狈的模样,言七七心里顿时明白了大半,虽瞧不起柳儿的泼悍行风,明里也没多说,只是行至柳儿身侧,妖娆着身子坐下,一双勾人的媚眼却时不时瞟下门外。
门口坐着一名叫花子,看似百无聊赖地躺在地上,实则巧妙地将半截手撑在大门之前。他一双鼠眼到处乱溜,精亮异常,若门外有任何突发状况,可随时通过手势向内通风报信。
看他摆出“一切正常”的手势,言七七终于卸下心头防备,开始处理自己的正事。
“柳姑娘,如今知道,我没有骗你了?”
“你说,你想怎么做。”柳儿不跟她废话,直接切入正题:“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在对翎云打什么主意?又对我打什么主意?”
言七七瞥了眼满脸正色的柳儿,掩袖扑哧一笑,语气却是明嘲暗讽:“柳姑娘真爱说笑,我能对你打什么主意?”
“你爱说不说!”
柳儿脾气上来了,转首狠狠瞪了言七七一眼。她今天本就受尽了气,哪还愿坐在这里添堵?起身就想走。
“站住!”
言七七穿堂一声喝,糯瓷的甜腻嗓音夹着凌厉气势,那边柳儿步子立即颤了颤。
“你还想不想嫁轩辕翎云了?”言七七抛出致命一击,端坐木椅闲闲等待小鱼上钩。
可惜这条小鱼虽蠢,却还不至于太蠢,森森一哼道:“这岂是我想嫁便能随便嫁的?正如他心里如何想,也不是我要改变就能改变的!”
“错!”
言七七挥手一拍桌子,沉闷地声响里柳儿又退了几步,已是背抵着木栅栏无处可退,惶恐万分地看着她。
“姑娘当真说对了。”言七七妖媚地勾起唇角,淡棕眸子漾着森凉与诡秘。
“轩辕翎云的婚事,还真不是他能自己做主的。”
柳儿一愣。
“什么意思?”
“我问你,你可知轩辕翎云的身家背景?”言七七紧凝着柳儿的眸子,幽幽问道。
柳儿老老实实的摇头,“不知。”
瞧翎云大哥俊朗非凡的模样,再加上他嫡仙的气质,虽没见过身上有太多值钱的配饰,可柳儿笃定,他应该是出自一大户人家。
不是大户人家的儿子,哪来这般仪表堂堂?
言七七淡棕的眸子闪过一丝轻蔑,又立即被自己掩了去,问:“那姑娘可曾听说,轩辕国?”
柳儿愣了愣,点点头。
幼时好像听爹爹说起,是有这么一个国家,位于九方国西南方位,国土肥沃江河穿境,文风盛行且盛产精致手工艺品,是片富饶的土地。
言七七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缓缓抛出最后一个惊雷:“那你可知,轩辕国的皇姓,正是轩辕?”
柳儿先摇摇头,想了想,再点点头,又突然像是被雷劈了一道,张嘴瞠目顿在了那里。
轩辕国……皇姓……轩辕!?
……轩辕翎云!?
“没错。”言七七笑着起身,将全身僵硬的柳儿拉回了座位,拍着她的手心娇媚而笑:“轩辕翎云,正是轩辕国的皇族血脉。”
101。情陷九方…第五章 那么近;这么远
“……他……我……”柳儿目光呆滞地看着自己的手,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他……真的……”
“如假包换。”言七七不耐烦地点头;这个女人的愚钝与无知,简直就在挑战她的底限!
“那我,就更不可能和他……”柳儿狠狠地咬着下唇,心底抽过一丝一丝清晰的痛。
方才,柳儿只觉得他们之间横亘着一个丑女。待丑女问题解决了,他们自然还有可能在一起……而现在,小小的缝隙居然变成了一道巨大的鸿沟!
他是皇族,自己不过一介平头百姓,顶多只是有些姿色,可纵观天下美人如云,她凭什么飞上枝头做凤凰?
“这点你不必担心。”言七七似乎能看透柳儿的心思,她抬手轻柔地抚着柳儿的手背,一根根葱白般晶莹剔透的手指缓缓滑过细腻的肌肤。
“轩辕翎云的母亲,是绝对不会接受你口中所说的那个丑姑娘……至于你,我可以帮你重新安排一个新的身世背景,一个配的上王公贵族的高贵出身……”
“真的?”柳儿惊喜地反手抓住她,眸光闪着异彩,“你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的能帮我?”
“那是自然。”言七七俏皮地眨眨眼,“只是……”
“只是什么?”柳儿心花怒放,见她压低了声音,自己也压低声音凑上前去。
电光火石间,一只手劈开沉寂的空气,倏地锁上柳儿白皙的脖颈。
一掐,一拧。
只听“咔”的一声。
不知哪里传来的嘶气声,轻若飘絮,却也使得沉寂的空气荡了荡。
随即柳儿脖子一歪,瞪着秋水蒙蒙的眸子。
不过一瞬,命丧黄泉。
言七七收回手,对身旁瞪大了眼,到死前那一刻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柳儿,森冷一笑。
道:“只是……作为报答,你的脸皮,归我了……”
当铺的门不知何时已悄然掩上。身型瘦小的店家躬身一旁,皱着眉头,看自家主子亲自挽袖上阵,用特质工具,缓缓而又细致地将柳儿姑娘的脸皮慢慢揭下。
店家犹豫了半响,最终还是没能忍得住,霍然单膝跪地沉声问道:“主子为何改变初衷?那轩辕翎云和风挽云都是警惕性极高的人,用这样头脑简单的女子做为您的傀儡工具,隔空操纵将他们个个击破岂不更好?何苦亲自上阵,这要是被发现……”
言七七冷笑一声,手下的活计依然未停,“这个女子太过愚钝,性子又急莽,若想用她,总有一天会坏事。”
“可是……”
“不必再说。”言七七竖掌,示意店家退下。
一片死寂笼罩着大厅,言七七看着地上冰冷的柳儿,抚在她发际的手,忽然无风抖了抖。
都是同病相连之人,都是面对爱而不得……
只不过,她言七七更加不择手段!
林荌荌算什么?风挽云又算什么?
是,明处她扳不倒她们,可暗处手段谁能多得过她?
你们,且等着我出招。
黑暗中,言七七单手覆上柳儿瞪张的眼,缓缓将它们合上。须臾,低低一声长叹。
“当我说,我可助你与他门当户对时,你若问的不是‘你真的能帮我’,而是‘你为什么要帮我’,也许,我还会留你一条命……”
“而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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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即将没入延绵山脉,昏暗天际里偶尔响起几声鸟鸣,却打不破四合大院子的寂静。
自从柳儿摔门而去后,挽云和翎云就陷入了长久的对峙。谁也不说话,谁也不试图打破此时的寂静。
挽云还在生气,生林云的气!本不是多大的事,可她就是气不过!
为什么他什么都不说,任她去拉他的手?就算那时他情绪低落精神萎靡不振也不行!要知道她……
一想起那幕,两只交叠的手,如此近,还带着点舒心的暖意,挽云颊上立即浮起两块不自然的红晕。
靠!除了自己老哥,她沐挽云几时主动摸过男人?
话说那时她的脑袋是烧坏了吗?怎么可能做出如此不矜持的事?
不知何故脸颊又红上了几分,挽云抱着脑袋风中凌乱。
苍天啊,名声不保啊,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亲,一不小心挑拨了人家情侣关系是会遭天谴的啊……
那边翎云不知何时翻上了屋顶。他一向喜爱高远开阔处,人站得高,视野与胸襟自然也会被广博蓝天苍茫大地所洗涤。
他敛袖端坐,迎着爽朗的秋风,目光悠悠却不老实,时不时瞄瞄天井旁抱头抽风的挽云。
她似乎,有点不高兴?
不懂女人心的翎云压根没往挽云所想的方向想,皱眉苦苦思索了一会,得出结论。
也许是柳沁儿那句“丑八怪”伤了她的心。
也是,虽然她嘴上不说,可哪个女子不爱美?尤其是像她那般,本就美得恍若仙子的女人……
夕阳西下,转眼已是黄昏时,屋外秋风越刮越大。
屋顶翎云一个纵身而下,不偏不倚立在挽云身前。
“进屋。”他淡淡道,“天黑了,夜凉。”
“我不冷。”挽云还嘴硬,偏过头不看他,“既然知道夜里凉,你还不去找你家柳姑娘。”
话刚出口,她立即后悔得想咬自己舌头。这话怎么说的?搞得好像她在吃醋一样!
为了避免被误会,挽云赶忙启口修正:“我的意思是,柳姑娘身子单薄容易生病,你若是心疼她,就赶紧把她找回来。”
翎云静静地看着挽云,看了两秒后,摇头,“不心疼。”
……
挽云险些被他噎得吐血!再瞪眼认真看他,左看右看怎么看也不像是在开玩笑,立刻转过头去,用自己的后脑勺对他表达强烈的鄙视。
什么人呐!
头刚偏过去,却听他又道:“昨日还在发烧,吹久了不好。”
昨日发烧?
挽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这句所指的人是自己。
绵绵秋风中,不知哪里忽然软了软。又像是一滴水落于一池静谧中央,那泛起的圈圈涟漪,无声慢慢晕开去……
可惜某人的感动还没持续一秒,就被更汹涌的怒气冲了去。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的男人!”
不管三七二十一,挽云扑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不就是有点误会导致吵架拌个嘴吗?柳儿日日操劳这个家,你作为男人不仅不道歉不哄她,甚至还不管她,未免也太过份了!”
这不是她生气的重点!
重点是他居然明目张胆的跟她调情!
当然,挽云不会没皮没脸的把这个也说出来。
虽然林云无论肢体还是语言都完美到没有任何越矩的地方,可她就是觉得他在故意逗自己。从他的眼神他的语气到他的气息,每一寸一尺一呼一吸中都在故意逗她!
不然,为何自己的脸会这么红?心跳快到这么不规律?
挽云自欺欺人地将所有责任全丢给了无辜的翎云。靠!丫肯定是老手!以不动之势达动之效,欲擒故纵的手法简直高超到令人发指!
更何况,这个时候不关心自己女人反倒关心起她来,难道不是调情的最好证据吗?
翎云仍静静地看着她,从她一脸温情开始,再到她突然恼怒,眼睛始终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此时天色已暗,他一双琉璃珠子却依旧透亮,闪着温润的光泽,像是寒风瑟瑟的夜里一盏昏黄却温暖的油灯。
半响,他道:“你在生气。”
被正中红心地踩到了痛处,挽云眉毛跳了跳,随即故作平静地冷哼:“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生气?”
翎云默然,隔了一会,突然道:“好。”
“啊?”挽云跟不上他的跳跃性思维。
翎云淡淡看着她,“进屋,风大,带孩子们先用晚膳,不用等。”
与话唠挽云不同,淡漠性子的翎云,嘴里挤出的字向来少得可怜,能用一个字绝不用两个字的那种。
“诶诶!”
挽云刚想伸手,翎云已一跃而起,轻巧越过墙头,一身淡蓝顷刻融于黑夜里。
呆呆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挽云后知后觉地想,他刚才那个“好”,是不是在回答自己先前所说的那句“你去找柳儿”?
……
仅是片刻,天边残阳终于落尽,山峦之上,天幕一片漆黑。
风轻卷过,拂起挽云如绸的黑丝。她仍站在原地,隐约觉得心口有些闷闷的,不是呼吸不畅,只是闷闷地而已。
像是,被什么压住了一般……
细细碎碎的,若隐若现的,还有一点点……酸酸的……
……
诶呀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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