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不是说来者有宿敌,不想见吗?”翎云的语气仍是淡淡的,好像世间一切都泛不起他一丝涟漪。事实是,对这些,他确实越来越不在意。
“她来,本宫何须躲?应是她无颜来见本宫,本宫又有何所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六公主仰头放声大笑,飞袖飘起,潇洒一个转身,漫步离去。
泪水,几乎同时砸落。
踏出殿门那刹,六公主已是泪流满面。可直至出门,她都未再回头看一眼。
与二十年前的旧仇人相见算什么?
姓沐的,不亲眼看你死,叫本宫如何放得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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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深院戒备森严,每个道口时刻都有若干武功高强的侍卫们严密看守,以每时每刻保护轩辕皇宫内数都数不过来的小公主们。
现在,又多了两位金贵的贵妃娘娘。
侍卫长刚巡逻而过,侍卫们站得笔直一排,大气都不管喘一个。
偏偏有人不长眼,不知打哪窜出来,当着众抬头挺胸收腹翘臀的侍卫们的面,从毫无防备的侍卫长身后搭上他的肩,附赠呵呵一笑:“大叔,我想问个路。”
听着这清亮的女声,侍卫长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谁?竟一点气息也无还能如此靠近!说话声音虽轻,可入耳之后震得耳膜发痛!足可见内功之深厚……而且此人,居然还不认识路!
不对,宫中哪有这号人物,莫不会是……艺高人胆大的刺客!?
他一惊,拔刀,扭身就劈!刀才刚出鞘,对面翠衣女子清脆脆地“诶呀”一声,侍卫长得意一笑——他好歹也是将军府出来的一等一高手,只要出手,哪怕只有一招,对方也能立即认得出功底。
怎么样?怕了吧?
却见翠衣女子捂鼻后退三步,极其哀怨地嗡嗡道:“大叔,莫非你有狐臭?~〃
就在她抬手捂鼻那刹,侍卫长拔出的刀又被一股未知的力量瞬间插回了刀鞘。
身手,快得没有一个人看清楚。
侍卫长懵了,侍卫们傻了,挽云奔溃了,扯出手帕疯狂地擦鼻子。
“大叔!你刀柄能不能擦擦?害得我一手油都抹鼻子上了啊啊啊啊啊……”
“你是谁!?”侍卫长脸色很不好看,他一边与这位不知打哪来的没规矩的小姑娘对峙,一边对周围侍卫们使眼色。
侍卫们心领神会,默默相互传达侍卫长的指令,包围圈一点一点收小。
挽云擦鼻子的手一顿,眨眨眼,很坦荡地一笑:“我叫,沐挽云。”
沐挽云?
侍卫长开始在无边的记忆里苦苦挣扎,好耳熟的名字啊……
对了!昨日在乾龙殿上击退两位将军、即将代表轩辕参赛魁斗的一代女杰好像也姓沐,诶,她叫什么来着?
……
三秒令人窒息的寂静过后,侍卫长恍然大悟!他咧嘴躬身,调整了一下抽搐的嘴角,立即绽放出比菊花还要灿烂的笑脸:“原来是昨日大战两位将军的沐姑娘!小的就想,这么好功夫,除了沐姑娘还能有谁呢?呵呵呵呵呵……”
再三秒的沉默,尔后四周一片抽气声。
挽云大掌一挥:“那些都是虚的,大叔,你能不能告诉我黎若熙住哪里?”
侍卫长瞪大眼,忙不迭地摆手,四处看了看,这才凑上前小声道:“诶哟!沐姑娘!您不可直言娘娘的名讳!被听见可就不好了!”
挽云撇撇嘴:〃这个我知道……〃只是一想起黎若曦是翎云的妃子,这感觉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大抵是觉得能跟这么个风云人物说话,脸上倍有面子。侍卫长很热情地扯过她,探手遥遥一指:“瞧见那个最高的宫殿没?吊脚有金兽的那个?”
浓烈的气息从身边传来,挽云默默憋气,点头。
“就是那座宫殿右边的那座小阁楼。黎贵妃来自北宫,不习惯住中原建筑,太后娘娘体恤,特为贵妃娘娘建了座北宫特有的小阁楼。”
〃是吗?真好。〃挽云听了,脸上在笑,心里却酸酸的。
哎,为毛翎云的妈妈看谁都喜欢,就是不喜欢她呢……
多少有些伤感,挽云长叹一口气,口鼻一松,浓烈的气息再次传来。
捂鼻,挽云狂退三步,一脸菜色。
“沐姑娘,可否需要在下陪同?”
侍卫长一脸谄媚,刚想上前,挽云又狂退三步,拼命摇头!
“谢谢大叔好意,我知道,就是那个最高楼旁的小阁楼嘛,呵呵呵呵呵……回见!”
“诶!沐姑娘,那路还挺难绕,真的无需在下……”
话还没说完,翠绿身影惊恐地摇头,怕他自说自话跟上来,干脆扭身一路狂奔而去,留有些失望的侍卫长一脸怅然地看着那纤美的背影,感慨万分:“瞧这狂奔的姿势,这气魄!啧啧啧啧……”
众侍卫们黑线一脸。
……还真是没有一点高手风范。
挽云憋气跑出十里开外,才敢松开手。我勒个去啊,刚才那味儿啊,侍卫长大人难道都不洗澡的吗?还有那刀柄上油乎乎的是什么?咦——
一想起就浑身不舒服,挽云脚下未停,掏出手帕便要擦手,还没擦两下,前方拐角突然闪出一对人影!
由于速度太快,那对身影由黑点瞬间扩大成黑影,眼见就要撞上!
糟了。
挽云心里大呼不好,可又因为身体惯性一时停不下来,干脆踩着宫墙飞身而起!
刹那风声呼啸,翠绿身影临危不惧,一个灵巧翻身,飘起的纱裙恰好擦着他们的头顶而过!留下淡淡的香气氤氲鼻尖,旖旎人心。
熟悉的香味。
惊心动魄地一个飞跃,挽云翻身落下,拍着胸口一个尽地喘。
还好她反应快,不然准出事!
话说,身后这两人怎么比她还淡定?差点撞上连个声都没有,真是服了他们了。
没胆回头,怕挨骂。挽云缩着脖子蹑手蹑脚往前走,每走几步,手掌上油乎乎的感觉又回来了,想拿手帕再擦擦,可一低头,却见两手空空。
……诶,手帕哪去了?刚才还在手里的啊!
挽云低头看地——没有啊!
原地转身,她瞪着一双咕噜噜的眼睛专往地上扫,看见的只有一望无尽头的整齐地砖,以及,两双缓步走来的鞋。
挽云的脖子顿时僵硬,四肢石化——看来,还是逃不了一顿骂啊……
“那个,我……”搔搔脸,挽云不好意思地抬头笑,待看清眼前的两人后,她浑身一僵,脸上笑容一点一点淡去。
大肚子的陈文瀚抚着肚子,满脸幸福地依偎在一个宽阔的肩膀里。而那宽阔肩膀的主人却冷然而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214。生死轩辕…第二十八章
白衣谦谦,翩若蛟龙,那一个眼神,一个笑容,都不曾改变。
莫谦然单手持着挽云落下的那块带有明显油污的手帕,看着她惊慌的眼眸,戏谑而笑。
“你要找的,可是这个?”
荷花绣帕精致,素白丹红浮绿叶,就是上面好大一块油渍,黄不黄黑不黑的。
假若哪家姑娘的手帕沾了丁点哪怕肉眼都不一定能鉴定出的污渍,还是被旁人指出,这姑娘一定哭着奔回闺房各种要死要活。
可惜,沐姑娘向来不是这类举止“正常”的姑娘。
僵硬地站在原地,挽云脑中瞬间幻灯片般唰唰闪过几个画面。
情景一:攻他下盘甩他巴掌劈他脑袋踹他肚子打得他不孕不育脸颊通红脑袋开花屁滚尿流让他丫的故意捡她的手帕还故意将沾了油渍的一面露出来拼命地抖生怕全世界都看不见!!!
情景二:故作镇定四十五度望天,手指夹一撮滑落的秀发入耳后,以大家闺秀气质秒杀全场,耳后假装不认识擦肩而过,让那沾了油渍的脏手帕在她脑后、尊贵的璎珞皇帝手中飘啊飘的,最好此时还有八卦的宫女甲路过,于是各种版本的“璎珞皇帝拾金不昧,捡一脏手帕,遂携怀孕娇妻烈阳之下苦等三时辰只为寻失主……”的赞誉之言传遍宫中。
情景三:想惹怒她?很好,她偏不发怒!无视之!然后直接走人!
无视?
指尖缩了缩,挽云垂下眼帘。
……无视,也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无论是莫谦然掏心掏费对她好,还是三番四次对她狠下杀手,这一切过往的曾经,都已经过去了。
高傲如他,容不得她的“背叛”;自由自在如她,畏惧他设下的层层牢笼……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合适,强求,只会让这朦胧的美感变成永无止境的噩梦!
好不容易从彼此的世界干净抽身,干脆就不要再踏入。让那些恍如隔世的记忆,成为他们对彼此最后一点的印象吧。
干干净净,没有憎恶,没有怨恨,没有缠绵,没有留恋。
想通了,也就没那么可怕了。挽云僵硬的四肢一点点软下来,深吸一口气,她不去看那意味深长的笑,不去想那个白衣如雪的男子,转身,一言不发提步离去。
执帕的手,明显颤了颤。
没有预料中的脸颊羞红,没有预料中的据理力争,她留给他的,竟只是一个漠然转身的背影!
她变了,变了……
一个指尖用力,莫谦然的脸上还是带笑的,他抬起下颚,冷然看着步子平稳毫无波澜的挽云,声音清楚传入她的耳畔。
“瘦了,脸色也不是很好。”
咬紧牙关,挽云罔若未闻,步子依旧。
陈文瀚的表情却刹那变了!她惊诧地看着这个说过“在朕面前提起她,就是死路一条”的冷酷男子,心底无限的恐慌开始蔓延。
握紧他的手,陈文瀚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却被莫谦然挥袖甩开!他冷笑,依旧看着那个翠绿背影。
“也是,山盟海誓不过谎言一句。被心爱之人遗忘,然后彻底被抛弃,这个滋味,你终于尝到了……朕倒像问问,感觉,怎么样?”
心脏猛烈收缩,挽云本欲跨出的右脚挣了挣,停住了。
被心爱之人遗忘,然后彻底被抛弃?……是在说翎云与她吗?
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翎云的魔怔,是你搞的鬼?”
倏地转头,挽云甩起的发丝竟也带着劲风!她双眼如炬射向一脸戏谑的莫谦然,藏在袖中的手不知不觉握成一个拳!雾白真气氤氲,腾云般聚拢成型于指尖。
——杀气,极强的杀气。
隐身附近的隐卫们再不犹豫,几乎同时冲出,刀光剑影重重,肃然护在莫谦然身前。
“你若对我有怨,为什么不直接冲着我来?去伤害一个无关的人算什么?”挽云冷笑,笑容中又带着一抹克制,想要压制住心口滔天的怒气!
玩弄他人的命运就这么好玩?看着她被失常的翎云各种羞辱就能满足他畸形的报复欲望?
莫谦然,我他妈的对你太失望了!
挽云的胸口剧烈起伏,她别过微红的眼,右手摊开平举于胸前。
“给我解药。不然,别怪我无情。”
对面无数柄刀光闪了闪,齐齐对准挽云的要害。
莫谦然笑,笑得雍容华贵。
“朕从来没有像这样一刻清楚得看透自己的心。沐挽云,看着你痛,朕,没有想象中那般欢欣雀跃,更没有怜惜同情。因为,朕突然发觉,你从未进入过朕的心里,从来没有。”
什么时候起,他与她的交集,只有不择言语的伤害?
也是,比起漠然,他宁可得到她的恨!
“你的心事无需与我来说,一句话,我只要解药!”挽云手刀竖起,熊熊雾白真气宛如火焰绕于掌边。
她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坚强。她受不了翎云冰凉的眼神,无法接受翎云怀抱其他的女子!一刻也不行!
莫谦然却目光下飘,好像根本就没听见挽云的话。他皱眉,俯身搂住脸色苍白的陈文瀚,柔声道:“瀚儿可是着凉了?身子怎么在抖?”
“不要扯开话题!”
挽云再也忍不住了,这种给人希望却迟迟不让人真正满足的做法无异于将人烘烤至火焰之上!大脑一片混沌,只觉得热气腾腾灼得人血脉喷张!恍惚间,她挥袖,起势,脚尖盈盈一点便前进数尺,指尖刺出的真气直逼莫谦然而去。
隐卫们纷纷上前阻拦,却被暴走状态的挽云一脚一个直接踹开!
眼前黑影散去,只余一袭素白与雍容华服。挽云伸手一抓就要去扯莫谦然的领子,陈文瀚瞳孔放大,身怀六甲竟却如兔子般敏捷,扭身飞快挡在他的胸前,双臂大大张开将他与挽云隔开。
“这是北宫的阴谋,一切与我夫君无关!沐挽云你休得血口喷人!”
“一句他国阴谋,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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